赵夫人道:“我留在这里,席公难道还怕五姑娘会不归吗。” 胡行鲁也赶紧打圆场:“是啊是啊,我们此次不过才带了二百人,本意是结亲不是结仇。五姑娘往良堤跑了有一年,很多事还是让当事人自己说清楚的好。我也留下做陪,还请席公重新上茶,待品了这一茗,二位自会归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离开。” 席兆骏看了席姜一眼,他纵一百个不愿意,但心里明白,他家囡囡已做出决定。 这孩子一向有主见,想做的事拦不住,看上宋戎主动上门缠着人家,这样廉仪不顾的事她做了,偷着出兵攻打四造,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她也做了。 从小就没束缚过她,这时再来强行违她意思已是晚了,席兆骏挥挥手,放他们去了。 宋戎揽上席姜的腰,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窜上了房檐,身影消失前,他看了席觉一眼,阴寒至极。对方也好不到哪去,双眼同样含阴带鸷。 宋戎一路带着席姜上了潜北最高的南楼,这里底下有人把守,平常人上不来。南楼可以俯瞰整个潜北城,甚至天气好,还能隐隐看到东边的良堤。 今日潜北过节,街上都是人,从上面望下去,处处张灯结彩。 “放开。”席姜一挣,宋戎松手。 她又道:“宋督主可知,这是潜北的重要观测点,按理你不该上来,有窥探军情之嫌。” 宋戎:“我在与你说正事。” 席姜:“这就是正事,你要说的是私事。” 她认真无比,来真的,宋戎只得随她下到空层,这里一样没有人来,只能看到街上行人,却已看不到全城风貌。 席姜看着眼前的民生安宁,喃喃道:“这才是最重要的。” 宋戎没听清,他道:“若是你气我以前对你太过慢待,我道歉。” 席姜摇头:“你没有错,是我错了,先前眼里只有儿女情长,却不知这乱世中私情最不重要。” “宋戎,”她直呼他的名字,“站在这里的感觉真好,看着黎下百姓安居乐业,城镇繁荣绚彩,而你我皆知,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如潜北与良堤。大卫虽是自取灭亡,但若天下一直乱下去,所有人都会遭殃。潜北与良堤不会联姻,以后再见,是敌是友都不好说。” 宋戎发现席姜变了好多,除了这张绝美容颜,他快要不认识她了。她懂了好多,会了好多,是席家二郎教她的吗? “嫁给我,我就不是你的敌人,我会是潜北是席家最可靠的盟友,是你的家人,是你人前身后最可靠的倚仗。” 不会的,她试过了,他会要了席家所有人的命,留下苟延残喘的她,被逼到前台像疯子一样杀人,死后连往生之地都入不得。 席姜:“我还是更信自己,信自己的家人。” 宋戎:“信席家二郎吗,你跟他什么关系?“ 席姜眼睛瞪起,满面震惊:“还能是什么关系,他是我二哥。” 宋戎沉声:“养子而已。” 他有病吧,神经病。 “二哥与此事无关。我已说得很清楚,于私我不愿嫁你,于公我们各自为政。以前年轻不懂事,不知深浅招惹了督主你,相信督主也知那时的真心天地可鉴,无一丝戏耍之意。” 宋戎:“那时的一片真心,怎么此时就没了呢?你又看上了别人吗?” 席姜认识的宋戎眼里心里全都是大业,何尝如此儿女情长过。真是黏黏糊糊,讲不通了。 席姜以为她与宋戎说清楚后,他可能会放些狠话,也可能会在心里暗下狠誓,会让她与席家付出代价。没想到,他竟是死缠烂打,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席姜看着宋戎这张脸,以后除了在战场上,她不想再见。她回头朝楼下走去,宋戎再次拉住她。 宋戎厉声:“我再问一遍,你与席觉是何关系,你不想嫁我,难道想嫁给他?!” 对,她忘了,他一直就是个疯子,隐藏得很好的疯子。 “你疯了,那是我二哥。” “你在避重就轻,你不敢回答我。” 席姜想骂人了,她能不能现在杀了他?他不是才带二百人来吗,老妖婆也在军师也在,把他们一锅端都杀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阿抬没来,颜繁没来。不说两个都是没了主人会发狂的疯狗,只一个没带阿抬就可以确定,他们是有备而来,从迈进潜北就已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 席姜瞬间冷静下来,这可是宋戎啊,他再疯心里都是有数的。 就像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囚禁了太后,他灭了四大士族,他还断了阿抬一臂。在他死前,后宫所有参与皇后与贵妃之争的,哪怕只是一个浣洗局小宫女,都被他清洗掉了,最后还活着的,全部是没有参与一丝一毫争斗的嫔妃与宫人。 她怎么会认为在他发疯时可以趁火打劫,这个想法很危险,她要时刻记得,宋戎是危险的敌人。 “你说话。”宋戎还在逼问她。 他手劲极大,一时失控,席姜怵眉道:“我就算是想嫁与别人又干你何事,我日后要嫁,至少会嫁个在打斗中会顾念我是否受伤的人。” 宋戎怒气暴起,却又迅速溃败,他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席觉从他手中抢人时,本可以抢走的,但却顾念席姜还被他抓在手中,才没有成功。 他当时觉得自己胜了,却原来是输了。 她还在说:“所以,你明白了吗,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是不甘心,高高在上的督主大人的不甘心而已。” 与上一世宋戎在她死后所做的一切同理,他并不是因为爱她才那样做的,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没有按他安排的路走,没有按他想要的样子一辈子陪着他身边,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只是个极度自私的人。 席姜一口气跑下了南楼,扯过守卫的马,一指上面:“盯着他下来,从今往后塔层也要留人。”说完她上马而去。 守卫得了命令,全部紧张地盯着宋戎下了楼来。 宋戎没有为难任何人,只是盯着席姜远去的身影,他们好像调了个,她满脑子都是战备战防,而他却只想质问她为何不愿嫁他,是否移情别恋背叛了他。 宋戎低头笑了一下,他怎么会连个女子都不如了,他管她愿不愿意,管她是否移情,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他想要的都会是他的。 可心里还是不舒服,她怎么可以不愿意,她怎么可以背叛他。宋戎抬头看着高高的南楼,他要看着席家倒下,要他们付出代价,要她孤苦无依只能依附于他。 到那时,她会变回去的,她很聪明不是吗,她会再次做出正确的选择。 宋戎接了母亲带着他的人走了,席兆骏见礼帛没拿走,让人去追,被席姜叫住:“爹爹且慢,良堤军师走的时候改口是节日贺礼,白来的东西为什么不要。” 席兆骏:“可这,无功不受禄,” 席兆骏这边还说着,那边席姜与哥哥们已经开始开箱登记了。席兆骏只能又对着小厮叹道:“唉,都长大了,不听话了。” 小厮叫阿壶,他脱口而出:“不听话也是您宠的。” 上次席兆骏说席觉比亲儿子惦记他,阿壶就来了一句:“亲儿子惦不惦记您,都是您亲儿子。” 席兆骏当时瞪了他一眼,这次他直接上脚:“还有没有规矩了,不说我是你主子,就是论年龄你这也叫目无尊长,顶嘴该打。” 阿壶做逃跑状,席兆骏在后面追,一时跑出了中堂。这下席兆骏舒服了,眼不见为净,好好的彩食节,他去找亲家们喝酒去了。 席姜在宋戎送的东西中挑出了两份拿去给大嫂与淼淼,以弥补这些日子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失礼与愧疚。 田阿陈没想到席姜不是顺嘴一说,她真的回来了,带了新的东西回来,她心里叹气,面上还得显出高兴来。 田阿陈知道席家人对她都挺好,她娘家苗家对她也好,若是成亲前,她没有听到父亲与郎君的那场对话,她也不会活得这样郁郁不开心。 那场对话她听得也不是很明白,只父亲与郎君各有一句话被她刻在了心里。 父亲说:“我们还算没有辜负席公所托,已尽力把她当亲生的养了。” 而郎君却说:“田公与夫人已做得很好,我只盼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然要恨我了。” 这两句话随着年月的加持,变得越来越清晰透明,乍听之下的不懂,随着一日又一日的回味咀嚼,田阿陈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没有归属感。 这些郁结在生淼淼时,差点要了她的命,最后救了她的,不是不管不顾冲进来的郎君,她那时在想,他到底在骗她什么,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会因此而恨他。 也不是一直陪在身边的娘亲,无论娘亲握着她的手哭得多伤心,她会想,如果自己是她的亲闺女,她还顾得上大哭吗,会不会冲上来给她两巴掌,让她打起精神来不许死。所以从小到大给她的爱是真的吗?还是养大她只是公公给的任务? 最后救了她,让她振作起来的是她的淼淼。 她听到产婆在说,若她再不使劲,孩子可能会憋死在腹中。她头脑忽然清明,就算她的家人、爱人,她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这个孩子是真的,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骨肉。 她活了下来,孩子也活了下来。她有时候也在想,她是谁并不重要,至少淼淼是席家的孩子,她这样糊涂地过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淼淼又没在,田阿陈说,孩子吵着要找二叔,不让找就哭,今天过节小孩子哭久了不好,就让他去了。 席姜与大嫂聊了一会儿,发现二哥是真的喜欢并爱护淼淼,因为大嫂十分在意淼淼,护得十分紧,能让她如此放心地不看着不跟着的人,也只有大哥与二哥了。 她记得上一世,她每次带淼淼玩,大嫂都会跟在边上,一个眼神都不错地看着。 席姜正这样想着,忽见外面惊慌地跑来奴仆:“小爷落水了!” 田阿陈眼前一阵眩晕,还好席姜扶住了她,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落水两个字刺激到了她,她的英杰就是这样没的。 二人一齐地跑了出去,朝着院湖而去。谁都顾不得谁,跑掉了鞋都不自知。 远远地看到大哥抱着淼淼,孩子除了身上是湿的,眼睛是睁着的。田阿陈跑过去,席姜却只觉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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