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铭:“倒是醒目。” 往院中走时,席姜与陈知默契十足,走着走着,就只剩两人了。 陈知问她:“怎么想起来自建一营?” 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差点坏了他的事,真怕她把他的人打散乱分,好在她自己提出不要降军。 上一世席姜只演过一次戏,她装脆弱骗宋戎过来杀,宋戎过来了,她也把剑刺了进去,但失败了,她只把自己的命搭了进去。 她到底有没有骗到宋戎,从结果来看,席姜也不能确定。这一世又要骗男人了,好在不是孤注一掷,她还有时间,可以慢慢骗,细水长流请君入瓮。 陈知能滴水石穿,一骗就是好几年,她自然少不得学他。 席姜道:“发现自己闲不下来,我还是想上战场去打仗。再说我从小到大从不比哥哥们少什么,现在也不能少。”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狡黠一笑:“我性子是不是有些独啊?” 有什么从陈知的心里闪过,他想抓住再问一问,但被她这一笑,就轻轻带了过去,他不再细问,那点异样被放了过去。 她最近不再轻易叫他二哥,看到他时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期盼,而不是一惯的漠然,今日更是对着他笑了两次,每一次都笑进他心坎里。 席姜发现,她刚才那一笑好像能左右陈知的判断与情绪,他明明还想再问什么,却在她对他笑了后,恍惚了一下后就襟声了。 原来,当一个人惊觉清醒后,置身事外看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清晰明了。 那她之前的灵光乍现是对的,席姜从袖中拿出那方帕子,递给陈知:“二哥哥,这个你别嫌弃,而且我已经洗干净了。” 陈知刚接过巾帕,席姜马上道:“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向右边角门拐去,孟桐的宅子比起四造的富绅豪宅小了很多,但位置好,这也是孟桐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席家住进来后也没有换房的打算,就在此安顿了下来。 席姜拐去的角门后面就是她住的屋子,原来他们已走到了这里。 陈知在那抹背影彻底消失后,他才低头去看手中的帕子,一眼就看到了帕角上新绣上去的绿色玉笛。 她从不爱女红,但她聪明,想学什么上手就会。 于女红上来说就是,当年席兆骏请了个教习嬷嬷,本想着一直把席姜教到出嫁,不想刺绣,泡茶,古琴,这些大家闺秀该会的东西,她几个月就学会了,直吵着要撵了嬷嬷走。 席兆骏不信她那么短的时间就都会了,亲自考她,不想还真让她过关了。倒没有多精进,但也样样皆会有模有样。 从那时就该看得出来,她是何等的聪敏,前日之浅薄只是还未开窍,今日之所成才是合情合理。 陈知不知道,他抚着那枚翠笛,脸上的笑容有多明显,像这样发自肺腑真心的笑,只有在他小时候,陈家尚安时才有过。 此情此景被来寻他的马鑫看到,他有些惊楞,随即望了一眼席姜离去的方向,心里布上隐忧。 席姜走得很快,她想要速速离开陈知,她快要演不下去了。 今日她内心受到的震荡太多,还要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拿住武修涵逼出真话,再顺手收服。 在此之后还要回去校场,讨要军权军队,最后也是最难的,面对陈知这个骗子,她还要演上一出大戏,忍着怨愤表绵绵情意,行勾引之事。 席姜的灵魂不是个小女孩,陈知费那么大的劲困自己与她在山涧里呆上好几日,为的是什么她明白的。 他喜欢她。
第48章 宋戎也喜欢她, 在她做游魂时意识到的。 甚至到了最后,他为了她要死要活,疯疯癫癫。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还是为了一己私利, 不惜伤害她,那些悔意与弥补一点用都没有。 前世今生,他们都是一样的。 陈知不也曾信誓旦旦说过,他会帮她除掉宋戎。可他同样为了私利食言了, 他不仅没有让宋戎死,反而设局放跑了他。 不可信, 男人永不可信。席姜忽然悲哀地想, 就算她以后还会为谁心动, 她的感情也不会纯粹, 她会永远有所保留, 有所防备,没有全情投入的一日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要向他们学,就学全了, 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席姜的面前摆着副棋盘,福桃进进出出好几趟,别说见席姜挪地方了,她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姑娘什么时候对此艺感兴趣了, 这哪有试吃她做的各式小点有意思。 席姜也是刚刚领悟到棋局的魅力。她在上面挑挑拣拣,若是懂棋的人就能看出, 最后定形的局面呈双夹之势。 席姜把其中一枚立子拿掉,轻轻道:“这样就可以了。” 席家议堂, 拍匾都是新挂上去的,两个字簇新。 席姜召来全家人,提出新的战略方案,在向南进发前,要先回头灭掉宋戎。 与其说这是她在棋局上得出的结论,不如说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陈知与宋戎这一狼一虎,都是劲敌,席家现今虽有四万七千士,但若稍不小心,焉知不会落到宋戎现在的处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因西围现今情况不明,陈知虽欺骗利用了席家,但他最终会做到哪一步,是敌是友还未可知,他现在还动不得。 那就只能先把另一个隐患除掉,否则这二人环伺左右,她实在难以安眠。 这一次,一向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陈知,不仅没有支持她,还唱了反调。 他指着舆图道:“往南八十里就是滦城,崔瀚携六万精兵在此驻守,他如一道天堑,不打掉他,咱们休想南进一步。” 席姜就知道他不会同意,也知道他会给出什么理由,果然他接着说道:“打宋戎要调一部分兵力回潜北,路途过远,若藕甸有事,怕是不能及时撤回。” 陈知指着图上当初画的目标孟家军:“席家与孟桐不一样,孟桐至始至终都没有进行过自封,一直沿用大卫时的官职,这也是崔瀚一直都没有对藕甸动手的一个原因,但席家军在崔瀚眼中,无疑是叛军。” “如今我们全部兵力驻在这里,崔瀚绝不敢轻举妄动,但若我们动了,焉知他不会动。” 席奥这时站出来说:“二哥说得对,倒不用现在就对良堤出手,宋戎已经等同于被我们封在了北面,招兵买马是不可能的,困他个一二年是不成问题的。” 席奥是席家为数不多的读书人,每每他说的话家里都是听的,这次再加上陈知,席兆骏与席亚也不同意席姜,最终席兆骏一锤定音,驳回了席姜的提议。 席姜一点儿都没坚持:“可能是我太心急了吧,父亲与哥哥们说得对,我听大家的。” 她不过是先把砖抛出去,过几日想来不用她旧事重提,全家人的目标会达成一致,如她所愿的。 再者她也存了一份试探之意,想看看陈知在席家的分量,如此看来,他真的很成功,家里人都很信任他。 也是,若不是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她如今也是信任他的其中一员。 陈知对席姜执意要打宋戎一事很在意,这里有他不想良堤在这时落到席家手上的原因,也有,他食言于她的一份歉意。 “您又要出去?”马鑫见陈知要走,问道。 陈知:“嗯。” 马鑫:“主上最近好像总是去找五姑娘。” 何止,那方帕子被主上一会儿揣在身上,一会放入匣中,还是他最喜欢的浮雕金丝楠木匣。 陈知看了马鑫一眼:“想说什么?” 马鑫鼓足勇气:“您不能像三姑娘那样,再者,三姑娘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情的。” 陈知回过身来,对马鑫道:“席家欠陈家的,只陪一个淼淼可不行,席家除了席家军,我还有想要的。” 主上想要什么马鑫听明白了,他没想到主上就这样承认了对席姜的心思。 他想起章洋在背后对他的劝说:“藕甸之战主上费那么多心思,做那么多无用功,只为与那席五单独相处几日,这明显就是陷进去了,你莫要多言,改变不了结果,还会惹主上不高兴。”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主上失踪的那几日去做了什么,竟是连他都瞒得严实。 陈知说完扭头就走,留马鑫呆楞原地。 席姜这边,福桃问她家姑娘:“姑娘,这点心再放就凉了,还是趁热吃了吧。” 席姜看了眼,把帕子往上一盖,道:“一会儿就吃。” 话音刚落,陈知就来了。席姜现在见他都会暗提一口气,听到他来把阴沉的眉眼一收,再抬起时,愉悦明亮,一瞬间变了脸。 陈知进来,见她坐在那里,晃荡着腿冲着他笑,他问:“笑什么?” 席姜:“猜到你会来,时间都刚刚好。” 说着她把刚盖上去的帕子拿开,对福桃道:“重新上壶茶来。” 然后冲陈知招手:“快来,还热着呢。” 陈知走近一看,是一盘点心,帕子一掀开,香味就冒了出来,竟是他最常吃的两款。 席姜不好意思道:“要说我会的不少,但做饭一事确实是一点都不摸门,至于这点心,我连它是怎么把馅料放进去的都闹不明白。好在我有福桃,她什么都会做,算是借花献佛。看,都是你爱吃的。” 陈知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 席姜:“我每次去你院中,你屋中常摆着这两款。” 其实陈知并没有多爱吃这两款点心,只是他心不在此,对吃的没什么讲究,厨房送了什么来,他就吃什么罢了。 但,这种被人惦记,把喜好记在心间的感觉真好……真好! 陈家未出事时,陈知作为家中老二,是被忽视的一个。 兄长是父亲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加上陈术三岁开蒙,六岁做诗,九岁时一幅江水嬉戏图名震都城。 反观陈知,平平无奇,小妹陈可是陈家第一个女孩,又是老幺,在家中情况,有些与席姜一样,很得父母的宠爱。 对此,陈知虽小,但心里都明白。所以到了屠门那日,母亲抱着陈可中途来不及拐去他的院子带上他,直接跑去了兄长的院子,他一点都不吃惊。 母亲是对的,事实证明时间确实是不够的,若是拉上他再去,兄长会更早地丢了性命,而只靠他一个七岁孩童是带不走妹妹,跑出都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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