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扭头对崔瀚道:“崔公,你刚刚听到了,三日后还在这里,我见到人后自会放席家人离开和县。至于日后……战场上见真招。” 崔瀚颌首:“听到了,可为两家做此人证。” 陈知听到这话,对席兆骏最后道:“你呢?” 席兆骏点头:“三日后还在这里。” 陈知扭头就朝亭外走去,忽听身后席姜问道:“鲁将军,你是怎么知道这是个陷阱的?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不可再向前一步?” 鲁迎回头看着席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哪有这样的女子,都这个时候了,她想的还是她的计谋到底败露在哪里。 陈知没有回头,但他脸色十分不好,双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显得异常阴鸷。 鲁迎看到主上走了,他哪有心思回答席姜,再说他本来就不想理她,他哼了一声,带着恶意道:“你猜。”然后就紧跟陈知出了亭子。 席姜喃喃道:“我是真的猜不到啊,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 崔瀚看着席家这个女儿,他也是刚刚知道原来与他联系的一直都是她,怪道那些信件的字迹都略显秀气,原来是出自女儿之手。 再看席姜,被人嘲讽被人恶意对待,她却还沉在战术中,真有点“武痴”的意思。 崔瀚低头略思,贵家陈氏,奴籍席家,一儿一女,皆是后生可畏。 陈知回去河岔西边才发现,他被席姜气得,忘把那个护身符扔还给她。 他本以为席姜见了他会心虚,会害怕,但她都没有,她还是那么理直气壮,还认为自己做过的事是正确的。 最令陈知愤恨的是,会这样想的他自己。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命令自己去回想在南郡所经历的一切,回想那些跟着他去送死的六千士兵。 若不是陈可他们还在席家手上,不剥席家一层皮,他是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他不似席家小人行径,他会在战场上打败他们。席兆骏不是说,对他最重要的是家人吗,那就让他看着他的家人死在他的面前。 还有席姜,她倒是跟她爹一个样,一样是家人最重要。他倒要看看,她会为了他的家人做到什么程度,陈知恶毒地想着。 谁能想到,世事如此难料,不过十日工夫,他就从生怕席姜受一丁点委屈,到现在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受他所经历的苦难。 席姜回到和县,马上派出了杜义。 杜义晚上才回来,急报道:“真如主上所想,山坳里有异动。” 从三岔河道回和县这一路上,她一直在想,陈知不会说大话,不会胡乱威胁,他让席家出不去和县的依据是什么? 哪怕父亲已经答应去接了淼淼他们过来,崔瀚也做了见证,但不搞清楚这个问题,她还是不能安心。 今日在亭中,她能感受到陈知对席家的恨意,对她的恨意。 陈知曾对她交付过真心,她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哪怕他经历背叛后性情有所改变,她也能看懂他。 让杜义去探查,果然探出了东西。 席姜就和县山坳里的异动去与席兆骏说了,席兆骏对此并不上心,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陈知要的人接来,然后一家人回去藕甸,从此守住北边,一家人平平安安过日子就好。 席觉就是陈知这件事,让他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心气也泄了大半。 回想起过去这桩往事,长公主驸马爷,还有陈家大郎,曾困扰他多年的心魔又来袭扰,让他不得安宁。他只想快快离开这里,若不是忌惮着陈知与崔瀚,他连藕甸都不想守了,只想躲到他的老宅潜北去。 此刻,他看着精神奕奕,双眼有神的小女儿,他问:“囡囡,你不累吗?你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席姜楞住,她一直想东想西,让自己忙起来,这会被父亲这样问,一些不愿面对的东西浮在眼前。 虽然她已尽力调整了心态,她逼自己坚定起来,如她重生过来所说,要一直走下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带着席家一直走下去,走到那个谁都伤害不了他们的最高点。 但这一世所发生的与上一世有了很大的不同,席家从被宋戎利用猜忌被谋害的忠烈之家,到背主卖荣偷天换日的不耻小人,总要给她一点儿时间来适应,她不是铁臂铜人。 若父亲不问她,就还好,被这样一问,她楞楞地道了一句:“我不累。” 说完她扭头就走,不知走了多久,停下来时,茫然四顾,已不知身在何处。 有些凉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何时流下了泪水。 她擦掉了,但又流了下来,就这样默默地在流,刹也刹不住。强忍了几次,席姜终于放弃了。 她蹲了下来,蜷着身子,任自己哭泣。没有出声,还是默默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就是忍不住。这样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她在脸上擦不到泪了,她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走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看着这间陌生的房间,好像哪里都不是她心之归处,以前潜北席家的待香阁让她觉得安心,但随着战事的升级,版图的扩散,那里已离她远去,是她回不去的地方。 而除了那里,其他的地方都只是个睡觉的地方。 不要紧,这些都不要紧,她的归处只有一个,就是埋葬她上一世的地方。
第65章 马道上, 有队伍在朝着和县的方向行进,一辆马车被护送在中间。 马车不仅被围得严严实实,帘子也遮得密不透风。 这一行人在路上十分的安静, 一直到驿站停下来休息, 骑在马上的领头人下了马来,径直走到马车前面。 他道:“累了吧,下来休息了。” 里面的人没有回音,只是“嚯”地一下把马车前帘撩开, 陈可正对上席亚关切的目光。 她移开视线不看他,也不用他扶, 坚持自己下车。席亚知她抗拒, 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她, 只是什么都没扶到, 人已经自己下了车来。 陈可先是抬头看了眼驿站, 然后向左右看去,在看到远处的另一辆马车时, 她目光定在了那里。 久不见那辆马车下人,她回头对席亚道:“明日就要到了, 今日可不可以让淼淼跟我睡?” 陈可这一路上基本不理席亚,难得她主动与他说话,他差一点就答应了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已经习惯奶嬷嬷带着,还是不要折腾他了。” 陈可怒瞪席亚, 咬牙低声道:“那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要拿来被你利用, 他可是你的亲儿子。” 席亚:“正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不想他离开我, 你也一样,你们都是我的亲人。” 陈可:“我的亲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淼淼,一个是我二哥。” 那日,惜娘告诉她有关她的真实身世,陈可一点都不吃惊。 从她嫁给席亚前,她听到来自于未来夫君与田父之间的那场对话后,她就知道自己身世有异。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日想夜想,还是能想明白一些事的。 能让席兆骏与席亚大费周章地隐瞒,给她改名换面,亲自安排养在田家,那她的身世至少对席家来说不普通。 要不她是罪人之后,为保她性命才要如此瞒着,要不就是席家做了对不起她家人的事,而今是在弥补。 在有了淼淼后,她已经尽量不去纠结不去深想,糊涂地过一辈子算了。 但身边的大婢女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哥哥派过来的,她更想不到的是,本以为的小叔子竟是她的亲二哥。 而她则是卫史上记载的那位文钰公主的小女儿,她的父亲陈文恩,是那位在被天泰帝除掉后,被士子们绝食以示抗议的贵家传人。 之前文钰公主以及驸马陈家,对陈可来说,只是听人闲话、看书上记载的别的人,而当惜娘告诉了她更多的细节后,她的感觉全变了。 甚至其中一个细节与她从小一直做的一个梦重合了。 那是个恶梦,梦中她好像失去了珍贵之人,但她不知道那是谁,因为那人死状凄惨,连头都没了,她自然无从得知那人是谁了。 从惜娘口中得知,她还有个兄长,惨死在破庙中,临死也在保护着她与二哥,一声都没吭。 那句话像是用棍子狠狠地敲了她的头,她虽还是记不起全貌,但她知道梦中失去的珍贵之人就是这位兄长,他被人砍了头拿去复命。 她还来不及多问,就在惜娘继续告诉她,她二哥中了席姜的诡计,现在生死不明,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惜娘提前清理了内院,这时还会出现这么急的脚步声,肯定是她的身份败露了,有人追来了。 惜娘只来得及对陈可说一句:“我带小主子走,晚了他可能会被席家人藏起来,以后长大视陈家为敌。” 陈可一激灵,下定决心:“带他走。” 可惜她们还是晚了,陈可从不知席姜竟如此心狠手辣,她杀人,她害她二哥。看着她抱着淼淼,陈可受不了,她要把孩子抱回来,却被席亚抢先一步。 从那之后,再见淼淼,就是席亚来接他们走的时候,但也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淼淼就被席亚的奶嬷嬷抱上了另一辆马车。 路上,陈可有时连那辆马车都看不到,就算看到也如今日这般,席亚都不让奶嬷嬷与淼淼下车,不给她机会见孩子。 也正因为此,席亚默默地吞下陈可刚才那句,她只有两个亲人的伤人之言。 本来席兆骏并不让他来,怕他冲动,怕他坏了与陈知的约定,但席亚又是保证又是跪求,席兆骏做为一个父亲,想到淼淼于席亚的意义,他怎么忍心剥夺可能是席亚最后与儿子相处的机会。 所以,他让席亚去了。 席亚不是没想过把陈可与淼淼藏起来,但这一路上陈可对他的态度让他退却了。 他不能接受陈可怨他恨他,若是那样,还不如收起自己的私心去成全陈可,一个人去面对失去妻儿的苦涩。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心同意了父亲所说,让陈可与淼淼自己选择。 但他还是存有私心,在他不让陈可见淼淼的日子里,比起奶嬷嬷,陪在淼淼身边最多的是他。 淼淼从小到大,他都是一个合格尽责的父亲,所以淼淼对他是有些依恋的,但他没有把握能胜过作为母亲的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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