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平时,云婵不会由着男人给自己换裤子,定会绯红着小脸,咬唇瞪他,可此时却像一只木偶一般任由他摆布,呆呆木木。 掖好被角,薛明照蹲下身,抚着媳妇姣好侧脸,低低安慰。 “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孩子会再有的,好吗?” 云婵眨眨眼,想说话,却感觉喉咙被一团棉花塞住了,又感觉是被胶水黏住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是我,没保护好他。” “如果,我早点、呜、早点知道,我不会去开门,不会见她,不……呜。” 泪珠把睫毛黏成一簇簇。 半个月,半个月前她跑跑跳跳,打拳、跑步,甚至男人离开前的缠绵都没能让他走掉,说明他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 他很想留下!可自己却没能保护好他。 虽然理智上,他连胚胎都不是,那只是一团小小的细胞,但……
第62章 养伤 二月夜里的风很冷,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驴车赶在宵禁前出了城,云婵裹着羊毛毯子被男人揽在怀里。 薛明照一手覆在她小腹上, 另一只手轻轻捧着她受伤的手腕。好在手腕只是挫伤, 看着吓人实际不严重,只要回去热敷静养即可。 薛家此刻灯火通明, 侧屋床铺已铺好, 灌好热水的汤婆子放在其中,等他们一到家, 即刻便抱着云婵进屋,换上亵衣捂了进去。 流产、失血、受惊、伤心。 几重打击下来,待沾上温暖软和的被子,回到熟悉安心的小窝,云婵眼皮上下颤动, 握着男人的手, 不一会儿就陷入浅眠。 睡梦中她回到了下午那个黄昏,轻轻飘在半空中, 眼见着自己去开了院门同黄西讲话,她落到院中,着急地去拽那个自己, 想告诉她快跑。 可伸出的手却怎么都拽不住自己, 更说不出话, 急得满头大汗。下一刻,画面如瓷器落地般碎裂成块, 橘色灯影晃人, 浓香的鸡汤味隐隐飘来,碗碟细碎的碰撞声在耳边回响。 云婵盯着床帐看了许久, 恍如隔世。 侧头看去,只见男人将木桌搬到了近前,桌上摆着几个碗碟。 她吞吞口水,湿润干涩喉咙,嘶声道:“我不饿,不想吃。” 晚间她只喝了点粥,一番折腾到现在却没有半点饿的感觉,只是浑身没力气、没精神。 薛明照俯看媳妇苍白惨淡的小脸,和红红的眼眶,心底阵阵发疼。 搂着她靠坐起来,伸手端过鸡汤,凑到唇边轻哄。 “娘特意熬的鸡汤呢,少喝几口。” 汤水浓郁鲜香,热气熏人,云婵低头望着汤里自己的倒影,沉默半晌喝下一口。 热汤润过喉咙直暖进胃,没有恶心的感觉。她抬手在被子里捂紧小腹,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薛明照手上。 “对不起……” 这句道歉她不知道是说给男人听的,还是说给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 男人放下汤碗,双手捧住云婵的脸抬起来,盯着两颗碧水涤荡过的琉璃珠子,一字一顿道。 “何故道歉,对方有意要害你,又怎么躲得得过?” “如、如果我不去开门,离、离她再远些呢?”她呜咽出声。 “那么不是这次,也还会有下一次。” 薛明照的眸子深邃,宛如一潭黑漆漆的死水,没有半分波澜,眉宇间森冷杀气似乎快要凝成实质。 可搭在云婵后脑上的手依旧温柔,稍稍用力将人按进怀里,温柔保证。 “但从现在开始,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汤水一口口喂进云婵口中,强哄着吃进两块肉,薛明照才放她睡去。 她倦极了,却睡得十分不安稳,抓着男人的手,头斜斜依偎在男人这侧,怀中搂着汤婆子,眉头皱起。 确认她睡熟后,薛明照站起身熄掉屋内多余烛火,只留下一盏荧光,推门出屋。 走出屋门,男人周身气压低得不能再低,咬牙握拳狠狠砸向院中老树,震的枝丫在月影下不住颤抖。 之前一直压抑着的怒火淤积在胸,灼烧肺腑,再不发泄出来自己怕是要被焚烧殆尽了。 孩子,他薛明照和云婵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媳妇还被人伤成那样,此仇不报,他枉为人夫! 堂屋中的烛火也未熄灭,薛老汉将手中帕子递给正在垂泪的老妻,叹气安慰。 “不怪你,是咱家跟这孩子无缘。” 王香月捏着帕子按向眼角,摇头道:“怎得不怪我,云闺女年岁小不懂也就罢了,我老婆子居然也没发现,嗜睡心情不好,胃口不好,明明、明明就是……” “哎。” 薛老汉心里也是一阵酸楚,他们难受归难受,却是比不上侧屋的儿子和云闺女的。 翌日起,到了饭点薛明照和婆母便给她来送饭食,汤药一天两顿地灌下去,除了吃喝便是昏睡。 薛家人见此特意请了郎中来看,郎中只说没有大碍,怕是伤了情致才如此嗜睡,云婵自己心里清楚,她是靠着睡梦逃避现实,睡过去了便不多想,心也就不会痛。 她醒时大部分时间男人都在房内陪她,但也有不在的时候,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云婵不问,男人也没解释。 豆豆是个有灵性的小鸟儿,或许知道云婵心情不佳,最近总窝在她身边陪着,或是站在膝上,或是站在肩上用小脑袋蹭她脸颊。 等云婵体内残血排得差不多后,花娘和庄雪儿便总拿着针线活到侧屋里做,陪她说说话、解解闷,但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孩子的事儿。 黄西带齐婶去薛家赔罪,中途齐婶发疯把云娘子撞倒失了孩子,这件事在村里仿若惊雷炸响,传得沸沸扬扬。 那日在场的几人并无在外多话,闹成这副样子,全赖齐婶那一家子。 “云婶婶,求求你了,放了我娘吧,呜呜!” “云小娘子,还求你高抬贵手啊!” 听着从院外传来的哭求声,庄雪儿手中织针微停,抬眸看了一眼靠坐在床榻上认真织毯子的云婵。 按理说村人犯事,应当先找村长讲理,如若不行再去找里正调解,可薛家人此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着齐采芬去了县衙,显然是不愿善了。 她听郑大说如果只是伤人,那顶多只是赔银子,可不知怎的这回县衙在打了她十大板子以后,居然判了流放之罪,要齐采芬半旬内离开元县。 听说她被打得皮开肉绽,半个月怕是下床都困难,也不知道到时该如何走。 且她要走,那黄西与他儿自然也留不得,这才有了日日在院外哭求的戏码。 按云婵以往的脾性,是最架不住人求的。 不论是先前救金宝圆,还是后来总给坊里工人发吃食,全村人都知道她温柔心软。 可这次,外面人跪了三日了,她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花娘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真是吵得慌。” 她其实也是心软的主儿,若是搁在别的事情上,没准还会有些于心不忍,但在云婵这事儿上,她也是没法忍的,外面人属实咎由自取,怨就怨他家的女人吧。 云婵的手腕消肿后一片青紫,动作有些不方便,织得很慢,缓缓穿好一针后才抬脸笑笑。 “没事,也就每日上午来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听多了倒是还蛮解闷儿。” 花娘看着云婵的眼睛,心下有些难受。 少女的眼睛是漂亮至极的月牙眼,之前总是隐隐含笑,仿若含着一泓碧水。 此时再看,虽依旧含笑,可眼底黑沉沉一片,宁静中少了几许生气,整个人的气质变化也很大。 花娘形容不上来。 就像早春湖中的水,温温柔柔,却带着一股冷意。不过几日不见,此时再说她是少女,不如说是女人了,陡然成熟许多。 院子外,路过的人无一不对着黄西和他儿子指指点点,面露不满。有那急性子的路过,甚至都还会大呸一声。 云娘子多好的人!黄家人狼心狗肺,干出这样被人戳三代脊梁骨的事,实在让他们难以理解。 虽然黄西和他儿子好像没做什么,但如今大家也只把他们和齐婶看作一体。 而且就因为这档子事儿,原本说好了薛明照回来就带大家伙上山挖土豆,眼下全耽搁了!若是时间再拖久点,与春种撞上,那可就不是呸两声的事了。 除了打点好县衙,将齐婶的事料理清楚,男人还有许多生意上的事情要忙。 糕点的事情已和西源县的铺子谈好,直接订了第一批点心带来,他得交给李掌柜。 成品织物抽空送去给张府,结清款项,再将新羊毛统统拉到毛线坊仓库内堆着。 事情一桩一件理清楚,剩余的大部分时间他都默默陪着媳妇调养。 给她讲在外面听到的趣事,讲着一路上买羊毛时吴大虎和林劲的糗事,倒也逗得云婵偶尔展颜笑笑。 薛家二老一周的时间里,宰了三只鸡,每日变着花样给云婵做好吃的,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就那么备在厨房里。 甚至后来还跑到大集上买了鲤鱼和豆腐,他们听人说这两样炖汤最补人。 云婵的情绪在这样的呵护下慢慢稳定,除了偶尔夜里还会做梦惊醒以外,一切都还好。 挖土豆的事情当然不能总拖着,这是村里一等一的大事,薛明照抽空带着村民上了两趟山,教他们认路,以及辨认土豆叶子。 大家学得很快,两趟过后便能相互结伴上山采挖,无须薛明照再跟着。 野荒山很大,薛明照平日里所踏足也只是一小片,村民们为了找口粮胆子大还不怕累,漫山遍野地跑,最后人人都挖了不少。 但坏也坏在胆子大,许多险处他们也敢去,摔坏腿的就有两人,要不是结伴而行再加上运气好,非折在山里不可。 后面浸水催芽、烧草木灰种下这些事,便是薛老汉在教了。 半旬内齐婶一家未得到薛家人谅解,在一日清晨灰溜溜地走了,听看见的人说齐婶面色很差,蓬头垢面,走起路一瘸一拐,很凄惨。 话落入云婵耳朵里,她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再惨,能惨过她可怜的孩子? 哪怕他们一家已走,云婵依旧不怎么愿意出家门,因为总会有村民用怜惜的眼神看她,而她也并未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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