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叫上叔了,这呆子不会是被人给忽悠傻了吧。 钱清荣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大人,大人,衙门来信。” 陈状元宛如找到了救星,连忙站了起来,几步跑出去:“把信给我。” 来人立即将信递给了陈状元。 陈状元看完后,抬头愁眉苦脸地对钱清荣说:“钱大人,抱歉,河水县的洪河可能要决堤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郑深这时候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听到这话连忙问道:“大人,事情紧急吗?” 陈状元赶紧将信递给了郑深。 郑深装模做样地看了一遍,然后不好意思地表示:“钱大人,河水县的文县令请我家大人去一趟,洪河水位上涨,我家大人得先走一步了。这山上的风景很美,还有鲜嫩的竹子,大人可在山上多玩几天,下次咱们再聚。” 钱清荣刚才也看到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太巧了,才来一天就有事要请陈状元回去。 钱清荣都怀疑陈状元是故意让他看到信的。 他看着一脸凝重的郑深,点头道:“正事要紧,游山玩水什么时候都可以,当务之急还是去河水县。这样吧,正好我没什么事做,就与陈大人同行吧,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有个亲戚以前的工部水利司任过职。” 这话一出,陈状元浑身都僵硬了。 郑深倒还沉得住气,感激地说:“钱大人有心了,只是河水县在庆川以南百里外,距兴远城更是有好几百里之遥。来回路上都得十来日,心意我们领了,还是别耽误钱大人的正事了。” 钱清荣看到从外面回来的林钦怀,笑道:“无妨,让林将军先回兴远即可,有林将军坐镇兴远,出不了乱子的,我没上任中间那么几个月不也没事吗?” 本来想找借口劝钱清荣回来的林钦怀无话可说了。 他跟郑深对视了一眼,两人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郑深旋即改了口:“既如此,那就有劳钱大人了。那咱们收拾收拾,一会儿就下山吧。” 于是大家都回房收拾行礼。 等关上门,林钦怀冷下了脸:“既然这小子如此不知趣,非要盘根问底,那留不得他了。” 童敬没吭声,默认了他的决定。 郑深到底要心软一些,犹豫片刻后道:“要不先征询征询大人的意见?” 林钦怀不同意:“别告诉少主,不要让他为难。这个钱清荣非要跟着你们去河水县,应该是产生了怀疑,不能再留了。” 要是以前,少主早就解决了钱清荣这个碍事的,哪会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骗过钱清荣。少主的心是越来越软了,但成大事不拘小节,少主狠不下心,他能。 童敬也说:“是啊,现在咱们庆川还很弱小,若是被朝廷知道大人的真实身份,肯定是要问罪的。郑先生,到时候咱们就不得不反了,到时候朝廷、葛家军都可能会掉过头来攻打我们。死一个钱清荣,能给庆川多争取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的时间,划算。” 郑深叹了口气:“好吧。” 不一会儿,大家都收拾好了东西。 钱清荣带着阿元走到陈状元身边,笑道:“陈大人,河水县洪河是什么情况?最近下雨很多吗?” 陈状元只能顺着他的话道:“对,最近经常下雨,河水泛滥。” 至于河水县,昨天郑深没跟他说,他完全不知道。他求助地看向了郑深和童敬。 但两人都默不作声。 既然钱清荣已经注定是一个死人了,大家也懒得应付他。 陈状元找了一圈,一个帮手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应付钱清荣。 钱清荣又问:“听说前几年庆川这边受过灾,严重吗?” 陈状元心不在焉地回答:“有些严重,死了不少人,桥州那边更严重,好些流民到了我们庆川。” 这是昨天郑深跟他交代过的。 他实在是怕了钱清荣没完没了的问题,主动低声劝道:“钱大人,河水县的事我去就行了,你回去吧。兴远离不了人,咱们,咱们下次再聚吧。” “无事,兴远一切良好,下面还有那么多官员呢,我不在都没事的。”钱清荣笑呵呵地说,“一会儿我跟陈大人坐同一辆马车吧。我也认识朱宜年,去年底听说过他的近况,一会儿咱们好好聊聊。” 陈状元有些恍惚,当初他就为了替朱宜年的父亲说话,才被皇帝贬到庐阳县的。 他被贬,朱宜年全家流放,一南一北,断了音讯,生死不知。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仿若是上辈子的事。 陈状元舔了舔干涩的唇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会儿车上说。”钱清荣指着下山的路说,“这路挺不好走的,陈大人当心。” 陈状元偷偷看了他一眼,该当心的是他吧。 陈状元人是呆了一点,但不傻。先前郑深、童叔他们一直怕自己应付不了钱清荣,不会让自己单独跟钱清荣相处,现在都放任不管了。 他们怕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了,所以才觉得无所谓了,任他跟钱清荣相处。 陈状元有些心软,他跟钱清荣虽然没什么情谊,可到底相识一场,现在看对方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 他试图再做最后的努力,将人赶走:“我,我真的没事,你赶紧走吧,咱们俩在京城的时候也没什么交情,现在……现在也不必来往了。” 钱清荣听到陈状元又一次赶他走,甚至还有撕破脸的意思,也察觉到了不妙。 大家是同年,又没什么矛盾,即便不喜欢他,面子也会做好,不可能这么直白地赶他走。 再看陈状元那紧张的样子,还有他现在跟陈状元在一块儿这么久也没人管,钱清荣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人莫不是打算弄死他了? 钱清荣顿觉后背发凉。 越想越觉得自己猜中了。 他们最初应该是没打算弄死他的,不然也不会安排他跟陈状元在这山上见面,昨天还灌他酒,隔开他和陈状元。 那到底是什么触怒了他们? 钱清荣想起来了,是自己说要跟着去河水县后他们的态度就变了。 这样看来这些人是不怕弄死人的,但他们先前没打算弄死他,是怕麻烦还是觉得没必要又或是不想杀人? 不管哪一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葛家军行事风格都很不同。 还有陈状元这人,虽然迂腐、固执、呆了一点,但人并不坏,依他的性情,不可能跟烧杀抢掠的葛家军同流合污。 所以这些人应该不是葛家军,但他们另有秘密,而这秘密就藏在庆川。 自己一再探究这个秘密已经触怒了他们。 他现在改口,不去河水县了还来不来得及? 钱清荣心里没底,他可不想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 只怕是不保险,那他留个买命钱怎么样? 咳了一声,钱清荣紧紧挨着陈状元,勉强笑道:“陈大人,咱们是同年,在这异乡遇到多难得啊。对了,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朝廷在考虑要不要放开兴远、庆川的铁矿,允许庆川采矿锻造兵器。” “啊?那后来呢?”哪怕陈状元不理事,但他也知道青云寨的这些人很缺铁。一个寨子如此,就更别提庆川军了。 见他感兴趣,钱清荣笑呵呵地说:“这个得等我考察完了再说。工部那边有各地一些铁矿、煤矿的分布图,回头我写封奏折回去,恳请皇上同意开矿,将这些送过来。” 后面,听到两人对话的童敬和林钦怀对视一眼。 童敬用眼神询问林钦怀:还要不要弄死这家伙? 林钦怀也很犯难,名正言顺的开矿权,还有这几个州铁矿、煤矿的准确位置,太诱人了。这到底是杀呢还是不杀呢?
第075章 钱清荣站在一座黑瓦白墙的小院外硬是不肯动。 童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钱大人, 进去啊,站这干什么?当门神啊。” 钱清荣眼珠子左右转动,发现童敬、林钦怀一左一右矗立在他身边, 郑深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几人将他围在中间,他想跑路都跑不了。 快到山脚下时,他寻了个借口, 说是突然想起衙门里还有事想开溜,可这些人却不肯放他走了, 还把他提溜到了这小院中。 这些人干什么?是准备就在这里动手吗?这地方偏僻得很, 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确实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只怕骨头都烂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钱清荣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他这辈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一番事业,也没有为母亲讨回公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破地方, 他不甘心。 可敌众我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一个人怎么对抗得了身后这么多人, 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深吸一口气, 钱清荣看了一眼惴惴不安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元,苦笑了一下对林钦怀和童敬说:“两位大人, 我这奴仆他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们放他离开吧, 我保证他不会回京城的。” 童敬实在受不了钱清荣的磨唧, 直接一脚踢了过去:“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成什么样子。” 钱清荣一个趔趄扑在大门上, 将没有关严的木门给撞开了。 他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只见院子西边半敞的厅堂中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年轻人低垂着头在专注地泡茶,只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看样子应该是个读书人,就是不知道怎么和背后这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混在了一起。 炉子上的水已经烧开了,咕咕咕个不停,冒出一阵阵白烟。 年轻人用帕子包着炉子的把手,端起水壶倒入茶壶之中,轻轻一荡,晃了晃,将茶杯洗了一遍,然后用左手拎着袖口,右手拿着茶匙添加茶叶,再加入少量热水,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极了,自有一股风流。 碧绿的茶叶在清水中慢慢舒展开来,宛如翩翩起舞的舞娘在尽情地绽放自己婀娜的身姿,一股幽幽的茶香弥漫在鼻间。 可钱清荣却没心情欣赏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童敬见钱清荣进了门站着又不动了,而且脸上还一副悲凉愤懑的表情,很是无语。 他也懒得跟钱清荣废话了,直接将钱清荣推了过去。 听到声音,陈云州放下茶壶,抬起头冲钱清荣笑了笑,将刚沏好的茶推了过去,笑道:“尝尝,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茶,就是附近百姓今年在山上摘的春茶,胜在新鲜。” 钱清荣看着绿油油的茶水,脑子里冒出一个揣测:这茶水里该不会下了毒吧? 见他不动,陈云州笑了笑:“钱大人可是不喜欢喝茶,那换西瓜汁如何?听说你好像喜欢喝这个。” 连他的喜好都打听清楚了。钱清荣心里悲凉,这是不打算放过他,非要逼着他喝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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