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时候的权贵宗亲没这么多。 不少朝代都是这样,开国明君往往会轻徭薄赋,让百姓休养生息,可无奈后世子孙不争气,一代不如一代,再大的家业也会败光。 岳员外郎沉默了。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铠甲的小将骑马奔来,然后在他们的马车前停下,拱手笑道:“这位就是胡大人吧,我家将军听说您到了,请您去府衙做客,至于这里,我们会安排人将您的家人送回家中。胡大人放心,贵府一切安好。” 黄昆瑞四人听到这话,彻底放心了。 胡潜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想到四人并未拒绝出仕的提议,便笑道:“好,不过我有几位官场上的朋友同我一起辞官回乡,他们也想见见你家林将军,可否一道?” 小将看向几人,笑呵呵地说:“当然可以,几位大人上车,小的在前面领路。” 他带着人护送胡潜五人去了府衙。 林钦怀接到消息,丢下手里头的事,出门见客。 “这位就是胡大人吧,幸会幸会,在下乃是庆川军陈大人麾下林钦怀。”林钦怀热情地见礼,目光疑惑地落到黄昆瑞四人身上。 这四个人一看打扮和气度都像是官场中人,但少主交代的只有胡潜一人。 胡潜连忙给他介绍众人:“林将军,幸会。这四人是我的好友,也都曾在京中为官,但因不满朝廷的不作为,不忍看天下黎民百姓受苦,故而与我一道辞官投效庆川。这位是原兵部郎中黄……” 对于他的一拖四,林钦怀意外又惊喜,连忙笑着跟众人打招呼,然后又请大家坐下:“诸位弃暗投明,投奔我们庆川,我们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不过陈大人也没料到胡大人竟然会给我们这么大个惊喜,所以先前的准备不足,还请诸位见谅。” 胡潜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我等进城,纵观城内外百姓安居乐业,便知将军麾下纪律严明,实令人佩服。” 林钦怀笑道:“这都是陈大人的要求。本来陈大人的意思是,胡大人若是不愿离开故土,那就将榆州事务交由胡大人全权处理,若胡大人愿意去统管庆川军的调度,那就劳烦胡大人要暂居庆川了。只是如今胡大人给了我们这么大个惊喜,那还得劳烦诸位大人亲自去一趟庆川,我家大人好根据诸位大人的专长和意愿,跟诸位协商大家以后的去处,不知诸位方不方便?” 这意思是,胡潜要愿意,还是去干他的老本行,在庆川的“兵部”任职。当然,庆川现在还没兵部,但其实具体的职务差不多。 其余几人如果有意愿,也可根据他们以前任职的衙门安排相应的职务。 胡潜侧头看了几人一眼,见无人反对,笑道:“那劳烦林将军安排了。不过我等多年没回乡,还要在家中呆几日,安顿好家里才能出发。” 林钦怀点头表示理解:“这是应该的,诸位大人准备好了派人通知我一声,我派人护送你们去庆川。” 胡潜点头:“多谢林将军,我们刚回来,家里亲眷还在等着,不便久留,先告辞了。等安顿下来,再请将军到府上一叙。” “好,诸位大人舟车劳顿,那我就不多留了。”林钦怀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 就在这时,胡潜停下脚步道:“送到这里即可。林将军请留步,我还有一个提议,将军听听,若不合适,权当我没说。” 林钦怀笑着说道:“胡大人但讲无妨。” 胡潜说:“我五人虽算不得朝廷的左膀右臂,但在京城官员中也有几分名声。如今我等自愿弃暗投明,投效庆川,得到重用,若将军能派人去京城散播此消息,说不得能引来更多的朝臣投效。即便没有,对朝廷来说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五名官员齐齐投敌,至少龙椅上那位要气得不轻。 他一生气,戈箫也没好果子吃。自己替戈箫背了那么多次锅,这次要该让戈箫替自己一回了。 黄昆瑞听懂了胡潜的意思,眼神发亮,点头笑道:“没错,林将军,胡大人说得不错,朝中有志之士不少,我五人可为先例!” 林钦怀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要是在朝廷混得风生水起的,也不会在这时候投奔他们庆川,这五人如此表现,只怕跟朝廷嫌隙不小。不过这对他们庆川而言是好事。 他笑道:“这提议甚好,若诸位还有这等好提议,但说无妨。” 凡事过犹不及,胡潜摆手:“没有了,林将军,告辞。” 林钦怀目送他们上了马车,轻轻摇头,这个胡潜倒是有意思,刚开始还以为是个老好人受气包,没想到是个睚眦必报的。 而且他这提议也相当不错,至少能恶心恶心那些家伙,说不定还能有意外之喜。 林钦怀回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将多了四名官员,还有胡潜刚才的提议告诉了陈云州。 将信交给人送去庆川后,林钦怀又叫来一名主管斥候的营指挥使吩咐道:“派人去洛州、陕州一带,散布胡潜五位大人投效我们庆川,受到重用。” 这两个州府是榆州最近的,要是当地官府愿意投奔,那他们这种轻而易举的仗也不用打了。 至于朝廷那边,不用他特意派人去京城,自然会有来往的商旅将这当成稀奇事,一路传回京城的,而且口口相传,经过无数人的口,最后还会夸张得多。 果不其然,二月底,这个消息就逐渐在京城传开了。 先是一些商贾和读书人在议论这事,然后是一些茶坊的说书先生为了人气,将这事拿出来讲,于是没过多久,全京城都传遍了。 戈箫听到这个消息时,恍然大悟,怒道:“我就说嘛,这个胡潜怎么会舍得放着兵部的官不做,非要辞官回乡养老,原来是去了一趟庆川就被人勾了魂,可恨!” 管家看着他阴沉的脸,小声安慰道:“大人,那庆川不过是乱臣贼子,成不了大事,胡潜糊涂,迟早有他后悔的时候。” 戈箫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要真是辞官回乡那倒没什么,朝廷又不缺他这么个官员。但他去投敌,而且还带走了四个官员,这是在打朝廷的脸,打皇上的脸,更可恨的是他以前是我们兵部的人。他肯定是故意的,我着了他的道。” “胡潜肯定是故意算计我,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如今他这个罪魁祸首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但皇上知道会怎么想?” 依皇帝的性格,肯定会将这笔帐算到他的头上。 戈箫的预感非常灵,下午,宫里就来了人,宣他进宫面圣。
第102章 三月初一, 细细密密的春雨洋洋洒洒飘荡在金碧辉煌的皇城上方,将青石地板都浸润得光滑油亮。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风雨挟裹着凉意钻入氅衣, 冻得戈箫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垫着护膝的膝盖被地面的雨水浸透,钻进皮肤中,刺骨的寒意浸入关节中, 痛得两条腿都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 麻木、疼痛、寒冷,席卷他全身。 他连续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剧烈咳嗽起来, 声音在清幽的宫殿外传得老远。 站在檐下的小太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但又帮不上忙,只能悄悄往殿内瞧了一眼,皇上还在生气呢,这戈尚书都跪一个时辰了,再这么跪下去要是昏倒了, 他们是管还是不管啊?万一上头的人怪罪怎么办? 在风雨中跪了这么久,戈箫确实很难受,头晕乎乎的, 鼻子也堵住了。 虽然他平日里爱装病, 但他年纪不小了,身体确实不怎么样,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冒雨跪着实在是有些吃不消。 但他还是坚持着, 没有晕, 因为他知道, 自己跪得越久嘉衡帝的怒火就去得越快。 这次的事他撇不干净,又没合适的人帮他背锅,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自己先扛下了。 好在,殿内的嘉衡帝终于想起了他,王安急匆匆出来,笑着弯腰扶起他:“戈尚书,快起来,皇上现在得了空,让你进去呢。” 戈箫松了口气,顺势将早准备好的一块上追肉文补番车文期饿羣爸衣四把以六久六仨等的和田玉不着痕迹地塞进王安手中,感激地说:“有劳王公公了,这天气一会儿该转晴了吧?” 王安都没瞧一眼天空,低声道:“还没呢,最近天气怪异,阴雨天多,戈大人多注意身体。” 闻言,戈箫就明白了嘉衡帝目前火气还没消,一会儿有他受的。 他感激地对王安道:“多谢公公提醒。” 说话间,已到了殿外,两人适时地闭上了嘴。 戈箫随着王安进了内殿,直接就跪下磕头认错:“微臣戈箫参见皇上。微臣有罪,竟不知那胡潜有了二心,没能提前发现并将他绳之以法,请皇上责罚!” 这种好态度并没有让嘉衡帝的心情好多少。 嘉衡帝咳了几声,阴晴不定地看着戈箫:“你真不知胡潜变了节?他可是你手底下的人,你们共事几年了?” 戈箫也不辩解,只一个劲儿地认错:“回皇上,五年了。是微臣失察眼拙,让那贼子给蒙混了过去,都是微臣的错,微臣甘愿受罚。” “世上竟还有人能骗过你戈尚书!”嘉衡帝阴阳怪气地开嘲。 戈箫苦笑:“皇上,微臣亦是人,是人就有眼拙失算的时候。微臣下面的人出现这种事,微臣无可辩驳,就是皇上撸了微臣头上这顶乌纱帽,微臣也绝无半句怨言。” 他就主打一个认错到底。 嘉衡帝刚愎自用,性情古怪,若是辩解,只会激怒他,顺着他效果反而会好很多。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嘉衡帝冷哼,长满老年斑的眼皮耷拉着,不善地看着戈箫:“听说那胡潜的家人好友全部都离开了京城?戈尚书,依你看,现在该如何办?” 戈箫连忙说道:“皇上,朝廷威严不可辱。胡潜蒙君恩,食君禄,却不思报答君恩,反倒叛变投敌,依微臣看当严惩。其一让天下人口诛笔伐,共唾之。其二,派人去庆川,刺杀胡潜,以儆效尤!至于京城,京官不得随意离京,尤其是家眷,以防再出现胡潜之流!” 这番回答,嘉衡帝还算满意:“既如此,那就交由你去办,将功折罪。戈箫,朕对你信赖有加,你可莫再做出令朕失望之事。” 戈箫松了口气,连忙说道:“是,微臣遵旨……” 话未说完,他就摇摇晃晃,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王安见状,连忙跑过去,轻声唤道:“戈尚书,戈尚书……” 见戈箫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挥了挥手示意小太监去请太医,然后对嘉衡帝说:“皇上,今日外面风雨颇大,戈尚书身子骨一向不好,许是感染了风寒。奴才还是让人将他抬出去吧,以免传染其他人。” 其实是提醒皇帝,别被传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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