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怀疑人生。 副将却在诸将怀疑人生中的视线里点了点头,一脸的他也不知道姜贞是怎么想的疑惑。 “你们没有听错,姜二娘的确只派了三千多人。” 副将道,“这三千多人去的地方的确是咱们的大后方,目标是咱们的辎重与粮草。” “这、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三千人马包围三十万人马,姜二娘莫不是犯了痴心疯?” “是啊,这么点人便想打咱们的辎重粮草的主意,姜二娘把王爷当成了什么?” 诸将交头接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向精明的姜二娘怎会出次昏招。 若不是大司马的确败在姜贞手里,若不是姜贞的确有两把刷子,他们几乎怀疑自己对阵的是位庸才,而不是用兵如神的姜二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姜二娘这步棋到底是怎么走。 而彼时的盛元洲,他的眸光却越来越深,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地形图,几乎把羊皮图纸盯出一个洞来。 “姜二娘不是想劫我们的粮草与辎重,她的目标是郑地。” 盛元洲缓声出口,打断主帐里的议论纷纷。 嘈杂声音瞬间停止,偌大主帐寂静无声,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简直是比劫掠他们的粮草辎重更加昏聩的主意。 王爷在郑地经营多年,抵御匈奴,防备外患,麾下城池座座易守难攻,皆是兵家重镇。 攻城之际,要数倍于守城兵力才有可能取胜,以三千兵马便想将这些城池纳入囊中,姜二娘怕不是在做梦! 这件事比刚才更让人震惊,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再说话。 皇天在上,原谅他们正常人真的不懂旷世奇才是怎么想的,这种不亚于送死的战术他们着实看不懂。 诸将看不懂,但有人看得懂,副将乃盛元洲之下第一人,盛元洲神情肃穆,他也跟着紧张,凭借着追随盛元洲多年的经验,以盛元洲的思维去推断姜二娘的行为。 半息后,他推断出来了—— 这的确是姜二娘一贯的作风,兵行险招,剑走偏锋,虽风险极大,但收获更大,一旦将郑地纳入囊中,那么王爷的三十万大军便不攻自破。三十万人马的供养是个大数字,没了郑地源源不断送来的粮草伤药与棉衣盔甲,三十万大军根本撑不过一个月。 “......” 艹,不愧是姜贞,这种九死一生的主意也敢打! 副将当即便拱手请命,“王爷,末将愿亲率一万兵马,杀姜贞奇袭之兵于郑地!” 一万对三千,怎么看怎么都是他赢。 副将信心满满,只等盛元洲一声令下,自己便能踩着姜贞的名声名传青史。 ——大司马席拓败于姜贞之手,姜贞败在他之下,那么四舍五入,就是大司马席拓都不是他的对手! 然鹅下一刻,盛元洲的一句话却让他跃跃欲试的念头瞬间消散大半—— “你确定?” 盛元洲抬眉看副将,“攻取郑地之事关系到此战胜败,姜贞必会派能独当一面的心腹之人领军。” 声音微微一顿,盛元洲的眸色沉了下来,“又或者说,领军之人是姜贞。” “......” 我错了!我不该有能赢姜贞的荒唐念头! 哪怕只带着三千兵马的姜贞也不是我这种人能打的啊! 副将立刻认怂,“末将愚昧。” 盛元洲见怪不怪。 能打败席拓的人岂是好相与的角色?副将畏惧于她,着实不让人意外。 若是不畏惧,知道领军之人是姜贞还迎难而上,那便不是在他麾下做副将了,而是在席拓手下大杀四方。 思及此处,盛元洲为席拓鞠了一把同情泪。 可叹一生英明从无败绩的大司马席拓,竟这样折在姜贞手里。 若他还在,若他不曾败给姜贞,大盛又怎会崩塌得如此之快又如此彻底? 盛元洲抬手掐了下眉心。 罢了,败了便败了。 对于席拓来讲,败给姜贞或许是一种解脱,他再也不用一边征战四方,一边平衡朝堂的势力,一边看帝王表面对他恩宠有加,一边又要提防帝王对他下杀手。 百年难遇的将才不应该是这样的待遇。 他值得更好明主,更政治清明的朝堂,而不是拖着一艘烂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航行。 盛元洲轻叹一声。 席拓能就此罢手,在世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却不可以。 他身为盛氏子弟,裂土封王的郑王,他注定要为大盛战至最后一滴血,纵然前面是万丈悬崖,抽身便能富贵安稳,但他依旧会选择向死而生,誓与大盛共存亡。 长兄虽为大盛开国皇帝,却是欺负孤儿寡母得的皇帝位,为此颇受世人诟病。 二兄端平帝更不必提,一生的聪明都用在玩弄权术的事情上,将长兄留下的盛世太平治得战乱四起,国不将国,是人人唾弃的亡国昏君。 两位兄长皆如此,身为幼弟的他怎能不好好描补一番? 就当为兄长们赎罪,就当向世人证明——腐朽不堪的大盛王朝,也有一位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盛元洲缓缓抬眉,“姜二娘虽厉害,但我们也不差,我大盛儿郎何时怕了乱臣贼子?”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听得众将心头一震。 是啊,仗还未开打,他们怎就怕成了这个模样? 他们是将军,大盛的将军,将军就该马革裹尸,为自己誓死效忠的王朝肝脑涂地。 既然如此,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左不过一死罢了,他们何时怕了死? “王爷,末将不怕!” 一位将军朗声开口,“为大盛死,为王爷死,是末将的荣耀!” 他的声音刚落,另一位将军的声音便慷慨响起,“末将誓死追随王爷左右,百死无悔,万死不辞!” “末将愿为王爷死!” “末将亦如此!” 一声又一声的誓死追随,一声又一声的热血沸腾。 这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将军们,义无反顾追随着自己的明主踏上不归路。 “好,很好。” 盛元洲眼眶一热,扶起周围众将,“这才是我大盛儿郎的铮铮铁骨!” 帝王弃城而逃,储君仓皇北上,两人行径让原本风评便不好的大盛王朝更加声名狼藉。 体统,气度? 不,大盛从来没有。 大盛有的是昏聩的帝王,有的是懦弱但自我感觉良好的储君,在历史长河中,再寻不到第二个将尊严与骨气尽踩脚下的王朝。 可是,那又何妨? 大盛还有他。 他会撑起大盛的脊梁,担起大盛的体统,纵然这个王朝千疮百孔,但在他战死之前,他会将它修补成勉强能入眼的长袍,让后人在提起大盛之际,不至于满篇恶语,不屑一顾。 最起码还有他,有他这么一位郑王,在大盛崩塌之际,他以自己性命为代价,当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体面退场。 是的,他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 他没有经天纬地之才,他唯一能做的,是将大盛好生安葬。 他是大盛的守墓人。 盛元洲道,“虽是姜二娘领兵,但我们不必太过担忧,郑地易守难攻,纵然姜二娘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凭借三千兵马便能尽收郑地于掌中。” “王爷说得极是。” 诸将纷纷附和。 “姜二娘剑走偏锋,我们便稳扎稳打。” 盛元洲竖手一指,指向自己的郑地,“传令元菱,让她全城戒严,以待姜二娘。” 盛元菱,盛元洲的胞妹,也是与盛元洲最像的人,一手陌刀耍得虎虎生风,早年与盛元洲并肩作战,一同抵御匈奴。 多年的征战沙场误了她的婚嫁,如今再嫁,不是给人做填房,便是嫁给远不及自己的小郎君,靠她自己支撑门楣。 两兄妹自幼相依为命,盛元洲当然不愿意让她在这种事情上让人挑拣委屈,前几年便谢绝了前来说亲的官媒私媒,并大手一挥,在军营中给她挑了数十个年轻力壮的俊郎君在她身边伺候着,还言道只要是她的孩子,便都是盛家儿郎,日后他定会上书天子,许她封地与食邑,绝不让她余生荒凉。 盛元洲待盛元菱一片赤诚,盛元菱亦投桃报李,外可领兵镇压匈奴羌族,内可治理封地民生,是个极为难得的文武全才,有妹如此,盛元洲才能放心出征,亲领三十万大军攻取中原之地。 如今姜贞有意釜底抽薪,绕道攻打郑地,那么他的妹妹便正好能派上用场。 斥卫飞马传信盛元菱。 “县君,姜二娘虽兵力不多,但不可不防,您需多加小心,万不能被她趁虚而入。” 斥卫拱手送信。 阳光溢进窗台,盈在女将的脸上,女将微颔首,点漆似的眸子透着一股儿凌厉,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县君,更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女将。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 认真掰扯起来,严三娘能被端平帝破例封为将军,还是占了她的光。 因为有她的先例,所以端平帝在严三娘的事情上愿意网开一面,认下一位女将军。 而盛元菱之所以没有被封将,原因再正常不过——她是宗室女,是盛元洲的嫡亲妹妹,更是端平帝登基以来封的唯一一位县君,她的赛道在宗室那,晋升方式是县君郡君,而不是以人臣来论封将军。 “阿兄身体可好?” 看完书信,盛元菱问斥卫。 没有问战况,而是问身体,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在她心里,兄长的性命远比战场的胜负来得重要。 斥卫笑了一下,“县君放心,王爷一切安好。” “王爷彼时已抵达中原之地,与姜二娘两军对峙,互有试探。” 盛元菱不问战局胜负,斥卫便不说,只捡盛元菱爱听的话来说,盛元菱听了一会儿,眼角眉梢的凌厉迫人之气散去大半,日光盈在她眉头,她拿着书信笑了起来。 “既如此,我便也放心了。” 盛元菱笑道。 盛元菱手指轻叩案几。 亲卫大步而入,拱手听命,“县君。” “我命你准备的东西眼下如何了?” 盛元菱问道。 亲卫道,“回县君的话,此时已准备妥当,停在王府后院之中。” “很好。” 盛元菱微颔首,眼睛依旧在笑,只是此时多了些其他味道,“既已准备妥当,你便与斥卫一同走一趟,将这个礼物亲自送到阿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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