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船头的风太大了,我先回去了。” 云烟瑾突然感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她伸手想要将脖子上的围脖取下,这东西是棉麻做的,没带多久,布料便被她摩挲的开了线,割的脖子生疼。 “那倒是,云烟姑娘许是无父无母,所以体会不到旁人这般失亲之痛,因而做出可怜穷凶极恶之人的举动倒也可以理解,只是,” 商陆的面目陌生的似乎让她认不清了,又好似十分熟悉,十年前山崖上挥刀劈向她的将领,也曾是这般面目可憎的模样。 “只是善恶分明,报应不爽,天道才是最不可违的。” 云烟瑾轻笑一声,转身朝船舱中走去,商陆这才转过头来,海水的波浪将小船推的更快,他们终于,要到东陵城了。 “这位小兄弟,敢问你可知道天涯海阁坐落在哪个方向吗?” “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再向西拐,你便能看见个山头,绕过去后头便是桦山了,那天涯海阁便在山的最上头。” “那便谢谢了。” 鹤熙鞠了一躬后,又退回到晏儿身边,自下了船以后,云烟瑾和商陆二人便不再说话了,因此这寻人问路的活便只能落到了鹤熙一人身上,不过好在商陆倒还不算完全绝情,鹤熙跟他商量些什么事情的时候,他都会给出自己的建议。 因此看上去好像只是云烟瑾单纯地自己在生闷气罢了,但是他直觉认为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只是这两个人的霉头他都触不起便是了,于是他也只好拉着晏儿在一旁默默地发发牢骚。 “你说你这哥哥是怎么回事?既然跟人家姑娘吵架了就赶紧找机会和好啊,怎么还装成没事人一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是,” 晏儿从鹤熙的胳膊下面钻出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什么不是?” 鹤熙本来就被旁边两人的气氛压得烦躁,这会儿也不愿听晏儿说话,只想随便敷衍了事,却不想人家小孩却是一本正经,半分由不得他糊弄。 “商陆哥哥不是装作没事。”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是装作没事,他是真没事好了吧。” 商陆和云烟瑾虽走的慢,但也没有和他们隔出多远的距离,是以背后说人坏话这种事,鹤熙还是做不来,所以他急忙把晏儿往自己身边拉,却不想被人家小公子气急败坏地给甩了去。 “你不听,我不与你讲话。”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再给我添麻烦了。” 眼瞅着晏儿便要回头往商陆身边凑,鹤熙踉跄一下,赶忙转身就要往回拉他。 “晏儿给鹤公子添了什么麻烦啊?” 商陆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他俩身后,晏儿这会儿已躲在他身后对着鹤熙做鬼脸,怪不得背后不得语人是非,鹤熙这回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窘迫。 “没有没有,晏儿这么乖又不爱说话,能给我添什么麻烦啊。” 鹤熙连忙摆手回答到,说起来他还算商陆半个救命恩人,且商陆本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耳根子也和性子一般软,但却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这人时,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心中始终有所忌惮。 “无事便好,倒是我太疏忽了,鹤公子年纪这般小,许也是不懂怎么带孩子的,还是让晏儿跟着我好了。” “神医说的是,我——” “有些人自己都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还妄图照顾别人,说是拖累还差不多。” 鹤熙话说到一半,云烟瑾便不知从哪里站了出来,女子双手抱臂,话里话外都是嘲讽,他们在场四人都知她这番指桑骂槐说的究竟是谁,这反倒是让人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护不好自己还想护别人,天方夜谭,跟这种自不量力的人呆在一起,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没有命活着走到桦山。” 眼见着云烟瑾越说越过分,鹤熙赶忙拽着她便要往前走去,他是劝不了那位笑面虎了,不过云烟瑾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相比权衡,他还是劝劝这位更稳妥些。 “好了好了,你跟着我,我保证把你平安送到桦山。” “我——” “哎呀,这天色怎么都这般晚了,快走快走,要不然今晚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鹤熙才不管云烟瑾到底要说什么,只一股脑地扯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去,虽说云烟瑾武艺在鹤熙之上,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子,硬拼蛮力还是略逊一筹,何况她本就是嘴上功夫,点到为止罢了,是以他们二人虽吵嚷个不停,但到底还是率先朝前走出了一大截的路。 “商陆哥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商陆嘴角的笑一僵,眼睛也垂了下来,他揉了揉晏儿的头,小孩年岁尚小,个头倒是窜的极快的,真是时光飞逝啊,商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世间善恶难辨,莫要这么轻信于人才是。” 桦山与东陵城本就相隔不远,他们四人走了两个时辰便已到了山脚底下,眼看着这桦山高耸入云之势,他们方才明白了这天涯海阁真正的含义,远皇城之天涯,竖东海之高阁,说是世外仙山倒也不为过。 晏儿和云烟瑾都是习武之人,如此高山于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事,而鹤熙虽不善轻功,但到底也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桦山于他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唯独是商陆,他不会武功,又体弱多病,这桦山本就是为了练武之人求学而来,是以登上山顶也算是一种考验,而此时倒是真应了云烟瑾那句“拖累”。 “我带你,晏儿带他。” 鹤熙刚想开口拒绝说自己倒还是能够爬上这座山的,但是收到云烟瑾一记眼刀之后,他也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那便麻烦云烟了。” 云烟瑾略一点头,捞着鹤熙的脖领便运起轻功来,全然不顾手下的人差点要被她给勒死了,商陆站在山脚下看着鹤熙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怀笑出声来,等到笑的喘不上气了,他这才用手搭上了晏儿的肩膀, “哥哥这回可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你可要小心着点我这把老骨头。” “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少年眼中的认真,半分都做不得假。 有了晏儿拖着他,他们比之云烟瑾和鹤熙不过晚了半刻钟,途中商陆几回偏要自己走上两步,实则不过是为了让小孩休息一会儿,登上桦山之后,商陆的脸色已然白了许多,眼睛都已被汗蒙了住。 他弯着腰站在山门前,一只手被晏儿搀着,影影绰绰地他看见鹤熙正不知跟山门前看守的弟子说些什么,云烟瑾站在一旁,看上去已然是有些不耐烦了,他猛地深吸了几口气,正欲上前,却猛地听闻身后一声喊, “师弟!” 商陆的步子僵在了原地。 ----
第47章 故人之死 “詹宗主。” 先开口喊出面前之人身份的人正是鹤熙,他跟着自己师父走南闯北这几年正经功夫没学到多少,反而是察言观色的本事掌握了个十成十。 再加上他本就是个脑子活络的,如今见那来人前呼后拥,又见他所配之剑上的凌空派的剑穗,此人的身份便是顷刻间水落石出。 而显然这位宗主开口这句师弟倒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商陆原本惨白的面色更是黯淡了几分,他侧身往鹤熙身后躲了躲,又用脖子上的围脖将自己的下半张脸都盖了个严实。 “詹宗主怕不是认错了人了,您师出名门,我们几人不过是无名小卒,想来跟您是攀不上什么关系的。” 鹤熙身旁猛地凑过来一抹红色的身影,两人并排站在前头,一股脑地将商陆挡了个严严实实,开口的话任是明眼人便能晓得其中的推脱之意。 只是江湖上多少人削尖脑袋地意图与这天涯海阁扯上关系,这行人此番倒是新奇的很。 “老夫年纪渐长,不想这眼睛都已不再清明,如此倒是冲撞了几位了。” 詹文通此人不仅武艺了得,待人接物方面更是个中翘楚。 因而如今他的门派能在武林中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却又很少遭人嫉恨,倒也得益于他这个阁主。 说罢,这詹宗主的身子便是往后一退,又显出几分他那仙风道骨的模样,话锋一转,也是给众人都留了余地。 “詹宗主这是什么话,要怪也只能怪我们几人太过鲁莽,未下拜帖便急匆匆地赶来,只是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鹤熙赶忙接下话来,他们一群人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又怎能再惹的主人家不快。 “这江湖上求我办事的人有许多,只是老夫我能力有限,倒也不敢轻易应了几位少侠。” “宗主说的是,可我们……” 鹤熙话说到一半,肩上便落下了一只手,他下意识地侧开身子回头,让开了一条路。 “即使是旧人在此,詹宗主也不肯通融吗?” 原本已稍有缓和的气氛瞬时又被商陆这一句话给拉了回来,只是人脸上的围脖仍然蒙的十分严实,而被他推到詹文通面前的,赫然是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的晏儿。 “极天派的门主程玉在十年前那场大乱中救走了凌空派的弟子言晏,二人从此销声匿迹,只是晚辈听闻詹宗主的女儿还曾与这小弟子定下过娃娃亲,只是不知如今,您可还能识得旧人样貌?” “你究竟是谁?” 詹文通从眼前之人的眉眼间窥探出几分熟悉的影子,甚至不假思索便相信了他的话,只是这份信任从何而来,他等不及想要个答案。 “我不过是个江湖游医罢了,詹宗主不必对我多起疑云,晚辈如今带着旧人前来,您应当也能猜出我的用意,何况有些时候,过好当下的日子更重要不是吗?” “公子说的是,是老夫,老夫愚钝了,那便请各位随我一同进山吧。” 场面虽停滞了许久,但好在詹文通最后还是妥协地应答了商陆那番意味不明的回答,但是云烟瑾注意到他仍然是在打量着晏儿,应当也并不确定了这就是当年那个孩童。 毕竟就算是她,最初也一直不敢确认,当年那个奶娃娃竟已长成了这般的样子,但终究是旧人之貌,怎可能轻易忘却。 “那便多谢宗主了。” 作揖拜礼,几分江湖气节,总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改不掉的。 “你真的是言晏吗?” 詹宗主的女儿名为罗如,云烟瑾当年见她尚是身量不足她齐腰之高的娃娃,如今竟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再看不出半分当年娇憨的模样。 这姑娘从厅外大步冲进来的时候,倒是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也不知是谁给这小姑娘递了消息,也不知她为何一眼就能在众人之中认出那个已然变了模样的少年,说到底,也只能是归因于缘分使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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