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敬唐也并未向他解释清楚那“神药”之能,或许连她自己都并非有多清楚其中的玄妙罢了。 云烟瑾觉得黄若虚现如今的眼神就像当年的那个老皇帝,那个渴望长生的老疯子,为着什么世代相传的长生不老之药屠尽了他们全族。 可惜到了最后,还是死于了她的剑下,世人皆求长生之法本就有违天道,若是人人都能长生不老,那又何谓长生,何所求不得罢? “不,我求的不是自己的长生,我也知晓,那于死去之人来说也并非是真正的长生,不过是给生者留个念想罢了。 虽我年岁尚浅,但我也明白,人死便如烟,一缕游魂都有散尽之时,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 而我今生本就活的不够,只盼来生能得上苍庇佑,何苦为了众人于我死时的一时之痛,让这副皮囊再受这些无妄之灾。” 今生他已行至末路,若说实在能盼的,便也只有来生,因而这般起死回生之术于黄若虚来说并不能令他改变本心,也当然不能让他以弥足珍贵的来世因果来作为交换。 “那我便不懂你了,你既然什么都想的这么明白,那你究竟求的是什么?” 云烟瑾快被眼前之人给绕糊涂了,且不说这长生之药是否确有其事,就算敬唐真的有这神药,可这小黄老板现如今看起来求的也并非是这些不是,他明明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活了。 “这药于死人是再生之法,那于腐烂的皮肉自也有修复之能。 你未曾见过清清脸上那块疤痕,其实它并非是什么胎记,那是幼时我与她在山中迷路,她为了保护我,被只老虎一爪挠伤的。 那日她流了好多的的血,伤口深的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即使好了之后,也在脸上留下了蜿蜒的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梅大夫是为了不让我这个“孤儿”愧疚,这才对外说是胎记,一个人生了七八年才出现的胎记,真不知大家是如何相信的。 清清她是个姑娘家,平日里最为看重的便是自己的容貌,而她为了我,脸上却落下这样难以去除的印记,因而自那时我便立誓要保护她一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弃她。 何况,我并不觉得那疤痕丑陋,我见过她漂亮时的样子,自也觉得那疤痕未曾遮盖住她分毫的美貌。” 黄若虚说这话时,脸上一直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可回忆越是美好,便显得这世间越发残酷。 “可是这世间之人并非都如我一般能看到她心中的美,甚至就连她自己,随着年岁渐长,也因着外人的指指点点而郁郁寡欢起来。 我想尽了无数办法想让她欢喜些,但无论我怎么试,她都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心境。 甚至到了最后,她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中,连着药堂的事也不再管了。 因而我那时便明白,这疤痕一日不除,清清的心结便一日不得解开。” 黄若虚越说,眉头便是越发紧皱,似乎又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女孩满面的愁容和她看向他时的,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埋怨。 他这一生父母早逝,亲缘淡薄,若是连安清都弃她于不顾,就算寻到长生之法,之后枉活许多年岁,又能如何。 “所以你便去求了敬唐,从她那里拿到了你所谓的那副神药,用它治好了梅姑娘脸上的疤痕?” “正是,那时我已一筹莫展,只能来求佛祖开恩,而后蒙上苍庇佑,那日公主便在这佛像之后听到了我的求愿。 她将那副能治疤痕的药给了我,之后却并未要我的酬金。 我自是知道她定然是需要我帮她做些什么事情,可是那时我已经走投无路,我不能没有那副药,清清还在等着我,不过好在,她至少没有骗我,那药见效极快,不过服下第二日,清清脸上的疤痕便已经恢复如初。 而公主之后也并未找上门来,当时我心中庆幸,想自己怕不是真的遇到了在世菩萨,却不想等到你出现在黄云楼的那一刻,这番未还完的债才真正地找上门来。” “那梅姑娘的脸既然已经大好,你们大可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左右你于敬唐不过是颗棋子罢了,她想杀我,自有一万种方法,也自能找到一万个人,只要你躲得够远,躲得时间够久,她总是会放过你的。” 敬唐此人心狠手辣是没说错,但是看起来,黄若虚不过是她机缘巧合挑下的替罪羊罢了,也许他们若是真的能逃,敬唐也许也并不会就做到那赶尽杀绝的地步。 “躲到天涯海角又如何,到那时我死了,清清不还是要一个人生活,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我死前给她找下一个如意郎君,这样也算是我报答她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更何况,她所服用的那副药,需要至少一年的量才能不留痕迹,因而这也是公主为何不怕我逃跑的原因。” “那敬唐究竟要你做些什么?一剑杀了我吗?那她怕不是高看你了。” 云烟瑾并未说笑,且不说是黄若虚这般病入膏肓的身体,就算是敬唐在此,对上她,也未必能有必胜的把握,她若是真把这般不可能完成的事交给黄若虚,那她才真是昏了头了。 “连我都知道的事情,和你认识多年的公主又怎会不清楚,她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她真正想让我做的,无非是把那个红衣妖女的罪名扣在你头上罢了。” 原来如此,红衣妖女臭名昭著,这是普天之下都知道的事情,这妖女一日不除,天下百姓便会人心惶惶,因而此事必然也已经传到了他们那位皇帝的耳朵里。 可是敬唐现在为他所用,他是定然不会牺牲自己的左膀右臂的,于是此时,他便需要一个替罪羔羊,而云烟瑾恰好是最好的目标,这招一箭双雕,实在是高。 只要他们将这名号和多年前苗疆蛊女联系在一起,众人不仅丝毫不会感到怀疑,反而只会觉得恍然大悟。 那么这从一开始就被掩埋的真相,也只会因为催生了更多的谎言而变得愈发可信,谣言从来都拥有杀死一个人的力量,云烟瑾在多年前便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
第62章 再起命案 “于是你就杀了王公子,然后又自己做人证,想要以此来污蔑我?可是那日我分明就在府内,就算你当时便有意指认我是那个红衣妖女,我那时苦无人证,也是百口莫辩,可是你却分明没有这样做?” “因为这并非是公主原本的计划,” 黄若虚腰带上的玉佩并不名贵,连着透出的青绿都是发着蒙的,但是此刻,这块不起眼的玉佩却被他如同珍宝一般,在手里反复地摩挲着。 他看着那玉佩的眼神,就好似是在透过它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她用清清的药来威胁我,逼我用自己的性命栽赃于你,而我们原本选定好的日子,便是清清大婚之日,我想亲眼看到她有个值得依靠的人再走,而公主自然不会计较我这将死之人的临终之愿。 那日你在王家的喜宴上,相熟之人不过我一人而已,因此若是我死于蛊毒,官府查不到与我有仇之人,必然会怀疑到与我形影不离的你身上,到那时,他们自然也会追查出来你苗疆蛊女的身份。 而其后,清清送我的,这块我从未离身的玉佩也毫无缘由地出现在了你的房里,这一切便是最好的罪证,他们根本不会听你的解释。” 云烟瑾听闻此言,这才恍然想起来,在梅姑娘出嫁的当日,黄若虚那块从不离身的玉佩却并未被他系在腰间。 当时她注意到的时候,还以为小黄老板是为了避嫌,这才忍痛割爱。 却不想从那日,她便已经身在这局中却不自知了。 “那为何最后死的却是王公子,你又是为何非要杀了他不可?” “因为他并非是清清的良人。” 黄若虚的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毒蛇盘踞,尚且如此。 “那日我去给清清送药,去的路上却恰好听闻他们家的下人谈论起这位王公子来,我留心在屋外听了许久,这才知道他外头竟还养了个青楼女子。 而他娶清清无非也只是怕那女子有孕之事败露,这才找来的,好拿捏的给他们王家善后的软柿子,清清是他们用来搪塞众人嘴的一尊摆设。 我放在心上的人,被他们这般对待,我不甘心,也替清清不甘。 所以那时我便临时改变了计划,趁给清清送药的时候,在他们房中点燃了事先准备给自己的迷药。 而后我又埋伏在了门后,趁那王永定晕倒之时,将公主给我的那笼蛊虫从他的口中倒入。 再然后的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拿走了他的玉佩作为物证,以此来空口白话,将最后的凶手指向红衣妖女。 可惜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会因为担忧我的安危,并未早早地离开王府。 可是等我在王永定的厢房中看到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所以当时我也只能按照事先计划好的,先将这个谣言放出去,而后再想别的办法出来。” 当日黄若虚自拜堂之后便一直呆在后宅,因而他也并不知道前厅究竟是何状况,自然也不会想到云烟瑾会来后院找他。 何况原本他是准备在送完药后,便同云烟瑾一齐回到黄云楼,在回去的路上便被“她”杀害的,那时没有人证,却有物证,敬唐自有办法在他死后将那红衣妖女的名号扣到云烟瑾头上。 可是后来他却没死,于是这计划便只能就此停滞,这拖着拖着,便到了今日。 “所以你今日的计划是什么? 故意让我怀疑,然后跟踪你,而后又将我引到这个没有旁人的屋子里,这回连物证都不用有,只要你死了,他们也只会怀疑我这唯一一个出现在事发之地的人。” 七星宝寺来往人众多,自是有给过路旅人准备的禅房,而这寺院后方自也设了个小小的佛坛,供人们每日供奉,现如今这小小的禅房里只他和黄若虚二人,而想必官兵怕不也已经在了赶来的路上,如此看来,小黄老板怕不是一早便已经计划好了,只等着她上钩罢了。 “你猜的没错,而且我在来之前,便已经报了官,这回两桩命案都会被他们一齐扣到你头上,而明日红衣妖女正是昔日的苗疆蛊女的风声更是会广传天下,一朝数十年惨案的凶手落网,公主早就一步步计划好了。 好在我们中间,现如今看来,并未有人行差踏错一步。” 黄若虚不知是真的庆幸还是已然释然了,说到最后,竟已然笑出了声来,可这笑声却是实在难听,如同上好的琵琶被割裂了琴弦,弹出的刺耳的声响。 而说了这么久的话,他原本常年冰冷的身体却比之平常要热上了许多,而那怀里被他捂着的蛊虫,似乎也隔着盒子正在蠢蠢欲动。 真蠢啊,明明已经快到时候了,他竟在此刻又多出了几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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