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理解你。”应如风平视着沐惊尘,“你不是想当夫郎和父亲,你是想当皇后和太后。” “你爱你的妻主和女儿,但你更爱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否则怎会舍得离开母皇十几年?又怎会舍得将我独自留在宫中?” 沐惊尘跟其他男人不一样,是一个纯纯的野心家,否则也不会殚精竭虑地帮助母皇建功立业。他的野心成就了母皇,但也注定他不可能功成身退,安于后宫。 “皇后,太后。”沐惊尘狭长的眼中闪过锋芒,扬起高傲的下巴,“试问哪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荣耀?” “母皇后宫里的所有爹爹都能拒绝,包括父后。他是皇后和太后,只是因为他的妻主是皇上,而不是因为他想当皇后和太后。” 沐惊尘扶鬓大笑,“人生在世,若不追求至高之位,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应如风可以想见,沐惊尘若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鸡妻鸡娃的狂魔。他不会考虑她们到底想要什么,只想要她们得到他想要的。 “至高之位下是数不尽的失败者,而你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应如风手指轻抬,士兵们立刻挺枪逼近沐惊尘。 沐惊尘不愧是千影阁阁主,武功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一番激斗后,他竟然在重伤的情况下逃出重围,消失不见了。 应如风早就考虑过这一点。沐惊尘向来有留后手的习惯,所以她也做了另外的准备。 沐惊尘不跑的话,她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审判他,跑了的话蓝潇在他茶水里下的蛊就会起作用,带着士兵找到他。 傍晚,京郊树林中,沐惊尘拄着剑靠在一棵树上,捂着伤口艰难地喘气。 官兵搜捕得太紧,他的暗卫们已经被绞杀殆尽,而他也耗费了太多精力,已是强弩之末。他放出信号,调动千影阁的属下来接应他。 树林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沙沙声。 沐惊尘心中一松,他的人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他东山再起,定要那逆女好看,让她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但他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来人身上反光,是禁军的铠甲。他又一次陷入了被禁军包围的境地,如同早上那般。 一顶明黄色的轿子停在了禁军的包围圈外,应如风和伊恒从中走了出来。 伊恒望着重重叠叠的禁军,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用晚膳的时候突然间被应如风派人叫了过去,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带他上了轿子。 一路上他几次询问缘由,她都没有回答,只跟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伊恒试着为前几日和离的事情道歉,但应如风神色淡淡,目光是他看没见过的冰冷,他便不敢再多说了,生怕再次惹恼她,真被休了。 “如果我死了,朝臣们做过的丑事就会大肆流出,到时候民怨沸腾,皇上应该明白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吧?” 沐惊尘的声音从禁军包围圈中央传出,尖锐的声音难以掩饰其下的虚弱。 “贤太卿!”伊恒立刻辨认出了仇人的声音。对方明显受伤了,是应如风下的手吗?她要兑现她的承诺了吗? 应如风道:“什么丑事?是左丞相通敌卖国,还是许将军贪墨军饷,抑或是李翰林扒灰?” 沐惊尘心神剧震,“你都知道?” 应如风淡淡地说道:“能让千影阁用后院男子获取到的秘密,前朝的蛛丝马迹只会多不会少。” “看来我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啊。”沐惊尘轻笑了一声,蹬着树干旋身落在树梢上,踏着树枝越过士兵们的头顶,疾速往林外掠去。 “抓住他,生死不论。”应如风的声音随风散开。 这时,又有一队人闯入林中,迎着士兵而上,阻拦她们追逐沐惊尘。 千影阁的人到了! 沐惊尘借着掩护,竭尽全力施展轻功,鲜血从枝头滴落,和夕阳一起染红了绿叶,他却浑然不觉。 短兵相接声越来越远,沐惊尘到了林子边缘,一眼望见停在路边的马匹。乘上那匹马,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沐惊尘提气一口气,咬牙奔了过去。 一道黑影拦在了去路上。 “是你。”沐惊尘认出了来人,是他千挑万选为女儿选出来的贴身暗卫江淼,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命令道,“让开。” 江淼没有说话,举刀向他刺来。 沐惊尘被伤拖累,动作迟缓,胸膛上被划开一个大口子。他又惊又怒,“江淼,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主人。” 江淼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没有感情,“我是小主人最好用的刀。” 沐惊尘神情恍惚,这句话是他昔年把江淼送给应如风时说的。 当时的他没想到,日后自己成为应如风的障碍时,这把亲手锻造的刀会毫不犹豫地倒转穿透他。 噗—— 白刃入肉。 江淼拔出剑,没有去看飘然落地的旧主,拭去了刃上的血迹,收剑上马一气呵成。 “江淼。” 威严的声音喝止了扬起的马蹄。 江淼滚下马,跪到了地上,“小主人。” 应如风问道:“知道错了吗?” 江淼喉咙一紧,“知道了。我是一把刀,刀不该有自己的心思。” “你又不是木偶,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江淼抬起头,费解地望着应如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应如风无奈地说道:“想不明白回千影阁去吧。朕把它交给你了。” 江淼声音艰涩,“我还能回到小主人身边吗?” “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朕身边吧。” “是。属下这就回去想。”江淼声音中的酸涩全无,直线一样的唇翘了起来。 江淼离开后,应如风命人抬起沐惊尘的尸身,对重兵护卫下的伊恒说道:“过来看看吧。” 伊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担架上,从来没给过他好颜色的公爹没了声息,狭长的眼睛瞪得很圆,死不瞑目。 应如风没有骗他,为他报了仇。 仇人死了,伊恒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应如风冷漠的样子让他打心眼里害怕。 他尝试着去牵应如风的手。 应如风抬手避开,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拿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放到了伊恒手中。 圣旨柔滑细腻,轻轻一摊就会自动展开,伊恒却紧握在手中不敢放开。 “妻主,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我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答应你和你母父的事情朕都做到了。伊恒,我们两清了。”应如风说,“回喀兰去吧。朕会让辛将军护送你。” “我不要回喀兰。”伊恒想往应如风身边挤,却被侍卫拦住无法靠近,他哭着说,“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走。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我知道我很笨,我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最后一次。” 应如风最后看了一眼伊恒,他还是跟初来京城时一样俊美,只是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被休弃的人夫才有的凄楚。 “君无戏言。”应如风的声音温柔又冷漠,“你是草原养大的,回到草原上去吧。” 别人的休书是薄纸,而他的休书是圣旨。金口玉言,绝无更改的可能。 伊恒失去了全部的气力,几欲昏厥,被侍卫塞进轿子中,抬上了离京的大路。 * 天牢最底层,潮湿的木头泛着腐烂的气味。 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来人的脸庞。 苗疆圣子费力地睁开眼睛,恍惚道:“泽寰,你来看我了。” “圣子。”应如风开口说道。 苗疆圣子脸上的缱绻之意顷刻间散尽,“你来做什么?” 自从应泽寰跟他说过死生不复相见这样绝情的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每日浑浑噩噩,连求生的意志都渐渐消磨掉了,只盼着她看在自己快要死了的份上,还能再来见他一面。 应如风道:“朕近来想起很多事。你为了离开苗疆,把许多的小孩子变成毒人,让他们与你换血,清除你体内的蛊虫。圣子,你真够狠毒的。在你眼里除了母皇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吗?” 苗疆圣子嗤笑了一声,“弱肉强食有什么不对?” “既然你信奉弱肉强食,那就尝尝当弱肉的滋味吧。蓝潇,过来。”应如风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你要做什么?”看着蓝潇从阴影中走出,苗疆圣子浑身都绷紧了。 诡异的笛声伴随着应如风的声音响起,“母皇不在乎你们之间的仇怨,不舍得杀你。可我不是她,我在乎,必得送你下去陪伴枉死的人才行。你说我是你养出来最厉害的那只蛊,那你就好好尝尝反噬的滋味吧。” 一只只不知名的虫豸爬满了苗疆圣子的身体,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将他蚕食成了一具白骨。 “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蓝潇放下笛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应如风。 应如风抱住他,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是的,朕想起来了。朕想起了我们相遇的过往,想起了我们在地洞里的时日,想起了我们遇到银子的那个夜晚。对不起,蓝潇,朕竟然把你给忘了,说好要去救你,却没有去,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蓝潇摇头,“这不怪你。没有人可以抵挡忘忧蛊。我也是琢磨很久以后才想到用情蛊与之相对抗,让你恢复记忆,重新记起我。对不起,是我的私心让你不得不忍受情蛊带来的麻烦。” 应如风箍紧怀中之人,舍不得放开,“应该是朕对你说对不起。蓝潇,你帮了朕那么多次。朕却误会了你,还伤害过你。你可以原谅朕吗?” * 驶向喀兰的马车上,蜜瓜忧心地劝道:“主子,你吃点东西吧。不然怎么撑得到家?” 伊恒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谁劝都没用。 他张开干裂到出血的嘴唇,眼泪从裂口上滑过,却没能润湿嘴唇,“我的家在大兴,我死也要死在这。” “主子,你这样皇上也不知道啊。何苦呢?” “等我死了她就知道了。”伊恒靠在马车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一晃一晃的车帘,他的头脑也一晃一晃的,越来越昏沉。 “辛将军,快停车,主子昏过去了!” …… 伊恒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眼是一张熟悉的床帐。 “这里是?”他的心猛然一跳,急忙起身环顾四周,蜜瓜正在一旁窗边打瞌睡,外头的树林无比熟悉,“衔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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