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容:“呃,父皇没跟你说,是母后托梦给我的吗?” 瑞王依然看着她。 云朝容:……好吧,不是谁都像皇帝老爹那么好骗的。 那就换个说法骗。 “皇兄,我前段日子闹着性子绝食,濒死之际,像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神志恍惚之际,我见到许多奇怪陌生的画面。 我见两国厮杀,尸骨遍野,亡魂四溢。魂魄嘶叫凄厉,在我耳边直道心有不甘,北羌皇室已乱,大局已定,他们却出师未捷,做了敌人的刀下魂……” 云朝容越说脸色越白,似乎想起来就惧怕。 云沧澜将信将疑,但看见妹妹这个脸色,还是道:“容儿受惊了。皇兄会好好思虑此事。” 北羌若真是皇室内乱,那他们能下手的地方,便不止一处。 此事值得探一探。 “皇兄何时启程?” “父皇已下旨,后日。” “可派了得力的将军辅佐?” “卫鞅和齐侩,会在路上与我汇合。” 齐侩是老将,掌西北军,卫鞅年轻些,率西南军,二人各有优势。 云朝容放心了些:“粮草军需之事皇兄不必担心,你们奋战在前,后方有父皇和我。” “容儿,你懂事了。”云沧澜眼里露出心疼,“是皇兄无能,让你如此操劳。” 从某个方面来说,云沧澜和云稷出奇地一致。 他们都希望云朝容无忧无虑,远离政事与勾心斗角,一生唯有荣华岁月。 云朝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原主会是一朵小白花。 就是因为早期皇上和兄长保护宠爱得太好,才会缺乏警惕,轻信恶人。丽贵妃从她这拿好处、她也不在意,全凭一时心情。 她不知人性之恶,去北羌的险恶,根本就在她的认知之外。所以她会闹着去和亲,以为这是一场为爱而赴的决绝。 “皇兄,并非如此。” 云朝容摇头,眼神坚定。 “这世间纵有万千人爱我护我,但世事难料。 为大瑜和皇兄尽绵薄之力,本就是我该做的。”
第12章 司集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 自天子所,谓我来矣。 召彼仆夫,谓之载矣。 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布置素雅的书房内,沈雅芝坐在桌前写字。狼毫在宣纸上落下流畅的痕迹。 海棠树摇出婆娑树影,在她的笔尖下晃乱。 一室寂静,她写着写着,忽地落下两滴泪来。 ………… 京郊。 兵马集结。 凛冽刀枪,驱散六月燥热。 皇上率众臣送瑞王领兵出征。 云沧澜一身战袍,从容不迫地领着大军: “父皇放心,儿臣誓死守我大瑜疆土,定将北羌驱除。” 皇上眼皮子一跳,做皇帝很业余的毛病又犯了,他很想说: 儿子你别太傻,情况不对就赶紧跑,留着命回来,咱一家人一起逃。 碍于满朝文武皆在身后,皇上只能强忍情绪说一句: “朕等你们得胜归来!” 云朝容也来了。帷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传出她温和的声音: “皇兄此去保重,不必牵挂我们。” 云沧澜再次向皇上拜别。 皇上红着眼摆摆手。 云沧澜翻身上马,手举长剑: “众将士听令,即刻启程。斩杀北羌,护我大瑜!” “斩杀北羌,护我大瑜!” “斩杀北羌,护我大瑜!” ……… 浩浩荡荡的人群出发。 待到云沧澜的身影小成一个点,皇上才带着众臣回宫。 今日来送行的,除了臣子,亦有百姓平民。 皇上下了旨,大瑜子民皆可来送行,以壮士气。 城门附近,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马车内的男子侧着头,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锋利。明明是具有侵略性的长相,却因苍白的脸色显得柔和许多。 苏靖远掀起车帘朝着送行的人望去,一眼,目光就擒住了云朝容。 她穿着浅黄色的衣裙,帷帽也配了同色系,腰间一抹亮色的丝带,垂下的部分被风吹得飘飘扬扬。帷帽遮住了面容,却难掩其风姿秀丽。 “荣阳公主。” 他看着那个身影,四个字在他的唇齿间反复揉捻,生出一种难以道明的滋味。 前段时间,李御医给他带了两棵百年灵芝磨粉入药,只说是宫中贵人相赠。 而昨日,瑞王府的下人竟给他送来了一块暖玉和一套象牙白绫缎圆领袍。 那块暖玉雕琢成鹿的花样,细腻油润,触手生温,是难得一见的佳品。 瑞王心怀壮志,忙于远征之事,哪怕是为了收拢人心,也不会送人衣袍小玉这些物件。 这些更像是女子会送出的东西。 虽未指明身份,但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但他依旧不明白,她为何会对他上心? 他如此病弱之姿,总不可能因为公主随口赞他一句“好看”,就以为公主会看上他。 远处,云朝容钻进了马车,最后一片裙角消失在视线中。 苏靖远放下帘子,吩咐道:“司书,回府。” “是,公子。”名叫司书的少年调转马头。 司书牵着马,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上回马匹不受控制,害得公子差点出事,国公爷直接打杀了之前的马夫,说这点事都办不好。 他是公子换上来当差的,可要吸取教训,好生照料。 苏靖远刚回到誉国公府,就见管家等在门口。 “二公子,老夫人和国公爷要见您,请您去老夫人院里走一趟。” 老誉国公已经去世,如今袭爵的是苏靖远的大哥苏铭远。 国公爷苏铭远只订亲还未成亲,后宅掌家的一直是老国公的遗孀,苏老夫人。 苏靖远也不问何事,抬腿便转了方向去老夫人那。 他目光凛冽。 想必是母亲和大哥按捺不住了。 之前他一直称病不见人,今日出了院子,这两人就迫不及待了。 果然,当苏靖远一进前厅,就见苏铭远和老夫人端坐在上,一副要审问的架势。 “靖远,今日去哪了?”老夫人缓缓开口。 苏靖远咳了两声:“孩儿去京郊为大军送行了。” 老夫人皱眉:“你身子本就弱,还去外面吹风做什么。莫要又折腾得卧床了。” 苏靖远也不反驳:“母亲说的是。” “靖远,你与瑞王是什么交情?”苏铭远审视着苏靖远的表情。 “并无交情。” “好好说话!” 苏靖远似是疑惑,抬头看苏铭远那张国字脸:“大哥想我如何说?” 苏铭远忍不住了:“若是没交情,为何送你到他府上养伤?休息了几日,还请御医这般照料?” 他们誉国公府辉煌已逝,日趋没落,在瑞王面前根本露不上脸。 可苏靖远受伤却得到瑞王的照看,甚至他回了誉国公府后,李御医都还来给他诊脉。 李御医!那是宫内多年的老御医了。之前老夫人病了想请他来,都没请到,眼下却时不时地出现在府中给这个病秧子诊脉。 “大哥,这就要去问瑞王了。兴许瑞王看我有眼缘,略加照顾。” “你——” 苏铭远气不顺了。他有资格跟瑞王说话吗?更何况瑞王还带兵出征了。 老夫人抿下一口茶:“靖远,你最近身子如何了?” “多亏御医照料,好了些许。” “之前给你配的药,可还有在喝?” “李御医说,为免药性相冲,只喝他开的药便好。” 老夫人眯起眼,笑意却不达眼底:“好,那便听御医的,近来少出门,早日调养好身子骨才是道理。” “母亲,孩儿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下了。”苏靖远的脸色又苍白了些。 “去吧。” 待苏靖远走出了院子,老夫人眼中虚浮的笑意才彻底散去。 “母亲,二弟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苏铭远琢磨着苏靖远方才的语气。 老夫人鼻腔轻斥:“这个小杂种,心思还多了,你莫要被他糊弄着。 真的假的又有何妨? 现在瑞王走了,没人能护他。本就是一个病秧子罢了,等瑞王回来,还真会追究什么不成?” 苏铭远:“母亲的意思是?” 老夫人面上闪过一瞬的恶毒:“本欲留他多活两年,谁知他竟想攀上瑞王。哼,也得看他活不活的到那时候!” 另一边,苏靖远回了自己的院子。 相比于老夫人的院子,他的居所冷冷清清。 院内没有人打理花草,墙角还有未去除的杂草,在春夏疯长。 粗使丫头懒懒散散地在门口扫地,一见苏靖远回来,眼神就紧紧地跟着。 不只是她,院中其他奴才也是留心观察着苏靖远的一举一动。 苏靖远恍若未觉,径直走向房间。 到房中,面色依旧镇静,没有多看一眼外面的奴才。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些把戏。” 母亲和大哥的反应如预料中一般。 因怕他搭上和瑞王的关系,定然会急着下手。 苏靖远冷冷嗤笑。 自小,母亲便不喜他,父亲卧病在床,府中无人关心他,甚至有些下人都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曾一心努力,想为父母和大哥分忧。 母亲看中锦绣文采。 他便勤学刻苦,日日苦读。 大哥喜欢舞刀弄棒。 他就也跟着习武练剑。 严寒酷暑,他一日不曾懈怠。 他相信,只要自己长大,优秀,他们的眼里就会有他。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中了秀才,以为母亲终于会多看他一眼。 他欣喜地把消息报给母亲,却清楚地看见,母亲眼中的不屑变成了更强烈的厌恶。 父亲还未来得及为他庆贺,便因病故去。 父亲的遗体未寒,母亲和大哥在病床前,怒斥他: “你就是个丧门星!你若有好事,便冲撞了国公府的气运。你父亲就是被你克死的!” 大哥使了十足的劲,抽了他二十鞭子。 衣衫破损,皮开肉绽。 他穿着血衣,被拖去跪祠堂,向列祖列宗告罪。 天大寒。 他独自跪倒在冰冷的祠堂,在微弱的烛火包围中,从天亮到天黑,从日落至日出。 列祖列宗的灵牌高高置于台上。 他在无望中问那些了无生气的牌位,他到底是不是苏家子孙。 寂寂寒夜,无人亦无鬼能回应他。 至今,他都记得那种透彻入骨的寒意。 从皮肤,到骨髓,再到心口。 三日后,他被准许从祠堂出来,直接大病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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