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拿着一个特别饱满已呈现了金黄色的香椽道:“这个难得熟透了,一会子让他们细细连籽切碎,用冰糖敲碎锤成细蓉腌制,等破浆后加蜂蜜小火熬制成蜜炼香椽汁,早晚服用可宣肺清热的,可惜现在梨子还没得,不然和梨子一起做甜羹,殿下必定爱吃。” 元钧目光落在那娇黄色香椽在容璧手掌里把玩,五指剔透如玉,与玲珑交相辉映,正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不由微笑:“卿卿怎的就喜欢做这些吃食。” 容璧将香椽转了转:“我阿娘是我们十里八村做饭最好吃的,家里虽然没什么好菜,但阿娘总是尽力做好吃。阿娘有句话我一直记着:咱们穷人家和别人比不了吃穿,投胎选不了,但做饭做菜的时候,总要尽力让全家人吃好喝好。” 元钧心里微微一动,视线从那双纤细剔透的手指挪开,看向容璧那双碧清眼眸,她始料未及太子忽然看过来,下意识回避贵人的眼神,浓密睫毛长长垂下,去看手里的香椽,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又大概是这些日子和太子太熟,她说了句心里话:“咱们老百姓很多事情都没的选,至少这吃进口的一饭一蔬,勉强能做主是加盐还是加醋,不管明天怎么样,咱们总得把今天的日子过好。” 元钧点了点头,唇角忽然又微微一笑:“难怪卿卿要在宝函宫内种菜,不管皇帝谁家做,至少今晚的菜,是自己精心烧的,是合自己胃口的。” 他长久凝视着容璧,赫然发现这来自底层百姓人家的小娘子,有着最朴素的对过日子的看法,总是从一饭一蔬、一丝一线开始,从眼下过起。 他伸手轻轻接过容璧手里的香椽枝插入枝条,只觉得香味悠远,意味深长:“卿卿之心正如明镜,灵明无着,物来顺应,是有大智慧也。” 窗外菜圃里正在捉虫摘菜的几个侍婢远远看着太子和良娣在厅堂里对坐插枝,清雅非常,如诗如画,不由都带了些艳羡:“殿下和良娣娘娘真是天造地设。” “殿下怎么都不喜人伺候在旁的,这些粗使事,交代我们做不就好了。” “我们都是皇后派来的人,太子殿下自然忌讳。” “小声点。” “我说的是实话,皇后给太子殿下塞了多少人你们不知道吧,太子一个都没留。” “我怎么听说容良娣也是皇后娘娘选的,也是东宫旧人来着。” “小声点,那一样吗?容良娣虽然是皇后选的,但那也只是因为她生得美,听说太子开始也没留着,都打发了,送给了弋阳公主那边伺候,都去了一回靖北,这次弋阳公主差遣她回京办事,正巧陛下又要给太子选侧妃。她身上本来就还有司帐的宫籍在,顺理成章提拔了罢了。” “说到底还是生得美……” “别说闲话了,听说了没?皇后被废了。” “听说了,别议论了。这轮不到咱们说什么,就算被废,也还是比你我尊贵。咱们在这里算什么呢?囚徒一个。” “呵呵,也未必。说是退居别宫,其实比这边可不如,我听说尚宫局那边内惩的几位尚宫都出动了,请了西宫那边的几位老太太坐镇审问着。宗室司也出了人,内侍省也出了人,这审讯的架势可不简单。” 青豆已迫不及待地炫耀自己打听到的:“听说皇上亲自下的口谕,什么都不许皇后带走。圣旨颁布那日,几个尚宫局的姑姑就替皇后除了冠钗外袍,听说只穿着素袍去了内惩司那边,什么颜面都没了。” 碧瓜将信将疑看向青豆:“你在哪里听的捕风捉影的话,皇后可是一宫之主,生了两个皇子一位公主,岂会如此折辱?便是审也是密审。” 青豆不屑笑了声:“要不怎么说落地凤凰不如鸡呢。我可不是胡说,是东宫侍卫队的人和我说的,他们本来就被青犼卫那边打压着,这一年多不痛快,听说沈统领那边因为承恩侯被骆国舅参了,他都告病在家,不敢入宫了。如今知道皇后倒霉了,哪个不心里称快呢。” 绿葱笑了声:“我知道了,必定是侍卫队那个小方吧,每次看到豆儿眼睛里都直愣愣地傻笑。” 青豆面上飞红:“我这是给你们打探消息,省得日日在这里白耗着日子。” 翠韭老成些,轻声提醒她:“我们到底是太子的侍妾,小豆儿还是注意些不要和侍卫交往过密,如今是在宝函宫内,无人多事罢了,若是有人多事告发,那可不仅要没命,还要祸及家人的。” 青豆仿佛被泼了一壶凉水,面色微微苍白:“知道了,谢谢翠韭姐姐教我。” 碧瓜却道:“呵呵,这一年多来,殿下哪里看过我们?若是殿下一直这么样子也就算了,结果容良娣来……这才知道便是冰人,也有笑的时候。咱们入不了太子的眼,我看豆子眼光极好,沈统领可是殿下的表兄,沈统领又护短得厉害,若是小方那边去求一求,我就不信太子不放人。与其在这里空耗着,不若早做打算,这些侍卫出身本就都不错的,能出去做正头夫人,何苦在这里白白关着耗着?” 绿葱道:“如今骆皇后被废了……太子会不会……也要出去了?” 碧瓜冷声道:“出去也轮不着你我的富贵。” 她看了眼厅堂上太子笑语晏晏,正亲手拿着一枚香椽递给容良娣嗅那味道,酸溜溜道:“便是容良娣如今看着独宠,又能独宠多久呢?她身份不过是侧妃,太子正妃,必定出身名门世家。我依稀听说,沈家……嫡女,如今尚未定人,多半就是等着太子呢。” “如今也不过是关在这儿,容良娣生得又好,又是弋阳公主调教过的,太子独宠一份儿,真出去后,太子身边一正妃两侧妃,侍妾不算那牌儿名上的,也轮不到你我。” 一时几个侍妾全都微微心里酸涩,只有青豆满脸娇憨:“姐姐说的,若是小方去求沈统领,真的有希望放出去吗?” 碧瓜看她一眼,有些没好气道:“就个傻憨憨,当成宝似的,太子仁厚,若是真放我们出去,那自然是什么好人都有的。” 青豆美滋滋:“那就好。”她又想起一事道:“还有呢,我听说二皇子四皇子和二公主都去天一观前跪着求皇上开恩了。” 碧瓜冷哼了声:“有什么用,当初太子为了弋阳公主远嫁,不也去跪过……” 众人全都想起了之前的传闻,都说太子为了弋阳公主远嫁一事,忤逆君父,之后便一直养病在宝函宫内,再也没有出去过。而她们进来后,也确实见到了太子郁结在心,重病昏迷垂危的时候。 可曾经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有过一丝心软? === 天一观前。 夜色沉沉,宫殿的大理石地面在朦胧月光下显得冷硬而无情。在这肃静而凝重的氛围中,二皇子元桢、四皇子元墨和二公主元亦雪都长跪在冰冷的台阶前,他们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华服因长时间的跪拜而变得皱乱不堪,身影显得异常狼狈,四皇子年幼,一直抽泣哭着,低声叫着父皇、母后。 二皇子元桢虽仍保持着挺拔的姿态,但紧锁的眉头已带上了不耐烦,呵斥四皇子道:“没吃饭吗?哭大声点!干脆晕过去算了!母后对你最好,你连求都求得不尽心!” 元墨粉雕玉琢的脸上带着泪痕,哽咽着又喊了起来:“求父皇饶恕母后!”他念诵着求情的话语,声音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元亦雪冷声道:“二哥,弟弟还年少,何必如此打熬身子,父皇心意一贯难移,不若让四弟先回去,我们跪着便是了。但恐怕没什么效果,昔日太子为了大姐姐,也来跪过宫门,又如何?” 元桢冷哼一声:“父皇不是最爱四弟么?不吃点苦,怎么换来母后平安?” 他话音才落,看到天一观内,青犼卫副统领于寰走了出来,闭了嘴,元亦雪也抬眼去看于寰,想着骆皇后之前还打算着让自己嫁给他,如今看来,母后果然思虑长远……什么军权,什么国舅,当母后被废之时,竟然都一筹莫展。 只见于寰上前微微躬身躬身行礼:“陛下口谕,请两位皇子和公主回宫,否则,按昔日太子例一并处置,送两位皇子和公主都去宝函宫和太子作伴。” 元桢脸上凝固了,于寰又行了个礼,便漠然道:“几位殿下,回去吧,天黑地凉,否则,属下只能遵旨办理了。” 元桢已怒道:“于寰!我记住你了!走着瞧!”他起了身:“我们走!”
第100章 宫变 皇后的中宫笺表被停,皇后的宝印被收回,宫里六宫事务暂时由江贵妃统摄。 然而江贵妃对这从天而降的馅饼唯一感觉的却是惶恐,却也不敢推拒,只小心翼翼地所有都按常例行事,一步不敢越雷池。 元涯倒是兴奋地专门找了母妃:“真想不到骆皇后也有今天,上次算计我找猫的事,可算报应!” 江贵妃却十分唇亡齿寒,伸手握住元涯的手腕:“不可得意忘形,不可在你父皇跟前露出幸灾乐祸得意忘形的样子来,你也上表为皇后求情,她到底算你的嫡母。此外,这些日子在家里好好读书,切莫出去招惹是非了!这个时候若是你也招了劾章,那只怕要一起被发落!” 元涯原本飘飘然,毕竟骆皇后被废,那宫里如今唯一说得上话的宫妃,可不就只有自己母妃了?如今元桢元墨也和自己一般了!看他们平时还摆什么嫡皇子皇女的架子吗? 但此刻被江贵妃有些惊慌失措的目光吓到了,呆了呆,但还是低声道:“我知道了,但是……之前不是还让舅父去沈家打招呼吗?还有定国公府宋家那边……关于王妃的事……” 江贵妃微微一颤:“你去和你舅父说,赶紧和宋家沈家都打招呼,就说之前的事,就算了……” 元涯低声嘟哝:“人家也是高门大户,一会儿说求娶,一会儿又说不求了,岂不是耍人玩?再说了,若是父皇真的不高兴,应该早就有诫勉过来了,如今放任母妃,焉知不知也是赞成的?” 江贵妃手一顿,那慌乱的心稍微定了些,元涯看向母妃面上若有所思,似乎听进去了,连忙劝道:“父皇一贯明察秋毫,母妃在赏花宴上给定国公和承恩侯府的小娘子赏了东西,阖宫谁不知道?父皇却只问罪了骆皇后,还把六宫权柄给了母妃,焉知这不是同意了?” 江贵妃面容缓了下来,仿佛也心定了些,元涯趁热打铁:“母妃这是被吓到了,但如今后宫还有哪位能越过母妃?父皇总不能废了皇后,还要把宫里有品级的宫妃都全都给贬了吧?他就算一心修道,也不至于此,倒是骆皇后这边到底犯了父皇什么忌讳?总得打听清楚,以免皇后踩过的坑,咱们娘俩也踩了,就不好了。” 江贵妃压低了声音:“老太妃都被叫去审讯了,依稀听说她竟然大胆地往天一观那边伸手,具体做了什么不太清楚,只听说和国师有关,国师那边把她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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