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章是行武之人,嘴上功夫没这些文臣厉害,他说话当然也没那么委婉含蓄。 王其修老脸一黑,再看晋和帝明显面色不善,讪讪的闭了嘴。 赵禹恨得牙根痒,要不碍着这么多人在,他都想把赵行提出去打一顿! 这案子当然是要查的,他来接手最合适,既不会放过蛛丝马迹让姜莞背骂名,也不会有王其修这样的发问。 且什么七日不七日,代领责罚那一说,更是荒谬至极! “父皇……” “好,朕就给你七日。” 晋和帝瞪了赵禹一眼:“你住口。” 而后才再去看赵行:“旨意即刻下达,刑部、大理寺与京兆府中官吏供你调遣,七日为期,若不能查明胡可贞这桩案子,二郎,这军令状是你自己御前立下的,届时谁也别想替你求下情来,叫朕从轻发落!” 赵行心头一沉,抬眼去看,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不过为了堵上王其修等人的嘴。 天下事再如何棘手,总都有迹可循,说七日,并非他自负,说白了,他揽下此事,大兄不会坐视不理,何况还有郡王府和枢密使府在,七日足矣。 他未曾料到的是父皇后面这句话—— 父皇是生来的帝王,权术制衡,皇权手段,父皇是仁君,却也离不了这些。 所以从胡可贞意外暴毙,死在御医眼皮子底下那刻起,父皇的确动过心思,要推出去一个珠珠,以平息盛京民愤。 他不会要了珠珠性命,毕竟姜护还为他驻守在幽州,但青灯古佛常伴,几年清苦日子,这些少不了不说,最要紧是到头来,他真想让珠珠担负起这个骂名,平息一场风波。 是牺牲,于天子而言,最合理的选择。 在上位者看来,这绝无错。 可于他而言,那颗滚烫的心,仍凉了大半。 “儿臣,领旨,谢恩。”
第59章 教训 京兆府很快出了告示,觉明方丈批命,姜氏女非邪祟,胡家命案交由刑部大理寺与京兆府同审,二皇子赵行坐镇主持,限期七日破案,还胡家以公道,给百姓以说法,七日不破此案,朝廷自有重罚。 可若再有聚众闹事,散播妖祟邪说者,按律收监,判牢狱三月,服苦役一年。 老百姓们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先前跟风起哄,好像非得惩治了姜莞这位生来尊贵的高门贵女,他们心里才舒坦。 可等到京兆府告示一出,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分明把姜莞给摘了个干干净净。 审案的事情轮不上她插手,坐镇主事的又是二皇子,不能破案,朝廷重罚,罚也罚不到她头上去了。 这本令众人不服,可紧接着又说不许聚众闹事,不许散播邪祟之说,否则就抓去蹲大狱,蹲完了还要去服苦役。 都说法不责众,但京兆府告示都贴出来了,他们完全不想把自己给搭进去。 那就查呗,反正就七日,说来说去跟他们没多大关系,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七日后要么水落石出,真有人害死了胡可贞诬栽在姜莞身上,要么什么也查不出,他们倒要看看朝廷怎么重责那位官家嫡子。 · 朝臣离开福宁殿,晋和帝把赵禹和赵行两兄弟留了下来。 “二郎,你方才听朕一席话,心里是不是很失望?” 赵行喉咙一滚:“父皇想听实话,还是奉承恭维?” 晋和帝就笑了。 这也就是亲儿子了,换个人,谁敢这样在御前回话? 还只能是赵行! 被宠出来的臭脾气。 世人都说二皇子行儒雅清隽,休休有容,乃是个最好脾气的朗朗君子。 那都是假的。 赵禹闻言也黑了脸:“怎么跟父皇说话的?” 晋和帝还是让他闭嘴:“你觉得从头到尾阿莞无辜,她就是被人栽赃陷害,被平白拖下水的,朕所言,便是动了心思,若无法善了,推她出来平息民怨,牺牲她,换个盛京太平,所以你失望,对吧?” “父皇是明君圣主,做的所有决定,是为天下好,为江山安定,可儿臣以为,此事尚且动摇不了江山稳固。” 赵行眸色沉沉,确实说不出什么恭维的话来:“您那样想,或是真的那么做了,也没有错,只是儿臣不接受罢了。” “朕是天子,要保一个姜莞,不过一句话的事,大手一挥,金口一开,说她无辜,她就无辜。” 晋和帝自宝座起身,踱步下来,在赵行身前不远处站定,一抬手,重重拍在赵行肩膀上:“可你能给她什么?” 赵行猛然抬头。 晋和帝面色平和,并不见半分恼怒:“二郎,这是给你的教训,不是给她的。你用不着对朕失望,这场祸事是因你而起,其实想想,本来就是因你一人而起的。” “父皇……”赵禹皱眉,“这怎么能……” “还有你!” 晋和帝对上他倒没了好脾气,斥了一声后,缓了半天:“二郎你自幼纵容阿莞,她闯了什么祸,你都跟在她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甚至用不着姜护出面,你就把什么都摆平了,你以为朕不知道? 纵容到如今,她豪横跋扈,你还觉得不够,她受了委屈,叫人家家的孩子当众下跪赔礼,出了气,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就算了,你不是要替她出气吗?后果你就得替她担着。 至于你——” 他冷眼扫过赵禹:“你就惯着二郎吧你!” 赵行握着拳,骨节隐隐发白:“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 赵禹听完这些还有什么不懂呢? 他也没脸再替弟弟说情,况且父皇对他和对弟弟的态度截然不同。 到底谁惯着二郎啊?老逮着他一个人骂。 他亦垂首:“儿臣也懂了。” 晋和帝冷哼了声:“去吧,送阿莞回郡王府,忙你的差事去。你都十七岁了,男子汉大丈夫,御前一诺,做不到就是欺君,二郎,这回朕是跟你动真格的,你最好能把这案子查清楚,否则—— 朕给你交个底,你在外的封地,朕已经替你选好了,十年无诏不返京,你的婚事,也就此作罢,不用再提。” · 送姜莞回郡王府的一路上,赵行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福宁殿里发生的事,因有晋和帝默许,殿内人早到郑皇后跟前回了个清楚,甚至还替顾怀章带了句话过去。 临到王府外,姜莞扯扯赵行袖口:“查案子的事,我帮不上你,圣人说也不叫我插手。官家给京兆府尹的口谕,就是准了你的意思,要把我摘出来,此事就不再是我同胡可贞之间小打小闹的私人恩怨,而是圣心独裁的朝堂政事,我……我什么都不能做了。” “父皇把我和大兄留下来骂了我几句,我为这个才脸色不好看,不是因为你的事。” 他揉姜莞发顶,安抚着:“给你兜底我早就习惯了,你什么也不用做,在王府里过你的日子,七日足矣,你还不信我吗?” 她说信,听他说挨骂,很想甜软的哄他,可发现自己实在笑不出来。 他手没收回去,姜莞晃了晃自己的小脑袋,在他手心里蹭着:“舅舅准备让五城兵马司在京城抓人了,他说京兆府那些衙役们不如兵马司的人好使,不抓几个不知死活的,百姓心存侥幸,怕还想着法不责众。” 赵行眼皮一跳:“母后也知道?” 她嗯了声:“我想舅舅就是专门要说给圣人听的,你们在福宁殿,王尚书杵在那儿,他要直说,王尚书肯定骂他假公济私。他不想让官家为难,大概借圣人的口说给官家知道罢了。” 赵行说了声好。 姜莞深吸口气:“我都觉得委屈,你不委屈吗?” “就是知道你委屈,才替你这样撑到底了,给你撑腰,我有什么好委屈的?” 赵行唇角略往上扬了扬:“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不起我真破不了案子,让父皇罚我一顿,我费了好大劲当着王尚书的面把你摘出来的,你老这么闷闷不乐,我这点儿哄你的手段不全白费了?” 马车缓缓停下,赵行抽回手,先下了车,再回身递手过去扶姜莞下来:“进去吧,我还要去刑部走一趟,大兄在那儿等我,就不陪你进去了。这几日事多要忙,我抽空来看你。” 她点点头,乖巧的不得了,提着裙摆一步三回头上台阶。 人到府门口时,突然转过身来叫了声二哥哥。 赵行一直目送着她,人本来就没走,听她甜甜的叫,笑着回应她。 姜莞歪头,端得郑重:“破不了案子也无妨,官家要罚你,无论是什么,我陪你一起承担!”
第60章 各查各的(一更) 刑部官署坐落在宫城东侧永昌坊,背靠东宫,坐北朝南,从官署出来步行至嘉福门都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赵禹换了一身常服在三堂等着赵行,刑部尚书高由敏与侍郎林远中陪在堂中。 圣旨他们是早拿到了手的,半刻也没敢耽搁,就点了司刑主事二人及令史四人与书令史六人,以备差遣。 结果还没等到赵行,赵禹就先来了。 等到赵行姗姗来迟时,赵禹手边的茶都已经换过两盏。 于主食陪着赵行入了三堂中,赵禹横了他一眼,看他比出宫那会儿面色好看了不少,也知道是谁抚顺他的那口气,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只想着等事情了结,他非得抓了这个白眼狼好好谈谈心不可。 眼下不提那些,赵禹点着扶手起了身:“二郎少问六部事,我今儿陪着他过来点个卯,高尚书知道是怎么个事儿,后头我就不再来了。” 高由敏也是寒门出身,干了半辈子的刑名,有手腕,有胆识,为官之道,他亦很懂,在这盛京官场上简直是如鱼得水,顺遂了不知多少年。 一听赵禹这话,忙应声说明白:“官家旨意说得清楚,二殿下为主审,臣等从旁辅佐协助,大殿下只管放心,刑部一干听用属官您方才也都看过,是办事儿的人,这案子官家都亲自过问了,得急办,臣是绝不敢敷衍糊弄的。” 赵禹面色平静,古井无波的音调发出短促的一声,似应了这话,又像没放在心上,背着手要出门,路过赵行时脚步稍顿,叮嘱他:“高尚书干了半辈子刑名,此案你虽为主审,然遇事还是要多与高尚书商量。大理寺那边我就不陪你去了,一会儿点齐了人,叫高尚书陪你走一趟,就着手查案去吧。” 赵行说好,侧身把路让开,之后才看向高由敏,与他颔首示意:“这七日,仰仗高尚书了。” 这兄弟俩一唱一和,把高由敏往高处抬,他听着只觉得浑身发毛,根本就不敢应。 实际上这样的案子,有林远中出面足够了,他一部尚书,官署中每天忙不完的差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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