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这位大殿下一向铁血手腕,最要紧是官家乐见于此,从不管束。 治世之君,本不必如此,无非是这几年边境动荡,朝内武将又青黄不接,需得要大殿下这样的未来储君立在这里。 高由敏眼珠子滚着就把这话不动声色圆过去,心里已然有了成算。 等好生送了赵禹出门后,他立马就去问赵行:“殿下现在便往大理寺去吗?” 岂料赵行沉声说不去:“高尚书点两个主事走一趟,告诉徐寺卿,案子急,等不得,让他带上该带的人,直接到胡家见我。” 高由敏眼皮一沉,依他之言,转头交办下去:“刑部这边人是点齐的,仵作也备有,殿下是要把胡家人传到刑部问问话还是直接过去?” 赵行横了他一眼:“不是说了,让徐寺卿带人到胡家见我?” 高由敏讪笑着说了声是,见赵行不跟他计较,转身出门,他才忙点齐了人跟上赵行身影,一同往胡家而去。 · 昌平郡王府的小花厅里,除了顾怀章忙着安排京中抓人那事儿不在之外,其余诸人皆在。 姜氏出宫更早一些,特意把姜莞留在含章殿等着赵行送她的。 魏氏则是待在郡王府压根儿就没走。 赵然一脸严肃,见长辈们都不说话,便先问姜莞:“你怎么不同圣人说,或是跟二兄讲?” 姜莞缜着脸摇头说不行:“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查案自有一套章程,二哥哥领了差事,就不能像平常那样由着性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胡家出了人命案子,我虽不通刑名之事,却也知道这得从胡可贞的死着手调查。 他发病那夜,胡家遭了贼,二哥哥也心里有数,这上头自也会去查。 可凭什么去查柳明华?就因为巧合二字吗?” 她一面说,一面摇了头:“这太荒谬了,表哥还让我去跟圣人说? 她是柳国公府的嫡女,又一向备受宠爱,放印子钱那事儿没闹出来之前,就连圣人都对她另眼相待。 难道你叫二哥哥去跟高尚书和徐寺卿说,因为我跟柳明华有过节,柳明华又恰在此时自大相国寺回京,这太过巧合了,所以得查查她吗?” 姜氏听到这里,瞪了赵然一眼:“你还不如你妹妹!” 赵然啧了声:“我是觉着既然与案情有关,可能有关也是有关,总归是给个建议……” “你去给吗?”姜莞声音略冷淡了些,“表哥,为了我的事情,二哥哥在御前许下承诺,七日破案,他现在贸然跟底下的人说这些,只会叫朝臣觉得他冒进,他急了,他是个没本事的,破案都不是靠线索,而是凭他的臆想。 他将来还要入朝领差事,你就让朝臣这样看待他吗? 更何况这些话传到官家耳朵里,你又让官家怎么想他?” 赵然这才闭上了嘴。 “你怎么想的我清楚得很,无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麻烦事,查她就查她了,难不成还怕了区区柳国公府吗?你是这么想的吧?” 赵然咳了声:“也不全是吧,只是思来想去,除了胡明德自己安排的之外,谁这么跟你过不去啊?她肯定是把放印子钱那事儿算在你头上了的!” 再说下去他八成要挨骂。 裴清沅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柔着嗓音打了个圆场,尝试着把他暂且解救出来,只去问姜氏:“姨母,咱们自己去查柳明华,说不定会把柳国公府牵扯进来,这会妨碍到二殿下他们查案吗?” 姜氏一记眼刀才扔到儿子身上去,闻言收回视线,对上外甥女时脸色不知缓和了多少,摇头说不会:“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各不相干。只要咱们别去碰胡家的人,就碍不着他们什么。” 她说着戳了戳昌平郡王:“你说呢?” 昌平郡王面沉如水:“可以查,我去安排,尽量不动着国公府其他的人,单查柳明华一个。毕竟没把握一定是她,若叫柳国公察觉了,怕是肯定不怕的,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阿兄过两年也要调回京来,情面上过不去,同朝为官太尴尬了。” 姜莞垂眸:“二哥哥说这几日事多怕顾不上我,表哥你晚些时候去找二哥哥一趟,还是要同他说一声,让他知道的。 不过你告诉他是我的意思,他只管正经去查案子,不要管柳明华这边的事。” 赵然刚才就差点儿挨了骂,这会儿好像脑子转过弯来,也就不再多嘴,说了声知道,便再没别的话。
第61章 开膛验尸(二更) 胡可贞死的突然,胡明德是紧着让人去赶定出一口棺材,胡府上下裹了一团素白色,白发人送黑发人,要没有胡可勋撑着,这白事恐怕都操持不起来。 他家愁云惨淡,结果宫里还派了旨意,说要彻查胡可贞的死,这案子归到了赵行手底下,刑部与大理寺从旁协助。 胡明德听完旨意不敢露出半分不快,可等宣旨的太监一走,他一口气没倒过来,直挺挺就栽了下去,脑袋上撞红了一片,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是以赵行带着刑部的人到胡家时,只有胡可勋一人带着奴才们迎出门来。 “二殿下恕罪,家中遭逢巨变,阿耶伤心过度,病倒了,眼下实在起不来身,绝非存心对二殿下不敬。” 谁家遇上这样的事都是值得可怜和体谅的。 哪怕姜莞更遭受了一场非议,赵行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挑胡明德这个理儿。 他摆摆手,示意胡可勋不必如此:“我与高尚书为查案而来,小胡大人也不必如此拘礼,胡右丞既然病了,就让他好好养着,也不要下床挪动了。” 他一面说着,提步就进了府中,过了影壁墙,入眼更是白茫茫一片,压了压眼皮,问胡可勋:“令弟的尸身,现在何处?” “四郎去的突然,家中还未来得及赶制棺椁回来,眼下尸身还停在他自己卧房中,微臣引二殿下过去。” 赵行淡淡嗯了声,一路上都再没有别的话同胡可勋说。 反倒是高由敏问了他几句:“听闻胡四郎发病之前,贵府还遭了贼?” 胡可勋点点头:“也没丢几样特别贵重的东西,不过还是在京兆府报了案的,眼下京兆府也在全力追拿盗贼,但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和线索。” “那盗贼可曾去过胡四郎院中?” 胡可勋摇头说没有:“阿耶之前把四郎痛打一顿,他本就在养伤,这些日子家里的奴才们都不常到他院中走动,以免打扰他养病。 遭贼后我担心贼人闯入四郎院中,叫他伤上加伤,带了家丁匆匆赶去,他院中一切如旧,没有任何异常。” 赵行闻言皱了下眉:“那他是何时发病的?” “遭贼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发起病来,胡言乱语,病中双手挥舞,还撕裂了身上伤口,折腾了大半夜,灌了两碗安神镇定的汤药下去,才算平稳下来。可没想到……” 胡可勋没由来一阵心虚,偷偷抬眼去看赵行:“我们也不知道第二天京中那些流言是怎么传起来的。再之后阿耶被传召入宫,官家怜悯,派了御医来诊脉,结果……结果四郎他就……” 他别开脸,眼眶泛红。 赵行跟高由敏对视一眼,一时皆无话。 · 大理寺的人来的也不算迟,赵行他们刚进了院子不到一盏茶,胡府的奴才们就引着大理寺一众人跟进了胡可贞的小院。 因有刑部的人在,那位大理寺卿徐照恩会来事儿的很,把带来的人留在了院中等候,他只身进了屋里去。 胡可贞身上是整理过的,换了干净衣服,也擦干净了脸,安静地躺在架子床上,要不是面无血色,惨白到吓人的地步,跟睡着了也没什么两样。 高徐二人都是干刑名出身,没坐到这个位置上之前,尸体也见多了。 可赵行不是。 二人恐赵行见了胡可贞尸身恶心不适,又不敢明着劝,正想着怎么跟他说,赵行自己反而先开了口,头也不回叫仵作:“且去验一验。” 御医诊脉和仵作验尸差别大了去,诊不出所以然,不代表验不出问题。 年过四十的仵作姓王,在刑部当差十好几年了,经验丰富,名声也叫得响。 他背着自己的小箱子,弓着腰踱步上去,一声不吭闷头做事。 王仵作对着胡可贞的尸身鼓捣了有两盏茶的工夫,收了工具,转过身来,先摇了摇头。 赵行眉心一凛:“查不出?” 王仵作回是:“体表无致命伤,也不曾中毒,不过死者面容略显狰狞,瞳孔微大,的确像是惊惧之下导致的心脉骤停而猝死。” 赵行啧了声,看了徐照恩一眼。 后者立马会意,提步往屋外叫了大理寺的仵作进来再验一回。 又等了两盏茶,得到的结论是完全一致的。 赵行的剑眉皱的就更紧了。 “或者……” 王仵作犹豫了下,突然开口。 赵行抬眼看过去:“你说。” “或者是内伤,验是验不出的,得开了膛才检查的出来。”王仵作面无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把旁边大理寺的仵作看呆住。 胡可勋一听这个差点儿没跳起来骂人:“我弟弟已经死了!难不成他死后还要再遭受这么一场吗?若是有什么内伤,难道御医诊脉时竟然一概看不出来,还得等人死了,让你剌上一刀,才检查的出来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情绪过于激动,竟也顾不得赵行与高徐二人在场,指着王仵作的鼻子一通骂。 王仵作挨了骂也没太大的反应,就冷冷的瞟了他一眼而已:“《容斋随笔》中有载,杀人手法多种多样,诡秘杀人于无形者甚多,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一概验看不出,人就像是意外而死,并非他杀,这原都是有记载有根据的,并非小人随口胡说。” “照你这么说,那些御医便都是庸医,见闻还不如你一个小小的仵作了?” 胡可勋被气笑了:“你鬼扯出这些话来,我却要问一问你……” “小胡大人。”徐照恩眼看着赵行脸色阴冷下去,忙开口拦了胡可勋那些混账话,“二殿下尚未开口,再则也有我与高尚书拿主意,小胡大人稍安勿躁,别太激动。” 胡可勋怔然一瞬,面色铁青:“徐寺卿,我家是苦主,死的是我弟弟,即便是要开膛验尸,难道只二殿下与二位大人做主便可,竟用不着我这个苦主点头同意吗?” 赵行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高由敏却直觉不好,沉声斥胡可勋:“此案过了刑部与大理寺两家,还在官家面前上了眼,属要案大案,京中民心不稳,群情激奋,小胡大人难不成以为此乃贵府家事这样简单的吗?” “我……你……” 胡可勋被他突然带起的气势震住,一时间磕磕巴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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