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发浑浊的眼里闪过一抹惊惧,吞咽的“咕咚”声清晰可闻:“不、不会吧?” 齐二妮越想越觉得是齐大妮回来了,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早知今日,当初咱们就该直接弄死她,再让道士作法,让她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出来作乱!” 韩发逐渐冷静下来,越想越不对 劲。 那黑影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要在昨夜出现。 还有灶房的意外走火,齐二妮就算脑子不好,睡前也不忘灭掉油灯。 桩桩件件,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 韩发暗道不好:“收拾东西,回村!” 齐二妮百般不乐意:“椿哥儿柏哥儿还要在镇上读书,咱们回去他们怎么办?” 况且她过惯了镇上的舒坦日子,哪里愿意再回到鸡屎和死对头遍地的桃花村。 韩发厉喝:“我让你收拾东西,说那么多废话作甚?再不回去,恐怕就回不去了!” 齐二妮见韩发的脸色实在凝重,有种风雨欲来的惊恐,也不由地慌张起来。 “收拾就收拾,你给我等着,之前那笔账我早晚跟你算!”齐二妮嘀咕两句,下床收拾行李。 韩发糊涂几十年,总算聪明一回,觉察到这件事情里刻意的人为痕迹。 两人着急忙慌收拾好东西,摇醒还在睡觉的双胞胎和韩兰芷,直奔门外冲去。 然而没等韩发拉开门,就有一股大力从外面把门撞开。 数位衣装整齐、腰带佩刀的衙役破门而入,走路带风,神色冷厉。 韩发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几位官爷,你们这是?” 衙役的眼神锋利如刀,轻易便可剐下老两口一层皮。 “你二人可是韩发和齐二妮?” 韩发:“!!!” 齐二妮:“!!!” “我是齐大妮啊官爷,齐、齐二妮是我妹妹,她早在几十年前就死了。”齐二妮讪笑 着说,一边自以为隐蔽地后退,寻找逃窜的机会。 可惜衙役根本不给他们狡辩的机会,三两步上前,反扣住韩发和齐二妮的胳膊。 韩发的手别到身后,疼得脸色煞白:“官爷有话好说,别吓着孩子。” 衙役扫了眼一旁呆愣愣的韩椿韩柏和韩兰芷,丝毫不为所动:“有人到县衙报官,你二人淫.乱.通.奸,一个谋害发妻,一个谋害亲姐,县令大人命我等前来将你们捉拿归案。” 韩发一颗心沉到谷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为首的衙役见两名嫌犯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很是嫌恶地冷哼道:“带走!” 衙役一声令下,韩发和齐二妮就被押着往外走。 韩发满心绝望,齐二妮则是被吓傻了,两人都没反抗。 就在这时,三个孩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又惊又怕地看着衙役。 韩椿虽然不再喜欢爷奶,但他现在只有这两个亲人,大伯二伯是绝不可能同意养他们的。 所以他壮着胆子冲上前,拦住衙役的去路:“你们凭什么把我爷和我奶抓走?!” 领头的是个实干派,看不上通奸子所生的孩子,一个眼神都没给韩椿,推开他出门去。 衙役中也有混不吝的,见韩发和齐二妮实在可恶,嘻嘻哈哈地说:“你爷和你奶犯了大罪,估计要被砍头喽。” 韩椿呆住。 领头的看了眼混不吝的衙役,后者立马收起嬉皮笑脸。 一行人先后出门,直奔县衙而去。 左 右邻里一早就知道衙役去了韩家,这厢见韩发和齐二妮被带走,多少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唉,终究是我迟了一步,本来还打算吃过饭去县衙报官呢。” “两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就该被千刀万剐。” “话说他俩被抓走了,家里三个孩子怎么办?” “我冷眼瞧着,齐老太对那三个孩子宠得很,他们爹很显然是齐老太亲生的,姐夫跟小姑子......他家我是看一眼都嫌脏,你们要管你们去管,反正我不管。” “你们不管,那我也不管。” “都说子债父偿,齐老太跟韩老头坏事做尽,他们儿子也早就死在女人肚皮上了,肯定要让三个小的还债啊。” 众人的谈论声声入耳,三个孩子站在院子里,表情懵懵懂懂,又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阵风吹过,掀起粘在窗户上的小纸人。 小纸人被风卷着,翻出屋檐,越过墙头,飞向远方。 韩兰芷要哭不哭的:“哥,我们以后是不是连爷奶都没了?” 无人回应。 韩椿和韩柏脸上是同样的迷茫和彷徨。 彼时,太阳跳出地平线,灿金的阳光普照大地。 每一处都是光明的,他们却觉得周遭无比黑暗,看不清前路。 ...... 那边韩椿三兄妹深觉前路未知,这边韩发和齐二妮一路被衙役押着,不得不接受过路人的猜测和指点。 齐二妮觉得,自己像极了街边玩杂耍的那只猴儿。 最初的恐慌过后, 她已经冷静不少。 不管去县衙报官的人是谁,反正不可能是齐大妮。 人证和物证都没有,就算对方知道什么内情,也没办法判她的罪,只能放她离开。 齐二妮底气十足,说话也硬气了:“官爷,这路上人太多,不如咱们走小路吧?” 领头的转过身瞥她一眼,冷嘲热讽:“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疑犯,哪有你说话的份?” 齐二妮脸上挂不住,耷着嘴角不吭声了。 韩发对齐二妮的窘迫视而不见,满脑子都是到了公堂上该如何应付县令大人的盘问。 两人低着头,神不属思,自然没注意到站在路旁的韩榆和韩松。 韩榆双手抱臂:“只要他们进去了,就绝没有再出来的机会。” 轻轻软软的嗓音,字里行间却透露出笃定和果决。 韩松眸光凝在齐二妮的背影上,直到后者被围观的人群淹没,这才收回视线。 想到韩发和齐二妮闹了小半夜的动静,韩松眼神意味不明:“还得多亏你的足智多谋。” 韩榆抿嘴轻笑,摆摆手谦虚道:“略施小计,算不得什么。” 有韩松等一众人围观,韩榆不方便放小白出来,只能借助纸人,将韩发和齐二妮的恐惧无限放大。 与此同时,韩树趁夜间无人翻进院子里,在灶房小小点了一把火,引来邻居救火。 那么多人同时听到,韩发和齐二妮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而在昨天下午,韩宏昊和韩宏晔走了趟县 城。 在韩榆的千叮万嘱下,他俩卡着下值的时间抵达县衙。 韩宏昊铭记韩榆的叮嘱,一副大义凛然的贴心模样,表示县令大人您累了一天,大可以明日再派遣衙役过去捉拿疑犯。 因着天色已晚,一切的准备都不甚充分,褚大人经过深思熟虑后,还是答应下来。 于是就有了衙役大清早上门拿人的一幕。 韩松似笑非笑看了眼韩榆,他早该知道韩榆不似表面这般单纯天真。 韩榆的确乖了吧唧,总爱对人撒娇卖痴,一次又一次地在韩松的底线上反复横跳,却从未有过玩脱了的时候。 仔细一想,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人心的掌握和把控。 韩榆深知韩松不会对他怎样,就放任自己大胆行事。 小心思谁都有,韩榆的那些心思在韩松看来无伤大雅。 更贴切的说,属于一种表达亲近和喜爱的方式。 细细想来,能在被拐卖时全程保持冷静,孤注一掷地用自己的血引路,这样的人会绝对无害吗? 显然不是。 从府城救回韩榆后,这几年家里无甚大事发生,大家平淡地过着日子,韩松也几乎忘了当年韩榆的所作所为。 这次也算韩松对韩榆的一次小小的试探。 并非恶意,韩松只是想知道,韩榆在他的看顾和教导之下,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眼下结果出来,韩松还算满意。 至少计划缜密,万无一失。 计划实施前,韩榆甚至还说,若此计不通,他还有备用计划 。 未雨绸缪,走一步看三步。 这样的韩榆,无疑是优秀的。 思及此,韩松主动提议:“左右同先生告了假,不若你我二人去县衙旁听?” 这案件本就骇人听闻,想来开堂时会有许多百姓驻足围观。 比起齐二妮,他更关注韩发。 韩榆眼睛一亮,直截了当地问:“这是二哥对我的奖励吗?” 韩松弯腰抱起蹭在他腿边的壮壮,慢条斯理道:“姑且算是。” 彼此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地没有挑明。 韩松抱着肥了一圈的壮壮,率先走出人群。 韩榆会心一笑,抬步跟上。 ...... “升堂!” 随着褚大人一声令下,公堂两侧的衙役手持杀威棒:“威——武——” 声音低沉,气势雄浑。 韩发和齐二妮跪在公堂之上,上首是坐于“明镜高悬”匾额之下的褚大人,身后是围观的百姓。 冷汗簌簌落下,不消片刻,两人就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落汤鸡,狼狈又丑陋。 褚大人一拍惊堂木:“苦主齐大妮,你有何冤屈,还不速速道来!” 齐大妮?! 韩发和齐二妮浑身一震,不顾公堂上的沉沉威压,齐刷刷抬起头。 因为心虚和胆怯,他们从走进县衙那一刻起,始终没敢抬头。 韩发和齐大妮知道旁边跪着几个人,也猜到对方多半就是状告他们的人,潜意识里觉得他们不会被定罪,并未多加关注。 谁能想到,被他们俩从头到尾忽视的苦主,竟然是齐大妮! 齐大妮不是早就被发卖了吗? 这年头没有路引寸步难行,就算齐大妮侥幸活下来,又是怎么不远千里回来的? 怀着诸多疑问,韩发看向齐大妮。 和三十年前相比,齐大妮满头青丝变为枯白,纤细窈窕的身姿变得臃肿佝偻,身上没有半分当年的痕迹。 可当齐大妮看过来,韩发对上那双黯淡却不失平和的眼睛,他忽然就确定了。 这就是齐大妮。 纵使时光流转,在他们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韩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齐大妮总是这样镇定,眼神温柔似水,在看向他时却没有丝毫的爱意。 这对年轻时眼高于顶的韩发来说,是再耻辱不过的事了。 所以当齐二妮有意撩拨,向他倾诉爱慕,韩发放任自己沉沦进去。 同样一张脸,齐二妮体贴小意,比齐大妮好多了。 但事实证明,齐二妮永远比不上齐大妮。 即使现在的齐大妮形似六旬老妪,即使齐二妮比齐大妮更年轻,韩发还是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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