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同窗见状,当即乐不可支:“诗会上自然不能少了美酒,若是席小兄弟喝不惯,那边还有好茶。” 席乐安吐出一口酒气,忙不迭取来一壶茶水,吨吨吨连灌三杯,才勉强压下酒液的辛辣口感。 “真有这么辣?”韩榆有些纳罕,“我怎么闻着颇为清甜?” 席乐安咂摸着嘴,表情有点怪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未喝过酒。” 不仅他,另两个也没接触过。 今儿可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先前提醒席乐安喝茶的同窗再度开口:“这可不是什么烈酒,而是老少皆宜的果酒,那边几个斗诗的喝的才是烈酒。” 韩榆抬眼望去,不远处果然有几个及冠之年的男子大口喝酒,放声吟诗。 再低头,发现他和沈华灿面前的杯子里满满当当,被席乐安倒了一整杯的果酒。 韩榆偏过头:“你干什么?” 席乐安笑眯眯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觉得这滋味还好,你们快尝尝。” 再看席乐安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大半。 韩榆:“......” 韩榆垂眸去看杯中清冽的酒液,慢吞吞竖起一根手 指:“就一口。” 席乐安撑着下巴:“其实刚开始有点辣,但是回过味来,是那种非常绵长的果香。” 具体是什么果子,席乐安尝不出来。 韩榆和沈华灿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第一反应是辣嘴。 几息之后,又转为清甜。 韩榆咂咂嘴:“竟然还不错?” 不过他素来克制,尝一口就停下了。 等会儿诗会结束,他还要走回去呢。 “怎么样?好喝吧?”席乐安一脸期待地问。 韩榆颔首:“不错,但不可多喝。” “对。”沈华灿赶在席乐安反对之前换走他的杯子,“当心喝醉了回去,伯父揍你。” 席乐安想起他老爹砂锅大的拳头,顿时一个机灵,什么意见都没了。 桌上有凉菜,色香味俱全,韩榆三人一边吃一边说,倒也尽兴。 “再这么下去,我都快吃饱了。”沈华灿脸色微红,同韩榆耳语。 韩榆拍拍肚皮,确实圆滚滚的:“正好,回去后也省得吃饭了。” 这时,王聪好容易从一群好友中脱身,过来找韩榆。 “诗会这般热闹,你怎么不作两首诗?”说着要与韩榆喝酒。 韩榆以茶代酒,笑道:“诗会上才学渊博之人众多,不差我一个。” “韩兄弟此言差矣,你每次月度考核的答卷我都有仔细观摩,遣词造句是我等远不能及的。” 席乐安接过话头:“王兄你可别再夸他了,再夸下去,韩榆就该翘尾巴了。” 这话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同时很好地避免了韩榆无话可说的尴尬。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韩榆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太平镇一众读书人眼中,韩榆身上有两个标签。 探花郎的兄弟。 小三元。 无论哪一点,都是人群中格外瞩目的那个。 有人艳羡,将韩榆当做学习的榜样,时刻敦促自己前进。 譬如冯宁。 也有人嫉妒,因为韩榆的过分优秀而心理扭曲,敌意满满。 譬如黄睿。 上次见韩榆,还是七年前。 黄睿和韩松同时参加县试,韩松得了县案首,而他名落孙山。 巨大的差异让他很难不妒忌韩松,并且坚信焦先生的话,认为自己单纯是时运不齐,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落榜。 这七年里,黄睿连续报考了四次县试。 无一次成功。 其中两次折在正试,连复试都没能进。 二月里,黄睿再一次参加了县试。 这回他总算以吊车尾的名次侥幸通过,却在府试折戟,凄惨落榜。 就在他因为落榜浑浑噩噩的时候,韩松成为探花郎的消息传开。 仿佛一个巴掌狠狠抽在脸上,黄睿的脸火辣辣疼。 同一年参加县试,韩松官至七品,而他连个童生功名都没有。 何等讽刺。 这还不够,两个多月后又有消息传来——韩榆继韩松之后,顺利考取秀才功名,并成为小三元。 黄睿在心里把这对兄弟骂得狗血淋头,积攒的怒气直到今天都没能散去。 他是沾了同窗的光才能 来诗会,此前不止一次向王聪献媚,以期被后者划入好友的范畴。 只是效果甚微,王聪始终对他爱答不理。 可就是这样倨傲的王聪,对韩榆多有夸赞,言辞间难掩推崇。 这让黄睿的怒火霎时高涨十倍不止。 黄睿听到王聪问韩榆为何不作诗,便忍不住站出来:“韩榆你连得三次案首,想来是有真本事的。” 韩榆循声望去,入目是黄睿那张胖脸。 有点眼熟,但不确定。 韩榆迟疑片刻:“......黄睿?” 黄睿捕捉到他眼里的陌生,当时就炸了:“是我,几年不见,你这就认不出来了?” 韩榆默然。 黄睿心底冷笑:“今日太平镇大半读书人都在,你何不赋诗一首,好让咱们见识见识小三元的本事?” 韩榆揉了揉太阳穴,对此颇为头疼。 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平白影响了自个儿的好心情。 却说黄睿的话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他人也没想到小三元会藏在角落里,纷纷表示让韩榆赋诗一首。 韩榆推拒不得,只能在两位好友看好戏的目光下起身,赋诗一首。 “天香飘玉井,一片照瑶池。 色借秋光好,凉欺暑夕宜。 露寒珠缀落,云薄翠绡垂。 应是仙人佩,移来月上时。”【1】 正值丹桂飘香时节,一轮弯月不知何时悄然爬上树梢。 酒楼外有一棵桂花树,秋风拂过,落下一地金黄。 众人放眼望去,情不自禁地被韩榆带入到意境之 中,满眼的向往和愉悦。 “妙妙妙!当真是妙极!” 王聪拊掌叫好,端起酒杯要与韩榆喝酒:“此情此景,韩兄弟应与我痛饮一杯!” 韩榆依旧以茶代酒,微笑着道:“韩某献丑了。” 有一书生朗声大笑:“若你的诗作是献丑,咱们的又算什么?” 一时间,大堂内充满笑声。 大多是善意的,钦佩的。 有人诗兴大发,摇头晃脑地吟诗,末了还醉醺醺地让韩榆再赋诗一首。 韩榆作扶额状,无奈道:“实在对不住,方才贪杯,多饮了两杯酒,这会儿有些头晕。诸位自便,容韩某歇一歇吧。” 小三元连声告饶,不胜酒力的模样不似作假,大家只好放过韩榆,另寻他人。 韩榆回到座位上,狠狠松了口气。 沈华灿笑道:“诗作得不错,若是韩二哥在,也得赞你一句。” 韩榆哼笑,咬牙佯怒道:“是谁把我推出去的?” 别以为他没感觉到,王聪和黄睿盛情相邀时,旁边这两个在桌子底下暗戳戳把他往外推。 “你们两个,真不够义气!”韩榆忿忿总结。 席乐安连忙讨饶:“这不是黄睿主动挑衅在先,若你不应,旁人还以为你怕了呢。” 沈华灿附和:“那恐怕明日就有人传‘小三元名不副实’了。” 假设的传言被沈华灿捏着嗓子说出来,有种雌雄莫辨的怪异。 韩榆憋笑憋得肩膀直颤:“灿哥儿你正常一点......好吧,我觉得黄睿应 该不敢再来了。” 脸都被扇肿了,再为自己找存在感,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就算黄睿有心如此,王聪也不会纵容他。 正如韩榆猜测的那样,诗会在风平浪静中结束。 韩榆吃得撑肠拄腹,提出告辞。 王聪送他们仨到门口:“今日的诗会有了韩兄弟加入,王某觉得十分精彩,下次若有机会,王某还想请你们三位前来。” 韩榆欣然应允,至于到时候会不会去,还得看心情。 出了酒楼,一阵夜风吹来,韩榆三人被桂花雨浇了个严实。 沈华灿的味觉受不得刺激,一刺激就容易打喷嚏。 就比如现在。 他迅速逃离桂花雨,站在街头,弯着腰喷嚏一个接一个。 韩榆和席乐安在他左右,轻拍他的后背。 半晌后,韩榆低头问:“好些了没?” 沈华灿吸吸鼻子:“没什么大碍,回去吧。” “这么多年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席乐安面露关切,“大夫也看了,药也没少吃,好像都没什么用哎。” 韩榆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我们村的关大夫医术不错,或许可以试试找他看。” 沈华灿揉揉鼻子:“回头我跟祖父说。” 韩榆只是建议,去不去还得沈华灿自己拿主意。 三人踩着夜色,各回各家。 ...... “你们听说了没?昨儿诗会结束后,有个焦家私塾的学生喝多了酒,走夜路一头扎进路边的水缸里,泡一晚上被家里人找回去,结果半 天不到人就没了。” “那学生的爹娘跑去王家闹事,王家填了不少银子进去呢。” “竟有此事?” “我骗你作甚?那人以前还是咱们私塾的,连着几次不合格,被先生撵走了。” 参加诗会,月度考核不合格......这让韩榆联想到黄睿。 询问的眼神瞥向席乐安,很快得到后者的肯定答复:“就是他,早上我从黄家路过,门上都挂白布了。” 韩榆眉梢轻挑:“也太大意了。” 虽然黄睿几次三番地挑衅,韩榆却从未将他视为对手。 想不到那跳梁小丑就这样草率地没了。 联想到自身,韩榆唏嘘道:“这年头活着可真难啊。” 席乐安没听清:“你说什么?” 韩榆摇摇头,转回身看书了。 傍晚时分,韩榆照例去沈家,接受沈绍钧的教导。 待韩榆落座,沈绍钧正色道:“授课之前,老夫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韩榆有些受宠若惊,究竟什么事,竟然要征求他的意见? “昨儿有位好友来信,给了老夫安庆书院的读书名额。” 韩榆迅速调出安庆书院的相关信息。 安庆书院位于安庆府,与徽州书院、永平书院、东昌书院并称大越四大书院。 其中安庆书院位列第一,是读书人打破头也想挤进去的地方。 韩榆摩挲指腹:“师公的意思是?” 沈绍钧直接挑明:“老夫想让你们三个去。” 韩榆,沈华灿,席乐安。 韩榆怔了下,回神后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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