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年事已高,如何经得起这么沉重的打击?”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愿意亲自登门向那些被儿臣有意无意伤害过的百姓致歉,也愿意接受您的惩罚。” “但求您对外祖父网开一面,这两个月以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儿臣一人所为,外祖父恪守为臣本分......” 越京流传着一句话——铁打的皇帝,流水的世家。 即便阮氏、梅氏相继没落,成为人人可欺的存在,但在靖国公看来,即便是父皇也无法轻易撼动戴氏。 只要戴氏煊赫一日,外祖父依旧是文臣之首,就算他被降为国公,也有翻身的那天。 他可以认错,可以屈尊绛贵地去向那群贱民道歉,外祖父绝不能闭门思过。 蔡文与外祖父政见不合,一定会趁着这个时候大肆揽权。 “放肆!” “越英叡,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朕说话?” 靖国公像只被掐了脖子的鸡,低微的声音戛然而止,张嘴瞪眼滑稽至极。 “父、父皇?” 永庆帝对他很失望,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拂袖厉声道:“来人,送靖国公回府,好好在你的国公府静思己过,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靖国公和国公府两个词深深刺痛了越英叡的心,他顷刻间红了眼。 可惜永庆帝没有看到,操起玉质把件往他身上砸:“滚!给朕滚!” 靖国公滚了。 全公公奉上一杯凉茶,轻声细语道:“陛下您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 永庆帝没心情喝茶,心烦意燥地在外殿来回踱步。 他本想与云娘好生亲近一番,被靖国公一搅和,什么兴致也没了。 没来由的,永庆帝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脸。 宸王。 安王。 靖国公。 不必怀疑,他们都和自己血脉相连。 永庆帝虽政务繁忙,但也是亲眼看着他们长大的。 本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为何到今日,会变成父子离心,父子反目,甚至父子阴阳相隔的局面? 永庆帝扪心自问:“朕做错了吗?” 全公公眼皮抖了下,站在一旁充当木桩,呼吸都跟着放轻了。 永庆帝转身,原路返回继续踱步:“不对,不对,朕没有做错。” “是梅家太贪心,是戴家太贪心,朕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他语气越发焦躁,“没人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永庆帝自言自语,神 叨叨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胆颤。 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在云娘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着手处理政务。 首先第一件事,是拔除靖国公安插在各部的官员。 “小全子,你去叫韩爱卿过来。” 韩爱卿,吏部尚书韩榆。 全公公差人去吏部,韩榆很快来到御书房。 “微臣参见陛下。” 御案后,永庆帝正在翻阅这些天靖国公批阅的奏折,脸色比死了半年的家禽还要臭。 他不看韩榆,语气冷厉:“之前靖国公让你任命了一批官员?” 韩榆敛眸,掩下眼底的晦暗不明:“回陛下,确有此事。” 永庆帝把奏折丢到御案上,发出“啪”一声响。 “他让你任命你就任命?你到底是忠于朕,还是忠于靖国公?” 韩榆默了默,他不知道永庆帝突然发什么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年皇家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 先是康王,然后是安王,现在又多出个永庆帝。 韩大人表示已经司空见惯了。 韩榆心中腹诽,面上一派恭谨,俯身拱手道:“微臣自然是忠于陛下,只是原本的官员相继降职罢官,总得有人填补空缺,靖......靖国公说他经过几日观察,这些人是最合适的人选,微臣这才下发了任命文书。” 明明已经发作过靖国公了,可永庆帝仍觉不够,正巧韩榆撞到枪口上,只能被迫沦为他的发泄对象。 永庆帝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可只要想到他的朝堂他 的臣子被靖国公肆意摆弄,就有一种想要灭一切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地闭上眼。 半晌后,永庆帝恢复往日的和善:“既然如此,就辛苦韩爱卿重新任命,做完后给朕过目。” 韩榆俯首,永庆帝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微臣遵旨。” 永庆帝蠕动嘴唇,挥手让他退下了。 ......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韩榆没道理把好处让给别人。 既然永庆帝让他自行安排,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韩榆把靖国公的人调到其他地方,再让越含玉的人填补了这些空缺。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这不是韩榆该考虑的事情。 整个调动历时两天。 两天后的下午,韩榆冒着雨前往御书房。 “陛下,这是新任命的官员名单,请您过目。” 永庆帝一目十行地扫过,要么是他的亲信,要么是朝中以清正不阿著称的官员。 “不错,你安排得很好。”永庆帝深谙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道理,“方才御膳坊传来消息,说是今日刚到一批从杭州府运来的海错,待会儿朕让人送你府上去。” 海错,即海鲜。 在交通运输并不便利的古代,内陆人终其一生也难尝到一口。 韩榆配合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欣喜又松了口气:“微臣谢陛下赏赐。” 永庆帝将韩榆的神态看在眼里,顿了一顿,错开眼低头看奏折:“好了你去吧。” “是,微臣告退。” 韩榆信步走出御书 房,而恰好迎面走来一行人。 若非及时刹车,怕是要和对方撞个人仰马翻。 韩榆睨了眼那曳地的粉白裙摆,低头敛眸,并退至一旁恭敬行礼。 “呦,皇贵妃娘娘来了,您快请进,陛下说了,您来不必通报,可自行入内。” 云皇贵妃进了御书房,韩榆转身向前。 他背后,守门的内侍咦了一声:“这地上怎么有个荷包?” “伯爷!伯爷!” 韩榆止步侧身:“何事?” 内侍把手里的粉色荷包递上前:“伯爷,您的荷包落下了。” “荷包?”韩榆垂眸,紧接着摇了摇头,“这不是本官的东西。” 内侍愣了下。 韩榆面带微笑:“或许公公问一问皇贵妃身边的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内侍大喜,对着韩榆连连作揖,“多谢伯爷提醒,奴才这就去问。” 韩榆颔首,拾级而下。 内侍去找云皇贵妃的人了,韩榆同偶遇的黄信寒暄两句,沿宫道往吏部去。 终是没忍住,韩榆啧了一声。 越含玉同他说起过云皇贵妃的现状。 戴皇后以云皇贵妃出身低不懂规矩为由,让陈嬷嬷教她宫中礼仪。 陈嬷嬷可是杀了宸皇贵妃的狠人,折腾一朵小白花自然不在话下。 云皇贵妃累得不轻,跟永庆帝哭诉,永庆帝就去找戴皇后的麻烦。 一来二去,永庆帝与戴皇后之间的隔阂更深,反倒和云皇贵妃如胶似漆。 想到方才云皇贵妃借抬手的动作给他塞荷包,韩 榆眼里闪过一抹嫌恶。 ...... 傍晚下值,韩榆回到文武伯府,让韩二送一半海错给韩家。 “主子,您指名要的五个人已经从大魏带回来了。” 韩榆原打算去书房,闻言脚步转向另一边:“去地牢。” 地牢是韩榆搬进来之后修建的,专门用来关押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或物。 既是被大魏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无论是战斗力还是意志力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 下地牢的时候,韩三说:“我们的人折了两个,八个受伤。” 韩榆脚下微顿:“厚葬,让他们好好养伤。” 韩三不疑有他:“是。” 韩榆下到地牢,见到五个被铁链捆缚着的年轻男人。 眼神冷漠中透着杀意,皮肤是常年不见太阳的苍白。 这就是死士。 他们见到韩榆,都表达出明显的攻击倾向,但是被特制的铁链困住了。 韩榆没有上前,也不嫌地上脏,挥退韩三后盘腿而坐。 “知道你们在成为死士之前是什么身份吗?” 五人挣扎的动作顿住,眼里浮现迷茫。 他们是死士,心里眼里只有主人。 他们不关心自己从哪里来,死亡是他们唯一的归宿。 韩榆没有死士,但对这类人还算有几分了解。 他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内情—— 大魏先帝做了场梦,梦见大越韩家的二房公子会灭了大魏。 于是他派人在大越寻找符合条件的人,要么杀了,要么收为己用。 “你们的家人都还活 着。” “因为你们的无故失踪,他们至今都活在自责、愧疚与思念之中。” “等你们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回去看看他们吧。” 五人没有反抗,也没有拒绝。 韩榆把他们交给了半退休的韩一,天黑后去长平公主府。 告状。 - 既宸王、安王、靖王先后退出夺嫡行列,大臣们放眼看去,仅剩两位活蹦乱跳的幌子。 宁王和康王。 “宁王学富五车,颇有才干,可惜出身不行,宁王妃娘家父亲也只是个四品官,成不了什么气候。” “比起宁王,我更看好康王,虽寡言少语,却是个靠得住的,待人彬彬有礼,更不像之前几位爱折腾。” 这番言论得到很多人的赞同,并在私下里流传开来。 戴氏耳目众多,这些话如何瞒得过戴澹和戴皇后。 戴皇后恨极:“他为什么要回来?他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这样对本宫的叡儿?” 她把对永庆帝的恨意转嫁到云皇贵妃身上,折磨人的法子一套接一套,让云皇贵妃苦不堪言。 戴皇后下手狠绝,云皇贵妃又惯会示弱,永庆帝心里的那架天平自然倒向后者。 两位高位嫔妃相斗,搅得后宫鸡飞狗跳,一片乌烟瘴气。 ...... 深夜,长平公主府。 “赌一文钱,云氏会装聋作哑。” 两人灯下对弈,韩榆摩挲着棋子,兴致勃勃地下赌注。 越含玉炮打隔子,吃掉韩榆的马:“一文钱太少,我赌两文钱。” 其实 答案已经揭晓,但她愿意陪韩榆玩一把。 都说越京富贵迷人眼,云皇贵妃从小在山村长大,来到富丽堂皇的皇宫,滋生出野心和抱负很正常。 但越含玉是个小心眼的。 云氏因永庆帝年老想要找下家,越含玉不会阻拦,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韩榆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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