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云敏锐地觉察出妯娌不欲多言,给自家男人使个眼色。 韩宏晔不知所以 然,但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 苗翠云有意缓和气氛,遂将话题引到韩榆身上:“榆哥儿的脸色比傍晚时好了不少,多半是受惊导致,吃副药就能好,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萧水容嗯了一声:“他爹也这么说,不过还得让关大夫过来一趟,看了我才放心。” 韩宏昊点头如捣蒜:“诶诶,是这么回事。” 话音落,重又恢复寂静。 苗翠云知道老二媳妇平日里是个会来事的,十里八村除了齐大妮没一个说她不好,只因一颗心挂在受了伤的榆哥儿身上,无暇顾及他们二人,也并未过多计较。 夫妇俩就这么一里一外站着,无声陪伴。 要等关大夫诊了脉,确认无恙后他们才能放心回屋。 谁料好一会儿后,萧水容慢半拍开口:“我也不知,榆哥儿平素一直很乖。” 除了挖蚯蚓喂鸡,他能坐一整天而不动弹。 韩宏昊和苗翠云先是没反应过来,几息后才明白萧水容的意思。 他二人在昏暗中相顾无言,眼里尽是惊疑不定。 ...... 不多时,韩宏晔牛一样冲进小院,身后缀着个关大夫。 因动作太急,连门边杵着的大哥都没注意,旋风一样冲进西屋,差点把老大哥掀了个趔趄。 “大夫您赶紧给看看,榆哥儿到底怎么了?” 关大夫一路被拽着过来,鞋都甩飞了一只,赤着脚冻得直嘶气。 半眯着眼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炕边的木凳子上,左脚 踩右脚:“都让让,别挤在这儿,光都挡没了。” 萧水容拉着三个闺女到一旁,咬着唇满心忐忑,眼珠死死黏在韩榆的身上。 韩宏晔捧来油灯,关大夫借着这豆大点的烛火查看韩榆的面相,口舌还有眼睑。 他每做一个动作,萧水容的心就跟着跳一下,想问又不敢问。 韩宏晔可管不了那么多,握着拳焦急询问:“关大夫,我家榆哥儿到底是咋了?我方才瞧着,他看起来很难受。” 看得他心都揪成一块抹布了。 关大夫没吱声,老神在在地诊脉。 韩宏晔想再追问,被萧水容掐了把,垂头耷脑地闭了嘴。 仅容一人转身的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 像有一根线绞着心脏,关大夫任何细微的神情动作都能让他们心跳骤停。 过了半晌,关大夫总算收手,苍老的声线格外清晰:“脉弦伏而滑,是为惊悸。” 又取出布袋中的银针,在烛火上炙烤一二,准确无误地扎进一处穴位:“且榆哥儿白日里受了伤,而今有些热症,属正常情况。” “容老夫给他扎上几针,好好睡上一觉,稍后老夫再开两副药,连服三日便可好转。” 悬在空中的心怦然落地,弓弦般紧绷的身子也随之松懈下来。 韩宏晔连连点头,萧水容憋回泪光,攥紧手心里的铜板:“大半夜辛苦您走这一遭,要不是您来,咱们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关大夫面不改色道:“ 治病救人乃医者职责之所在。” 说罢,抬起韩榆的手腕,银针刺入神门穴。 “唔……” 失去了妈妈一样温暖的怀抱,躺在又冷又硬的炕上,还被扎了好几针,韩榆眼皮滚动,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然后,愣在当场。 ——眼前不是塞满丧尸的废弃大楼,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以及衣着古怪的男男女女。 “这......”是哪? 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萧水容捕捉到了。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冲到炕前急问:“榆哥儿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萧水容用带着茧子的手指轻抚着韩榆的脸颊,絮絮叨叨说着:“是不是头疼?之前你捂着喉咙,是不是喉咙也疼......” 韩榆僵着身子,熟悉的气息将他残余的惺忪昏沉都给震飞了。 “娘......娘?” 尾音打飘,透着三分不确信。 萧水容愣了下,眼里爬上惊慌:“关大夫,我榆哥儿这是怎么了?” 韩榆的反常大家看在眼里,韩宏晔被热油灼伤手指而不自觉,托着油灯凑上前,好让榆哥儿看清自己,小心翼翼地问:“榆哥儿,我是谁?” 三姐妹见势不妙,呼啦啦冲上来,你一言她一句。 韩兰铃:“榆哥儿你还认得我不?” 韩兰芸:“榆哥儿你别吓姐,我是你芸姐啊,你以前最喜欢我,最爱跟我玩了!” “爹娘,榆哥儿是不是摔坏脑袋了?”韩兰玥呜呜抹眼泪,“这可怎么是好啊 !关大夫你快给榆哥儿看看,他才三岁,可千万不能傻了哇!” 韩兰芸瘪着嘴,四处寻找关大夫的身影,最终锁定在一处,气势汹汹:“你不是说榆哥儿没什么大碍吗,他咋坏了脑袋?你赔我榆哥儿!赔我榆哥儿呜呜!” 被三姐妹撞到犄角旮旯不得动弹,又被六岁女娃娃强行拽回来的关大夫:“......” 所以说孩子是这世上最讨厌的生物。 没有之一! 关大夫气哼哼甩袖子:“老夫什么时候说他摔伤脑袋了?” 苗翠云看了眼二房一家子,生怕他们惹恼了轴脾气的关大夫,撂挑子不干就完球了,只得站出来打圆场:“他们也是一时心急,关大夫您别放在心上。” 韩宏昊跳出来拆台:“可榆哥儿好像不认得老二家的了。” 苗翠云:“......”个糟心东西,蠢死他算了! 韩宏昊平白被瞪了一眼,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到底没再插嘴。 关大夫气不忿儿,指着韩榆:“榆哥儿分明是大病初醒,短时间内脑子没转过来,你们一个二个吵吵嚷嚷,可不得把人吓住了!” 老爷子一发话,众人霎时噤声。 数道视线落在身上,看得韩榆心慌慌,绷紧了淡色的唇角。 韩宏晔弓起熊一样的腰背,低下头咧嘴笑:“榆哥儿,我是你爹,认得爹不?” 韩榆:“......” 其他人:“......” 都说韩家老二是个憨子,还真是话不虚 传。 在黑脸汉子殷切的注目下,韩榆按下杂乱的心绪,沙哑的嗓音软绵绵轻唤:“......爹。” 嗅着眼前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几乎可以断定,早前于呼呼风声中给予他第一个拥抱的,正是此人。 所以,温暖并不是幻觉。 之前发生的所有,也都不是幻境。 一时间,韩榆心如鼓擂。 心惊的同时,更多出几分贪念。 眸光转向萧水容,在对方柔和似春水的凝视下开口:“娘?” “诶!” “诶!” 接连两声,应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苗翠云看着二房两口子脸上的同款傻笑,忍住扶额的冲动:“榆哥儿没事就好,现在咱们也能放心了。” 韩宏晔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是是是,放心了放心了。” 比之一根筋的夫君,萧水容不忘被他们质问挤兑的关大夫:“实在对不住,关大夫您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同我们计较。” 关大夫斜了眼张嘴眯眼傻乐的三个丫头,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 之前凶巴巴的,恨不得冲上来咬他一口,现在又是一个样。 娃娃的脸当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无妨,你们也是关心则乱。”关大夫说着,利索取下韩榆身上的银针,收进药箱里,“榆哥儿已无大碍,待会儿给他擦个身,好好休息即可。” 萧水容将手里的铜板递给关大夫,又推了把身边的男人:“外面夜深露重的,让榆哥儿他爹送您回去吧。” 关大夫没拒绝,跟韩宏晔借了双鞋,承诺明日归还,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得知榆哥儿的准确情况,苗翠云彻底放下心,也准备回屋。 转身前,她忽然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松哥儿从镇上带了酥饼回来,明儿早上我给你送来。” 萧水容想也不想就要拒绝,却被苗翠云一句话堵了嘴:“榆哥儿身体正虚着,那酥饼油水可足哩。” 其实原本她是不打算把酥饼拿出来的,只留给自家三个孩子吃。 然对上榆哥儿乌黑湿漉的眸,就禁不住心软了,当即拍板分一半给榆哥儿甜甜嘴儿。 酥饼常有,而乖乖侄儿不常有。 几块酥饼而已,倘若松哥儿知晓,也定是愿意跟榆哥儿分享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萧水容自不好再推拒,只默默记下大嫂的好意,送两口子到门口。 再转身,却见本该卧病在炕的榆哥儿弹坐而起,双眼溜圆,跟村长家绣芳养的那只狸猫似的。 “松、松哥儿?” 萧水容不知缘由,没接茬。 韩兰芸从身下抽出一根茅草,捏在手里折来叠去,奇怪地看向韩榆:“松哥儿就是大伯家的二哥呀,榆哥儿你不是没摔坏脑子?” “轰——” 韩榆耳畔炸响,犹如五雷轰顶。 此刻,断头之痛盖过额头伤口的痛。 韩榆眼前一黑,在娘亲和姐姐们的惊呼中,直挺挺倒了回去。 所以......科举文对照组也是真的? 他真成了科举文男主的那 个干啥啥不行,惹事第一名的短命堂弟了?!
第5章 昏黄油灯下,韩榆任由新认识的妈妈用热水给自己擦身,从头到脚红成一只虾。 羞赧之余,思绪晕乎乎浮沉不定。 问:穿成一个阴险狡诈,只有二十来年可活的败类怎么办? 当然是痛改前非,避免惨死结局了! 眼下的境况确实不太妙,但也比身处末世,需时刻提防着不被丧尸撕碎,不被同类异能者开颅剖腹高强许多。 败类目前才三岁,离砍头还早,一切还来得及。 韩榆不想死。 他眷恋这初次体会到的父母之爱,不舍姐姐们的无私关怀。 原主身在福中不知福,辜负了家人的疼爱,自己犯欺君之罪被斩首不说,还连累家人死的死伤的伤。 而他韩榆不会。 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创造出他,给予他生命,即使遭遇五年如一日的剥削利用,他也从未有过怨言。 既来之则安之,他会尽己所能,绝不重蹈覆辙,并给家人一个好的结局。 韩榆望着新娘秀美的面庞,暗暗发誓。 “好了,睡吧。” 轻柔的擦拭停下,萧水容给韩榆拢上衣襟,塞进被窝里,出门倒水去。 经方才那一番闹腾,白天干了不少活儿的三姐妹累得不行,早已睡得四仰八叉,还打起了小呼噜。 韩宏晔盘在炕上给榆哥儿的伤口上药,完事后鼓起腮帮子吹了两下,溅了韩榆一脸的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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