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无私大度,愿为好友肝脑涂地的刘兄,也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与他割袍断义。 当得知韩松考取县 案首时,韩宏庆在想,怎么偏偏就是韩松呢。 他这个做叔叔的,县试考了倒数第八名。 而韩松这个晚辈,只读了两年不到的书,就轻轻松松考上了案首。 苍天何其不公? 他多年苦读,竟比不上一个十一岁的小子! 韩松何尝看不出韩宏庆心中的不平静,但他并不在意,言简意赅道:“只是运气好了点。” 韩宏庆:“......” “我跟榆哥儿还有事要做,先行一步。” 韩松说完,就要带韩榆离开。 韩宏庆突然来了句:“月底我送椿哥儿柏哥儿去焦家私塾了。” 得罪了罗先生,他只能送双胞胎去焦家私塾。 韩松轻嗯一声,表示知道了:“无论在哪,只要好好学,都会有收获。” 随后便带着韩榆扬长而去。 ...... 谁也没把和韩宏庆的偶然碰面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四月下旬,府试开考。 依旧是韩宏昊陪考,不过这次换成韩树和韩榆同住,顺便给他解决一下吃饭问题。 这次韩榆不好意思再向罗先生告假,即便那本书还在罗先生手里。 接连等了七日,韩松总算回来。 韩松一身风尘仆仆,在韩榆炮弹似的扑过来时止住脚步,被扑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 “二哥考得怎么样?”韩榆一脸期待地问。 韩松抬手捻起韩榆头发上的黑色猫毛,依旧是轻描淡写的口吻,仿佛在说中午吃什么。 “府案首,已有童生功名。” “好耶!” 韩榆放声欢呼,提议道,“今日是二哥的大好日子,不如咱们庆祝一下?” 韩松沉吟片刻,同意了。 于是包括韩榆在内的四个人去了镇上一家规模不大,价格比较亲民的食肆。 作为长辈,有遇上大喜事,韩宏昊当仁不让地承担起点菜、付钱的重任。 一顿饭吃得肚皮滚圆,踩着夜色回家去。 原本韩榆想留韩宏昊和韩树在镇上住几日,韩宏昊拒绝了。 “这一去七八天,家里肯定有不少事,过两天我还打算跟你爹去挖沟渠呢。” 正值农闲时节,地里没什么活儿,可以出去做工,也能挣几个银子。 韩榆无法,只得放他们第二天离开。 韩松成为童生后,似乎和以往没什么区别。 对同窗依旧是高岭之花的姿态,也就和韩榆独处时,才会稍微多说那么几句。 几日后,兄弟俩在课室自学。 罗先生悄没声儿地出现,叫了他二人出去:“谈顺你们可认得?” 不就是村长的大儿子? 他怎么找来私塾了? 怀着满腹疑惑,罗先生领两人来到谈顺面前,又转身离开,留他们自行说话。 谈顺一脸急色:“松哥儿榆哥儿,你们爹在挖沟渠的时候摔了个跟头,怕是不太好了!”
第50章 韩榆二人向罗先生告假。 罗先生知晓缘由,爽快批了假,又问韩榆:“府试的试题可做了?” 韩榆回道:“昨天做过了。” 和县试的试题一样,韩松昨儿得空,就让他做一遍,还顺手批阅了。 罗先生很满意他的自觉:“这几日为师打算让你们练习县试和府试的试题,你既已做过,韩松又过了童生试,那些试题就不必再做,尽管回去便是。” 罗先生顿了顿,又叮嘱道:“路上小心,等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再回来。” 韩榆和韩松躬身作揖:“是,多谢先生。” “嗯,去吧。” 两人退出书房,随谈顺离开私塾。 谈顺来得匆忙,特地跟人借了牛车,就停在私塾对面的巷子里。 他把牛车赶出巷子,招呼韩榆韩松:“快上来,你们爹死活不肯看大夫,说是要花很多银子,这会子情况不太好,耽误不得。” 韩榆小脸煞白,颤着声儿道:“受了伤怎么能不看大夫呢?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得赶紧治病啊!” 谈顺很难不赞同:“真是犟得很,怎么说都不听,实在没办法,我爹就让我来找你们了。” “松哥儿榆哥儿,你们俩可得记住了,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劝劝他们。” 谈顺抽了下牛屁股,气得咬牙切齿地说:“要是再不听,直接叫几个人把他俩摁住喽!” 韩榆和韩松对视一眼,默默替老父亲和大伯点 一排蜡。 “对了谈叔,爹和大伯怎么会摔跟头?” 之前谈顺说爹和大伯不好了,他二人急着向先生告假,还没来得及细问。 这厢有了时间,可不得详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谈顺抖了下缰绳,防止牛车走歪:“今早上我跟你们爹去挖沟渠,挖一半听到有人喊,说有三个人从上头摔下去了。” “我跑去一看,其中两个是你们爹。” “问了人才知道,刘勇......就是跟你们爹一起摔下去的那个,刘勇背着一筐土从你们爹后头过,突然被什么绊了下,连人带筐砸到两个人身上。” “你们爹当时就在沟渠边上,被他这一撞,直接摔下去了,当时就抱着腿喊疼,我猜估计是腿摔断了,头上脸上也淌了不少血。” 韩榆短促地眯了下眼,又问:“那刘叔呢?他现在什么情况?” “刘勇就更惨了,头上磕了碗口那么大的洞,血止都止不住。”谈顺想起那画面,抖了个激灵,“我来的时候关大夫在他那边,血水一盆接一盆送出来,听说已经认不清人了。” 韩榆眸光微闪,手里捏着韩松的衣袖,折来叠去地玩儿:“啊,那真是不太好。” 谈顺莫名觉得这话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个具体大概。 他回头看了眼,韩家的兄弟俩挨在一起,垂着头不太看得清脸色。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转念想到韩榆听说他爹不太 好之后,倏然红了一圈的眼眶,又觉得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韩家大房二房都是厚道人,亲爹受伤,怎么可能不担心。 嗯,一定是他看岔了。 ...... 牛车一路颠簸,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桃花村。 韩家门口站着不少村民,牛车甫一出现,便齐刷刷看过来。 韩榆急吼吼跳下牛车,却因为长时间的颠簸导致头晕眼花,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韩松一把托住韩榆,声音不高不低:“小心点。” 韩榆胡乱抹了把脸,哽咽着说:“二哥我没事,爹和大伯要紧。” 说罢,两行泪顺着眼角滑落。 韩榆来不及擦眼泪,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跑,哑着喉咙高呼:“爹,大伯,我跟二哥回来看你们了呜呜呜......” 堵在门口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让那小小的身影进去。 韩松紧随其后,看似镇定自若,但凌乱的步伐和惨白的脸色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慌乱。 韩树和韩兰英四姐妹在院子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萧水容和苗翠云不见踪影,应该在屋里陪着受伤的两位。 看到韩榆,韩兰芸哇地哭出声:“榆哥儿,爹他呜呜呜呜......” 韩榆背对着门口,但不妨碍村民们注意到他颤抖的肩膀:“四姐,我去屋里看看爹。” 韩兰芸抽噎着点头,放两人进去,然后继续抹眼泪。 韩家的上空被一片黑云笼罩,阴沉压抑。 村民们不忍再看,纷纷摇头叹气。 “眼看松哥儿成了童生,日后有好日子过了,又出了这种事,真是......唉!” “韩老大韩老二不孝顺,把亲爹亲老娘丢给韩老三,一个月也不见得去看几回,就是两个白眼狼。松哥儿成了童生,他们也不准齐大妮到处乱说,硬是把齐大妮气得哭着回去,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我呸!你这老东西嘴真坏,明明是韩发两口子偏要跟韩老三,咋就成了韩老大韩老二不要他们?还有齐大妮,你咋不说先是齐大妮上门要把铃姐儿说给地主家的傻子,韩老二两口子气狠了,才把她撵出去?” “我说有些人啊,她就是嫉妒韩老大有个童生儿子,故意瞎说八道呢。” 那老太太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讪讪退到边上。 “两个人都才三十来岁,可不能出事啊,要是他们出了事,怕是松哥儿榆哥儿就不能再读书了。” “家里没了顶梁柱,那日子是大不一样的呦。” “关大夫从刘家过来了,咱们先看看再说。” 村民们再次让开一条道,让背着药箱的关大夫进了韩家,直奔正屋。 正屋的炕上,韩宏昊和韩宏晔并排躺着,满头大汗地哼着气。 韩榆见关大夫来了,忙不迭道:“关大夫您快给我爹和大伯瞧瞧!” 关大夫觑了眼两位伤患:“这下给看了?” 韩榆叉着腰,凶巴巴地说:“关大夫您甭听他们的,有伤不治想干啥?真是气死我跟二哥了 !” 韩松:“......” 说就说,别带上他。 关大夫走上前,先看伤得略重些的韩宏昊。 “头皮蹭破一小块,不妨事,刮了这附近的头发,上点药就能好。” “为什么一个小口子流这么多血?脑部本就是脆弱的地方,同样的伤口,在脑部就比其他地方的多。” 至于更详细的解释,涉及到专业知识,关大夫不欲多说。 盯着苗翠云给韩宏昊刮了头发,上完药,又去处理腿上的伤。 “哪里疼?” 韩宏昊有点慌,求助的眼神飘向韩松。 韩松目视前方,仿若不觉。 迟迟没有回应,关大夫直接上手。 片刻后,关大夫神色微变:“嗯?” 韩宏昊仿佛受到了惊吓,惊弓之鸟一般往韩宏晔那边靠:“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关大夫收回手,任由八尺壮汉缩成一个球,去处理韩宏晔的伤。 韩宏晔伤在脸上,也是蹭破一块皮,血糊了小半张脸。 乍一看的确吓人,然而等关大夫让萧水容给他擦了脸,那伤口至多两个指节长。 关大夫:“......” 闭眼调整情绪,又去看韩宏晔的腿。 用手指按压几下,声音冷得跟冰坨子似的:“这里疼吗?这里?这里呢?有没有觉得疼?” 关大夫每按一个地方,韩宏晔都喊疼。 哀嚎声传到外面,听得人直吸气:“看来伤得真的很重呢。” 关大夫意 味不明地扫了眼在场所有人,又换了个位置,继续按压:“这里呢?” 韩宏晔闭着眼猛点头:“疼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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