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屈辱地应声:“是,学生谨遵大人教导。” 说罢,拔腿要溜。 县令又叫住他:“方才本官听有人说,你与县案首起了争执?” 黄睿想说没有。 当时他还不知道韩松是县案首,只因为看韩松不爽,又有那承诺在先,一时没忍住,便上去说了几句风凉话。 双方未曾吵闹,算什么争执? 然而他刚张开嘴,话都到了嘴边,却被韩榆抢了先。 “启禀大人,我二哥从未与黄睿起过争执,从头到尾都是黄睿在为难我二哥。” 县令看了眼口齿伶俐的小娃娃,难免心生喜爱,威严的双眼都温和了些。 二哥? 所以这小娃娃是县案首的弟弟? 县令的视线在韩松父子三人身上溜了一圈,停在韩树的身上。 五官硬朗,虽肤色黝黑了些,眼神却很清正,难怪年纪轻轻就考取了县案首。 县令暗暗点头,问韩树:“他二人,谁对谁错?” 韩树:“???” 不是,大人您问我干什么? 韩树懵了下,拘谨地抓着手指头,恭声道:“回大人,之前草民和草民的爹跟妹妹好端端站在这里,这人就跑过来说些有的没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我二弟县试肯定不能通过。” 二弟? 县令愣了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脸一红。 竟然认错人了? 县令咳嗽一声,又将目光转向韩松。 十来 岁的小少年站如青松,小小年纪便气度不凡,满身的书卷气。 嗯......这回应该不会再认错人了吧? 莫名读懂县令眼神的韩松:“......”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尴尬横生。 县令无声吸了口气:“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本官看你答卷的时候,还以为你至少是及冠之年。” 韩松顶着一众艳羡的注目,神色如常地作了一揖:“大人谬赞,都是先生教得好。” 县令朗声大笑,指向韩松和韩树:“方才你兄弟所言是否属实?” 韩松不卑不亢道:“回大人,学生确实承诺过,若是不能考取童生的功名,就不再读书了。” 吸气声此起彼伏。 这位案首仁兄,你是不是过于坦诚了? 饭可以乱吃,这话不能乱说啊。 要知道,并非通过了县试就有童生功名,后头还有个府试呢。 县令果然皱起眉头:“为何这样承诺?” 自然是韩发偏心三房,不想在大房二房身上投资过多。 但家丑不可外扬,更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宣扬出来。 韩榆眼疾手快,借宽袖遮掩,两根手指捏起韩松手背上的一丢丢皮肉,用力一拧。 韩松:嘶—— 韩松手一抖,眉心狂跳。 这小子! 趁韩松吃痛,说不出话来,韩榆一摊手,小老头一样叹口气。 “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中不止一个读书人,又是寻常家境,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尝试。若是不成了,就将机会留给其 他人,还能省一笔银子呢。” 众人先是被韩榆的动作表情逗笑,不顾县令大人在场,捧腹大笑起来。 他们面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就听韩榆说了这样一番话。 好似心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下,大家笑声一滞,扬起的嘴角沉甸甸的,缓缓下沉。 韩榆所描述的情况,可不仅仅是县案首一家,更是在场很多人的真实写照。 因为家境贫困,只能有一个孩子读书,不得不选出最聪明的那个,无视剩下几个孩子满是渴望的眼神,将他们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又或者,因为迟迟学无所成,不得不放弃读书,将这个珍贵的机会让给兄弟们。 “我家就是这样,最开始是我大哥读书,两次没考上童生,才让我来了。” “去年我落榜了,今年总算考上了,但我一直愧对大哥,觉得是我抢走了他的人生。” 这位考生的话简直说到大家的心坎上,有人悄然红了眼圈,也有人捂住嘴,低声抽泣。 县令也没想到,起先不过是听不得有人诋毁自己,一怒之下走出来质问对方,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韩榆更没想到,他就胡乱解释两句,却引来这样大的反响。 仰头看了眼韩松,二哥怎么办? 韩松回望,自己解决。 韩榆:“......” 哦豁,无情! 韩榆哼哼两声,一清嗓子:“不过现在好啦,二哥考上县案首,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继续读书了。” 说 着,韩榆拍拍自个儿的胸脯:“等再过两年,我也要参加县试,争取考个好名次,和二哥一起读书!” 县令忍俊不禁:“小娃娃你才几岁,就想着县试了?” 韩榆不高兴地拧起眉头,一本正经地强调:“大人,我一年前就开始读书了。” 一边说,一边掰手指头:“我只要再过一二三年,就可以报名县试啦~” 天真无邪的童言童语,让众人一扫低落,再次笑出声来。 他们可没听说哪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下场参加县试的。 韩松不知该感叹韩榆的伶牙俐齿,还是该感叹他人小胆大。 到底是一地父母官,该有的尊敬不可少,即便他们后来是同一阵营,勉强也能算个忘年交。 韩松一作揖:“幼弟顽劣,口无遮拦,还望大人恕罪。” 县令摆手:“无妨,无妨,小儿心性纯稚,说的也都是实话,何错之有?” 难怪这样能说会道,敢情垂髫之龄就接触书本了。 由此可见,韩家虽拮据,却很重视子嗣的培养。 若是安平县每户人家都能像韩家这样,他还愁做不出功绩吗? 思及此,县令不由生出万千豪情,扬声道:“只要本官一日在安平县,有朝一日定要让安平县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让孩子们都能进私塾读书......” 人群一阵躁动。 不仅考生,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也都被县令的发言深深感动到了,高呼“多谢县令大人”。 韩榆见状, 不由咂舌。 这下谁还分得清县令大人和传销人员。 且不说他的美好愿景能否实现,至少百姓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了。 挺好的不是吗? 总归比前面那位中饱私囊的家伙高强许多。 县令又和百姓互动了一小会儿,临走前眼含慈爱地摸了摸韩榆的脑袋:“小娃娃志气不小,本官等着你参加县试。” 韩榆声音铿锵有力:“是,大人!” 再一次逗乐了县令,又对韩松在内的所有考生说几句勉励的话,便扬长而去。 待人群散去,韩榆挠了挠发顶,被县令rua过的地方:“现在的县令大人挺好的。” 韩松不可置否:“走吧,回客栈。” 今日他们这一行人已经赚够了眼球,此时不宜再张扬下去,还是先走为妙。 在重新掌握绝对的权力之前,韩松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更不会让家人置于风口浪尖上。 韩榆几人异口同声:“好!” 县案首是天大的喜事,谁都没再提起黄睿这种坏人心情的玩意儿。 更别提黄睿早在县令和韩榆说话时,见势不妙就趁机溜了。 ...... 回去的路上,韩宏昊不止一次地掐自己胳膊:“真是第一名?” 祁高驰笑着道:“真是第一,我确认过好几遍呢。” 韩宏昊咧嘴笑,高兴得直搓手:“好啊,第一好啊。” 韩榆牵着韩松的衣袖,突然起了玩心,转个身倒退着走。 “二哥厉害,祁兄也厉害,能通过县试都很厉害。 ” 总之,要一碗水端平。 即便是再亲近的至交好友,在被忽略时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韩松看了眼祁高驰:“是。” 祁高驰脸上的笑明显浓郁了几分,捏了捏韩榆的耳朵尖,促狭道:“榆哥儿这是打算明年就报考县试?” 他可没忘韩榆说要一二三年后考县试的事儿。 韩榆撒开掌心的衣袖,一叉腰:“嗯,没错。” 说完就被韩松不轻不重敲了下额头。 “科考十分考验身体素质,你才丁点儿大,怕是连那高桌都爬不上去。” 韩榆:“???” 这是身高歧视吗? 韩榆怒了,作势还要去掐韩松的手背。 韩松想起那股让人浑身一颤的刺痛,一把攥住韩榆手腕:“韩榆,之前的事......” 韩榆一捂耳朵:“我什么都不知道!” 韩松:“......” 祁高驰哈哈大笑:“你们兄弟俩,凑一块儿真是一对活宝!” 踏着一路欢声笑语,一行人回客栈退了房,坐牛车回去。 罗家私塾里参加本次县试的共有三十余人,通过的有七人。 别看人数少,但对比隔壁焦家私塾的零人,可以说是非常好的成绩。 于是,一个月后的入学考核,罗家私塾迎来了萝卜头高峰。 比起去年韩榆入学时的几十人,这次满打满算至少有一百四五十人。 饶是罗先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也被黑压压的矮萝卜头惊到了。 惊讶过后,急忙让人再腾出两间课室用作考场。 甲 班和乙班有幸入选,学生们不得不抱着书出来,自寻学习的地儿。 也是巧了,试图找个安静地方背书的韩榆兄弟二人和试图找个安静地方补觉的韩宏庆在小径上狭路相逢。 韩宏庆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上次见面还是送韩椿韩柏去他租住的小院。 两月不见,韩宏庆浑身上下透着股萎靡不振的劲儿。 脚步虚浮,眼下青黑。 韩榆悄咪咪跟韩松咬耳朵:“三叔最近学习可真用功啊。” 瞧这憔悴样,看起来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韩松嘴角轻抽,在韩宏庆三步之外停下来:“三叔。” 韩榆面色一正,跟着喊:“三叔。” 韩宏庆眯着眼打量两个侄子,重点在韩松身上。 瞥了眼韩松手里厚厚一沓的书,韩宏庆挑了下眉,温润的气质被这一神态破坏得彻底。 “我听说了,你是县案首。” 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有人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提起这件事。 韩松不仅考取县案首,还入了县令的眼,前途无限。 就连韩榆那小子,也侥幸得了县令的夸赞,私塾里不知多少人羡慕。 他们想要激怒他,看他的笑话。 尤其是在不畏强权的光环逐渐淡去,又发生了韩椿辱骂罗先生的事。 韩宏庆在甲班的地位一夜回到解放前,那些跟屁虫一个接一个地和他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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