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国公府的公子竟然是如此德行,若传到边关去,只怕都没人信。 贺靖齐二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叶云眠的执着,心里也有点慌了。 毕竟这些年来,叶惟清真的在他们身上花了不少银子。 叶惟清十二岁之前很少出门,如同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一开始相识时,他们对叶惟清还是十分客气的,但后来发现,叶惟清话不多,总是静静看着、盯着,在需要用钱的时候冒出来,得大家几声夸奖便十分高兴,这不值钱的样子,也就让大家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如今细细一算,三年时间,酒楼菜钱只怕就不止三五千两了…… 哪怕叶惟清不在,他们出门会友时也常将账记在他头上…… 更何况,还有其他花费。 “叶姑娘,我们与三公子也是真心相交,若你将这等小事闹去衙门,那到时候只怕全城都知道你们姐弟斤斤计较了,国公府的颜面不要了吗?”贺靖齐语气变了些,似乎是有些苦口婆心,“这样吧,我二人,各给你一千两银子,此事便罢了,我也不想惟清受人指点……” 叶云眠笑了。 这是拿她当傻子呢,她这弟弟出门一次竟然就带了八百两,这过往数年,又曾消耗多少? “我想这世人都是能分得清是非对错的,若我弟弟丢人,那自会有人比他丢得更甚。”叶云眠执意如此。 他们在林绵绵面前,都端着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可骨子里,与恶霸有什么区别? 恶霸占人银钱,相邻必知其凶恶,这二人倒好,抢了银子还想要脸?美得他! “弟弟,还不带我回家?”叶云眠不顾旁人,轻说道。 叶惟清缩了缩头,立马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这习惯性卑躬屈膝的样子,简直是深入骨髓。 叶云眠内心恼怒,面上不显,冲着茶楼的小二招了招手,然后又让叶惟清将银子掏出来,碎银和银票都有,准备的还挺齐全。 她拿了二十两出来,招呼小二道:“寻个人,帮我牵驴,再备个宽敞些的轿子,送我二人回定国公府。” 小二一看银子,喜不自胜,腰都快弯到了地上,立即高兴的去准备。 只是跑个腿而已,却能赚这么多,简直是天降财神! “寻常人哪怕是得了几两碎银,都会对心生欢喜、感恩戴德。你在这二人身上花这么多,可得了什么回报?”叶云眠是看不见贺李二人一样,继续对着亲弟弟说道:“你花了那么多银子,他们便是叫你亲爹,你也是能应的。” “!!!”贺靖齐二人脸上又臊又怒,“你别太过分!” 叶云眠像是感觉不到他们的怒火,神情依旧十分冷静。 “二位莫急,如今还没到恼的时候呢!”叶云眠淡淡一笑,然后不说话了。 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却更让人觉得生气,这般随意又猖狂的模样,简直是丝毫都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贺靖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旁边的李均拉了过去,冲他使了个眼色。 待叶云眠姐弟俩坐上轿子离开之后,李均这才说道:“与她吵什么,莫要忘了,叶家如今是个什么光景?她那大哥日益暴戾,就是个疯子,都被陛下训斥好几回了,这爵位将来还能不能保得住都不一定,更何况,她一个常年在外的姑娘,初回国公府,也就咱们这样的外人给她几分薄面,旁人,可就不一定了。” 这么一说,贺靖齐也冷静了下来。 叶云眠敢昂头挺胸的说话,可回了叶家之后,只怕就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她那大哥叶惟寅虽与她一母同胞,但性子歹毒,根本就不重亲情,据说定国公幼年因亲二弟惦记爵位,竟狠心将个五岁孩子赶出家门,以至于到现在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便是叶惟清,也常常被他打得皮开肉绽! 对待一同长大的弟弟都能如此,那对这个十几年不曾相处的妹妹,又能好到哪里去? 而且…… 贺靖齐也想起了三年前太后所赐的那桩婚事…… 如此一想,贺靖齐心情都舒展开来,这叶姑娘也只模样尚且还算不错,可这性子比起林绵绵,比不得其中万一!而且这人也不知是从什么山野之地赶过来的,竟然穿得那般寒酸,她兄长和弟弟的名声也差,自会连累她后半生! 贺靖齐揉了揉右脸,疼得厉害。 这粗鄙的女人力气真是不小,必然是从小做了不少粗活养出来的,早听说边关那边女子粗俗,如今一见叶云眠,当真是如此! 此刻,被“定下”后半生的叶云眠坐在轿中,动作似乎缓慢了一些。 她坐姿规矩,神情亲和自然,浑身上下透出几分轻松自在的气质,让原本紧张至极的叶惟清慢慢又长了点胆子。 “你真是我姐姐对吧?”叶惟清心里是信了,可嘴上着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今儿,丢人了。 虽然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个怂包,可这些年在和姐姐来往的信件之中,他一直表现的……还挺有种的。
第5章 脏的臭的 三年以前,叶惟清一直觉得姐姐这辈子应当会一直呆在边关,所以他才敢在信中说很多大话。 当他以为大姐“逃婚”消失的时候,他担心、却又松了口气,因为他很害怕,万一大姐回京久住,发现他胆小如鼠、无能至极。 可他没想到,自己见姐姐的第一面,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心里一定会嫌弃他吧? “你之前在信中说,这满京城游园、商铺你都逛过,你叶三公子的大名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我久在边关,许多东西都不曾见识过,过些日子,就劳烦弟弟带我四处走走,可好?”叶云眠和和气气的说道。 在觉醒剧情之前,她当真不曾怀疑过弟弟那些豪言壮语。 他说自己交了好些兄弟,唯他马首是瞻,吃饭喝酒好不快活。 他说继祖母虽然偶尔挑剔,但养育他多年,也是真心疼爱。 他还说与大哥兄弟情深,说将来会好好考学,以后与大哥相互扶持…… 这小子从小就是这么忽悠她的,而大哥寄过来的信件虽然不多,但物件不少,表面上的的确确是维持了一个“大家都好”的表象。 叶惟清很是心虚,想拒绝。 但又怕自己丑陋的过去彻底浮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可此刻,他真的希望这轿子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想姐姐看到,国公府内,一切乌糟。 然而事与愿违,几个轿夫得了赏钱,走得又快又稳,很快就落了轿。 叶云眠慢慢走下去,面上似乎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笑容,那一身朴素的衣裳愣是被她穿出了几分高人气质,不徐不疾的跟在叶惟清的身后走了进去。 叶惟清心中慌乱,进门之后,表情麻木的让管家去传话,通知大哥以及家中一干人等前来见面。 一时,竟也忘了此时叶云眠穿着“不够体面”。 不过叶云眠也没在意这些。 她落座厅堂,先吃了些点心饱腹,就静静的等着人来。 不过两刻钟左右,人就齐了。 叶家人口不算多,只有两房。 长房长子、也就是她爹,早早过世,生三子一女,二房叔叔则是继祖母葛氏所出,二叔早些年领了个闲差,娶妻范氏,生了一对儿女。 剧情中,林绵绵是葛氏老太太表兄的后人,这葛氏与其表哥还有一段过往,念及旧人,总是感叹不已,觉得若非表兄家道中落,她也不至于给别人做继室,因此对林绵绵也有几分偏爱。 此时,一群人走进来。 原本新鲜的空气,在这刹那间仿佛都多了几分浑浊。 “清哥儿刚才说大丫头回来了?人在哪儿?我瞧瞧?”为首的老太太一进来便道。 老太太如今还不到六十,脸上气色极好,声若洪钟一般,虽左右被人搀扶,然而走起路来却生龙活虎,说话间目光扫过叶云眠,但却又自动掠过了一般,再又说道:“不是说云眠回来了吗?清哥儿,你可别是糊涂了,将外头脏的臭的野丫头看成了亲姐姐,弄回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太啊?” 话是这么说,但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叶云眠。 叶云眠即便是穿着这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那张惹眼的容颜,那双秀眉凤目与他亲爹很是相似,英中透着秀气,如月下寒冰,灿然却又隐露着几分凉薄的寒意。 “祖母……她真是姐姐。”叶惟清头低着,声音也不大。 “哦?抬起头来,我仔细看看。”老太太似乎有些挑剔,眉头紧皱,像是准备揭露一个人见人厌的骗子。 叶云眠也不生气,慢悠悠的对上她的眼睛,笑着说道:“老太太年纪大了,云眠毕竟不是您的亲孙女,您老眼昏花认错人也是正常的,且只是一时糊涂罢了,老太太多看看,往后自然忘不了。” 她声音带笑,语气和气,但也学着老太太,夹枪带棒。 面对着面,叶云眠不卑不亢的盯着对方。 离得近了,这张脸必让老太太想起一些不甚美好的回忆。 当年祖父丧妻,他既要关心战事,还要照顾膝下幼子、打理内外,忙碌不已,经人劝说决定再娶,又怕新妻出身太贵压了原配嫡子,因此娶了只是小官之女的葛氏。 葛氏的确做得不错,祖父和父亲在世的时候,表现的十分慈和、让人尊重。 但当长房只剩下一群无人做主的萝卜头时,一切就变了。 当然,剧情中,并没有将葛氏描写成一个坏人。 毕竟,疼爱女主的人,怎么能是坏蛋呢? 剧情描写说,葛氏命苦,年轻时不敢得罪国公府,被权势和家人压迫,被逼做了继室,丈夫不爱,偏心长子,继子性格冷漠不够亲厚,她的儿子见了继子甚至要卑躬屈膝,如同老鼠见了猫。 葛氏心中憋闷又酸楚,甚至不敢在丈夫和继子面前表露出想法,是个委屈可怜又倔强的老太太。 此时,葛氏老太太眯了眯眼,极力压制住了不喜。 “瞧你这小模样,的确是像我那个短命的大儿子。”老太太叹了一声,“回来了也好,边关那种地方,岂是女子该去的地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在家多学学礼数,免得将来去了婆家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老太太说的是,人活在世,的确是要懂礼数、明规矩,万不能做那得了便宜还卖乖、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甚至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恶人,云眠虽粗通几个字,也知道老太太这话是为我好。”叶云眠十分客气的笑着,眼中亮晶晶的。 她声音缓慢却极为清晰,一字一句,都像是出自真心实意。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面上阴晴不定:“你在边关这些年,性子倒是和你那娘越发像了!” 叶云眠的娘梅氏,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炮仗,说话直白不讨人喜欢,偏偏她那继子却觉得梅氏是真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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