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绷戒备——但凡她反抗或叫喊,他定会先一步制住她。 云昭偏头望向宗祠外。 阳光透过雕花窗格落进来,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 与外面的人只隔了短短数步,晏南天却如此肆无忌惮!他就是拿准了谁也想不到他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里可是云氏宗祠! 他撑在她耳侧,低垂着头,将她罩在雕花格栅的阴影处。 冰凉冷玉掠过她的膝,像步步紧逼的毒蛇。 云昭胸腔缩紧:“晏南天你真是个疯子……” 他垂着头笑叹:“我是啊。” 她寒声问:“我结的是神婚,你要害死我吗?” 他无所谓地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再说我们阿昭也不会死,洞房花烛不过是你的独角戏,你自己能处理。” “你好无耻啊晏南天。”云昭牙关微颤,浑身发冷。 他笑:“多谢夸奖。” 那冰凉触感已过了膝,顺着侧面轻掠。 他的修为在同辈之中数一数二,她打不过他。 如他所说,但凡她有反抗的意思,他会立刻制住她,封住她的声音,然后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她抬眸瞥他。 只见他唇角轻飘飘浮着笑,琥珀色的瞳眸一片幽暗,那是化不开的、浓墨一般的占有欲。 他又怎会轻易认输呢? 云昭自然也不会。 她眸光发冷,却并未表现出半点反抗意图,反倒故意往他身边挨近了些。 晏南天微有错愕,但他深知她是个什么德性,知道她定要使诈,便只静淡地笑着,动作更加利落无情——无论她如何骗人,或者如何哀求,他也绝不可能心软。 云昭深吸一口气,勾起唇角,露出恶劣的笑。 她凑向他,用最甜腻的语气,在他耳畔说出最冷毒的话:“所以,在这儿,你动不了真格,只能对我做假凤虚凰的事,啊,就好像……” 她故意放缓语速,“那一年,游舫上,你父皇与秦妃,当着你的面,做的那些事……” 有一瞬间,世界仿佛定格。 阳光、空气、风,一切都静止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声脆响,打破凝固—— “叮铛!” 晏南天瞳仁剧震,手中之物陡然坠地。 宗祠外的人闻声转头来看,云昭趁机将他一把推开。 他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她一推,他便怔怔倒退几步,双眼发直,只盯着她。 那一段目光之复杂,言语难以描说。 他的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白,他的嗓音嘶哑颤抖:“你……知道?你知道?” 他不自觉地轻蹙着眉,缓缓摇头。 “对,我知道。”云昭冲着他冷笑,“我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我知道你扮过小太监!我什么都知道!” 他震惊之至,整个人都在颤。 他的瞳仁失控地收缩,他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他不敢想象,她知道他的过去,却在他“晕船”的时候没心没肺,又蹦又跳,从来不曾给过他些许安慰——她难道真的没有心? 云昭知道,他是真的伤着了。 她却故意由着他误会。 他今日是当真狠狠惹着了她。 她从来也不是善茬,她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他敢伤她,她必倍数奉还! 不,这还不够。 她走到门槛处,让自己整个站在阳光下,转过头,冷笑着,再给他补上一记掼心刀。 “晏南天,我今日便搬到太上殿去。” “大婚之前,我会与太上同吃同住,受他庇护。你再也见不着我,休想再伤我分毫。” “他会好好护着我,就像……当初我护着你那样!” 她扬长而去。 几步之后,听到身后传来吐血的动静。
第44章 多大点事 “晏、晏大哥?!” 温暖暖正坐在廊下伤春悲秋,忽见晏南天撞开东华宫的殿门,踉跄摔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由内而外散发出青灰的死气。 唇色却艳极。 近了看,却是血迹干在了嘴皮上。 他抓住殿门,站稳身体,然后端平双肩,缓缓松开手,若无其事地一步步走向中庭。 温暖暖大惊失色,疾步迎到他面前,挡住他去路:“晏大哥你怎么了?” 他低下头,直勾勾动了下眼珠,瞳仁涣散,没有半点焦距地望向她:“阿……昭?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暖暖心头一跳。 他怎么……他居然……把她认成了云昭? 她咬了咬唇,眸光轻闪,试探着小声开口:“晏哥哥?” 他的双眸空无一物,怔怔看着她的脸,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半晌,他忽地扯了扯唇角,倾身靠向她:“你都不知道,一开始我有多么厌恶你。” 小云昭,她和秦妃一样艳丽,一样跋扈。 她那么像他的杀母仇人。 他却必须牢牢笼络她,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温润淡然的、如玉公子的模样。 那是一段虚与委蛇的日子,他对她满怀恶意,却要微笑着接受她对他的好。 所有人都说他撞了大运,只有他自己知道,衣袖下的指甲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掐破了掌心。 他不敢让她发现那些月牙形状的伤。 每次她使坏想掰他手指玩,他都会心虚不已,假装发脾气。 “一开始,我有多厌恶你,知不知道?”他哑着嗓子,恍惚重复了一遍。 温暖暖吓得瞳仁惊颤,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厌、厌恶? 他不可能厌恶云昭……所以他说的就是她? “嗯?你知不知道?”他挨得更近了些,冰冷血腥的鼻息几乎落到她脸上。 温暖暖战栗道:“知、知道。” “呵。”他失神地笑了笑,“你原来知道。你果真知道。那我什么时候又喜欢了你,你可知道?” 温暖暖原本都要委顿到地上去了,一听这话,只觉天雷灌顶,万木回春。 “你、你,”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喜、喜欢我?” 晏南天蹙眉。 他此刻有些神智不清,就像宿醉难醒。但听到这结结巴巴的声音,心下立刻浮起一股子本能的厌烦躁郁。 他绕开她,继续走向自己的寝殿。 他怔怔地想着,是哪一日开始,又喜欢了小云昭呢?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走? 她笑,他会不自觉勾起唇角。 她不笑,他便想摘星星捧月亮来哄她。 他曾在一个个夜晚辗转反侧,痛恨自己不争气,他曾一次次发誓绝不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心——利用,只是利用,必须只是利用。 可是只要她一唤他“晏哥哥”,他就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阿昭啊……”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上殿前长阶,就像这些年,他艰难一步一步走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处。 他停下来,缓缓转身,仿佛在回望自己的来路。 他轻声呢喃:“阿昭,我已经放过了自己,那天,我已经放过了自己。” 她并不知道,秦妃自缢只是假死。 “尸体”被他换走,拖进密室。 他仍清晰记得,当秦妃呛咳着醒来,看到他的那一眼,表情是多么惊悚与精彩。 他让秦妃死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饿得没力气了,这才扔掉手中的剔骨小刀,让宫人把还能惨叫的秦妃摁进溺桶。 那天他走出密室,阳光照在身上,他忽然十分想念她。 他释怀了。 他放过了自己,他从此可以心无芥蒂地爱她,守护她,和她生生世世。 那些阴暗的心思和过去,他会永远遗忘、永远埋葬。 “我真的已经放过自己了。”他一字一顿,哑声重复,“我放过自己了。” 她不会知道,当他看见她把温暖暖的头摁进水里时,他的心脏刺激成了什么样子。 他好兴奋! 他兴奋到必须使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抑制住身躯颤抖,才能假装平静地和她说话。 在那一瞬间,他破掉了心魔。 他的身体剑拔弩张,他真真切切地想要把她拥进怀里,想要抵死占有。 他是真的、真的很渴望,渴望看见她对温暖暖再次下手。 从情感上来说,他真的没有骗她——她对那个女人动手,真的会让他浑身战栗,亢奋到不能自已。 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在那之后,他一直好好控制住那些黑暗翻滚的欲念,豢留着它们,滋养着它们,放任它们在心底无限膨胀,直至大婚。 那将是只有他和她的婚夜。 她会知道他的疯狂、他的思念、他对她极致缠绵的爱恋。 他什么都想好了。 可她怎么能变卦?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她怎么可以? 晏南天缓缓坐到殿前门槛上,垂头看着自己双手。 他用力皱了皱眉,甩了甩头,眼前的画面依旧摇晃破碎。 他今日并没有疯,反倒十分冷静。 他很清醒地谋划了一切,按部就班地引来了她,顺利将她控制在檀木墙上。 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的动作。 他会把珍藏多年的宝贝据为己有,先服下定心丸,再好好筹谋来日。 他以为她说什么也没用,自己绝无可能放过她。 不曾想,她竟能捅出这么一记冷毒的掼心刀,令他功亏一篑。 “阿昭啊,阿昭。”晏南天缓缓地、缓缓地笑出了声,“哈……” 他一度以为,这些年来所有的阴暗、救赎与狂欢,只是自己和自己演了一场无声而盛大的独角戏。 他以为拉下帷幕之后,她看到的只会是他最有风仪的姿态。 不曾想,她都在。 她竟都在。 溺水般的窒息感涌上来,晏南天皱了皱眉,深喘一声,抬手扯开衣襟。 他半倚着殿门,黑色华服微敞,露出冰冷的喉结与锁骨。 温暖暖战战兢兢抬头,便见那人歪坐在门槛,身上透着股虚弱、苍白而性感的味道。 他仿佛与这沉黑的宫殿融为一体。 檀香溢散,触手可及。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上去。 “晏大哥,”她跪在他身前,摆出最卑微诱惑的姿态,“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我、我……” 她咬了咬唇,“我还是清白干净的身子呢。” 很久很久。 他终于歪着头,瞥了她一眼。 半晌,唇角勾出个恶劣凉薄的笑,他哑声道:“好啊。” 他像醉酒的人一样,重重垂下头,在身上摸索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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