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默默取下佩刀,递给她。 温暖暖抬手去接,拿不动,差点儿砸到脚上。 侍卫默然片刻,取出随身的匕首交给这位侧妃。 他刚离开不久,温暖暖便待不住了。 她攥着匕首,忐忑地往赵宅深处躲。 赵宅里仆从很少,路上偶遇一两个,她便命令他们去外面叫人回来帮忙。 她穿过垂门与回廊,路过书房,继续往深处藏。 一路走,一路把能关的门全给关上。 进到最深处的那间院子,看到庭院中栽有两株鸢兰树。若是焦尾姑娘在这里,便知道鸢兰树下埋着女儿红。 她脚步不停跑过庭院,推门进入正房,插上厚重的门栓,总算靠着门框舒了口气。 在这里便听不到外头的声音了。 岁月静好。 她点上灯,缓缓环视这一大二小三间连堂。 房里没设床榻,倒是有许多方桌与置物架,存放有许多旧物。 头盔、铠甲碎片、枪缨、木弩芯…… 其中一些旧物带着云家的徽记。 温暖暖闲来无事,撇着唇上前,随手翻弄,越翻越嫌弃。 “全是破烂。” 环视一圈,没找到能藏人的地方。 她走进左边小连堂。 地上有只小木马,差点绊了她一跤。 她恨恨将它踢翻到一边,绕到宽大厚实的案桌后。 这间屋里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就好像……有一个孩子一岁一岁长大,赵宗元给他准备了每年的生辰礼,但是都没有送出去,全都放在这里。 木马、木弓、风火轮…… 都是便宜货。看着倒像是他自己制作的。 她随手打开案桌木屉,里面有一小摞泛黄的笺。 “小侄女满月,三叔赠木弓一把,小侄女要身强体健。” “小侄女周岁,三叔赠木马一只,小侄女要活泼好动。” “小侄女二岁……” 温暖暖嗤地笑出声:“穷酸!这种破烂谁看得上!” 扔开笺纸,只见木屉深处静静躺着一只深红的木匣。 木匣上躺着一页簇新的纸,折了一折。 温暖暖取到手中,打开。 这是一封赵宗元留给小侄女的信。 “知我死讯,猜云二哥定会带你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对吧小侄女?这间屋里都是三叔给你的生辰礼,是不是很感动?” “信下面的匣子里,装着一样好东西,是三叔特意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如果外面有危险,记得把它带上。在某个奇怪的地方,写下愿望会成真哦。” “如果你不是我小侄女,请把东西放回原位,匣子上有我设下的小阵法,只有我二哥的血脉至亲能打得开,闲杂人等勿乱动。” 温暖暖眸光微闪,拿出那只红木匣。 她没看到所谓的小阵法,手指一抬,顺利揭开了匣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黑底红毛的鹤笔。 * 从远山返回青湖,再到凉川城。 即便不停不歇疾掠,也要花费一两个时辰。 云满霜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昭昭,能跟得上吗?”他偏头问。 云昭修为一般,自然是比不了这些大修行者。 她道:“阿爹你们先去救人!不用担心我!” 云满霜简单点了下头,给她留了几个护卫,然后招呼晏南天全速飞掠。 云昭望向东方敛:“城中如何了?” 他眼角微抽:“满城都在往外爬骷髅,吓死人。” 云昭:“……有伤害百姓吗?” “暂时没看见。”他想了想,严谨道,“也可能是怕我。” 他的真身停在太上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威慑。 许多百姓慌乱之下逃进太上殿中求庇护,外面那些乱爬的骨头倒是暂时没敢进犯他的地盘。 就是……神身没来得及摘掉狐面书生的面具,这会儿正被几个不怕死的围观。 云昭点点头,继续赶路。 “我在想,”她沉吟道,“我是不是就这么死了。” 他挑眉睨她。 她微皱着眉头。 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这一次来到凉川,她定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满心悲伤着阿娘与大舅舅的死。 那种心境下,她大约不可能跟着阿爹出来查案。 她会留在赵宅,就跟温暖暖一样。 此刻城中大乱,身边没有多少人手,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温暖暖必定是抓住了机会,置她于死地。 ‘我也太没用了吧!居然能被个废物杀!’ 云昭暗自生气。 一只冰冷坚硬的大手忽地摁到她的脑袋上。 “想什么呢媳妇。” 他仿佛会读心一样,微勾着唇角,冲她挑眉坏笑,“有我在,怕她不来。” 云昭也坏意地勾起了唇角。 思忖片刻。 “你给我忍着!”她恶声恶气地对他说道,“我倒要好好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能杀掉我,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东方敛兴味盎然:“我也好奇死了。”
第65章 不长教训 云满霜赶至凉川城下。 他并未着急进城,而是停下脚步,调息真气,眯起虎目望向城内。 身后,晏南天与众侍卫陆续赶来。 只见整座城池上方笼罩着肉眼可见的青黑怨气。 幽绿晦暗,仿佛一道又一道浓稠的飘纱,缓缓在半空拂动。 城中一片混乱。 尘泥翻开,屋舍倾塌。火光下,清晰可以见到遍地簌簌爬动的枯骨。 一声惨叫传来。 伴着这声凄厉至极的惨嚎,周遭就像惊起鸳鹭那般,高高低低响彻一片惊叫。 大约是枯骨当众袭击了一名受害者。 云满霜打了个手势。 亲卫立刻结起三角阵形,以尖刀之势拱卫在大将军左右,破入城中。 晏南天轻轻颔首,追在云家军身后进了城。 掠过城门,众人俱是一怔。 只是穿了个城墙的功夫,城中竟是景象剧变。 半空不再有压顶的黑青怨气,地上也不再有簌簌爬动的枯骨。 黑暗中的火光与尖叫的百姓尽数消失不见。 只见眼前弥漫着及膝的灰白薄雾,放眼望去,竟是一座寂静破败的死城。 残垣断壁覆着积年尘灰,似是旷了很多年。 回头一看,城门入口已隐入雾中,消失不见。 * 温暖暖惊恐地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褪色。 先是案桌上的灯。 那豆黄的火光一点一点变成灰色,分明火焰还在,却已经看不出任何温度。 随后便是门、窗、桌。 所有的一切,都在从彩色变成灰白。 她慌乱起身,被她推开的那张藤椅竟在手掌之下一寸寸化成散落的飞灰。 屋中那些生辰礼物全都消失了。 墙壁像流淌的灰色瀑布,自上而下降落。 庭院中的树仿佛被火烧过,只剩下焦灰的主干,放眼望去,整间赵宅已是废墟。 “来、来人啊!” 惊慌失措间,余光忽地瞥见一抹浓烈的色泽。 一支黑底红毛的鹤笔。 案桌消失了,深红木匣消失了,它还在。 温暖暖后知后觉想到了那个怪人赵宗元留下的信。 “有危险……奇怪的地方……心愿,成真?” 她下意识握紧了它,瑟缩着肩膀,一步一步往外走。 灰白的雾气漫了过来,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心头蓦地涌起了滔天恨意。 被丢下了,又被丢下了。 凭什么?凭什么啊! 自己明明、明明和云昭一样,身上流淌着贵族的血! 凭什么每个人都看不起自己?凭什么每个人都爱云昭?凭什么! 她恨恨攥紧手中那支鹤笔。 连一个远在千万里外的罪人,也心心念念惦记着云昭的生辰。 “就因为我出身没她好,就不配被人真心对待?凭什么!” “我的心愿吗?我恨不得你们这些贱人都去死!统统都去死!” “尤其是云昭那个贱人!让她去死!” 一想到云昭,温暖暖心间阴潮的恨意便翻涌不息。 她握紧那只鹤笔,疾疾走到一面灰白断壁前,抬手便要写。 “让她死……” 落笔之际,她蓦地停住动作,眸光剧烈地闪。 “不,她才是赵宗元心心念念的小侄女,就算真有什么怪力乱神梦想成真,赵宗元留下的东西也未必会杀她……” 咬牙片刻,双眼忽地一亮。 “对!” 她眸中闪动精光,急忙抬手,飞快地写下一行字。 【我做云昭,云昭做我!】 “有本事你就帮我实现心愿啊!让我拥有尊贵出身,享受万千宠爱!让她尝尝被所有人轻贱是什么滋味!” 废墟间奔来一道人影。 温暖暖心头惊跳,蓦地收声,扔下鹤笔,拔出侍卫留下的匕首举在身前。 近了,近了…… 薄雾被踢散,方才给她匕首的侍卫匆匆奔了过来。 温暖暖急切上前:“找到人了吗?” 侍卫对上她的视线,愣了下,停在原地行了个礼:“云小姐您回来啦?不知殿下可曾与您一道回来?” 温暖暖:“……” 她呆滞地看着他:“你、你叫我什么?” “啊,属下失误。”侍卫连忙纠正称呼,“太上神妻。请恕罪。” 半晌,温暖暖蓦地回神,长长倒吸一口凉气。 她、她真的变成了云昭?! 她结结巴巴开口:“我、我……” 侍卫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温暖暖急忙闭上嘴巴,刚想咬唇,想到云昭从来不曾咬唇,硬生生忍住。 “我也找不到殿、晏……南天。” 第一次直呼那个人的名字,心头既惊惧,又狂喜。 侍卫点点头,顺嘴问了句:“您可曾见着那侧妃?” 温暖暖顿时咬紧了牙根。 听听这语气,一个下人,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什么叫“那侧妃”? 温暖暖冷声道:“不曾。” 侍卫轻哦一声,拱手:“那属下告退了。” “等等,”温暖暖眸光微闪,模仿云昭的神态语气,“你得护着我,一道去找人。” 她攥着掌心,紧张地盯着对方。 侍卫倒是很高兴,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哇!” 他大步走到前面带路。 他一边提醒她留意脚下碎石,一边回头对她说道:“许久没找到机会与您说话了。我婶婶那事儿,还得再谢谢您!” 温暖暖不知道是什么事,只含糊地嗯一声应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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