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父皇却只对他失望。 …… 不得不说,司马睿的男主光环果然强大,不过一日的功夫,司马睿就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顾九卿属实冤枉,是被太子妃下了套,不过他同康王有一样的疑惑,一则佛经为何会让太后陷入昏迷。 司马睿将顾九卿的口供呈于御前,然而魏文帝只是随意扫了两眼,并未细看口供上的内容,似乎对司马睿颇为不满: “就这些?没其它的了?” 司马睿惊疑不定,不解问道:“儿臣已经查明真相,顾九卿是受太子妃所托抄写佛经,并非她本意,静安寺的主持能为她作证,这还……不够吗?” 他问过顾九卿,才发现静安寺的主持方丈也知道这件事。任那太子妃如何狡辩,一寺主持总不可能说谎。 据主持所说,顾九卿是怀着虔诚的心,在大相宝殿的佛前抄写的佛经,一字字皆是对太后最诚挚的祝愿。 魏文帝将供词放在御案上,面色深沉,良久后才道:“宣太子妃!” 帝王多思多疑,顾九卿和太子妃背后分别是康王与太子,无论他们如何斗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但如果有人拿十二年前的事做文章,绝不能忍。更何况,还将主意打到了太后头上。 魏文帝当年杀兄篡位,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变得六亲不认。 太子妃杨清雅没想到事情败露的如此之快,更没想到静安寺的主持竟会帮顾九卿作证。方丈主持是得道高僧,无人会相信一寺方丈会说谎,是她错判了圣心,原以为以当今陛下的雷霆手段以及对当年旧事的抵触程度,铁定会将顾九卿直接赐死。 然而,顾九卿只是被收押,还走了审讯流程。 事到如今,杨清雅没有狡辩抵赖:“陛下,是儿媳被怨憎蒙了心,才会在佛经上动手脚,企图顾九卿触怒太后。儿媳满怀欣喜嫁给太子,正值新婚燕尔,却要遭受莫须有的非议,儿媳一时气不过才会昏了头。此事皆是儿媳胆大妄为一人主张,还请陛下降罪。” 杨清雅所谓的认罪,只是她用一篇抄写错误的百业经换了顾九卿亲手抄写的那份。太后信佛,必不能容忍一篇出错的佛经,被气晕便情有可原。然而,其间真正的缘由她是绝不能认。 否则,必是抄家灭族的灾祸。 事情看似明了,魏文帝以太子妃无德将其幽闭东宫别殿。但,也并没下令释放顾九卿。 司马睿对魏文帝的处置心有不满,还想说什么,却在触及到魏文帝异常危险且狠绝的目光时,惊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将即将溢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第62章 原本以为司马睿查明白事情原尾, 顾九卿定会被无罪释放。结果,魏文帝只是不痛不痒地罚了太子妃幽禁,却没立即放人, 惊疑之间,也不知施氏脑补了什么, 吓得脸色一白。 “这……陛下究竟是何意?”施氏颤声道,“这本就不是九卿的错,怎么还不放人?” 顾显宗眉头深皱,面色并不比施氏好多少。 圣心难测。 年老的臣子,尤其是在那场权力大清洗下侥幸活下来的老臣, 都清楚太后为何会因为百业经而晕倒,太后倒底是一介年老妇人,且吃斋念佛多年, 不似魏文帝那般冷血无情,知道被人拿百业经影射当年那场血腥杀戮,自然大受刺激。 可无人敢说出来。 就连杨家人也不敢为太子妃求一句情。 就算这位陛下近年表现的温和有血肉,可谁也不敢忘了陛下骨子里的冷血无情与狠辣。 * 芳菲院。 窗明几净,顾桑靠坐在窗边,手托香腮,出神地望着满院盛开的桃花,绯色桃花灼人眼, 诚如许嬷嬷所言,芳菲院的桃花确乃一大美景,丝毫不逊色于昭南院的梅花之景。 然,她无心欣赏美景。 视线越过满院桃花, 落在对面的昭南院,傲骨白梅早已凋谢, 院中的下人也不知躲到哪儿偷懒去了,昭南院的主人不在,竟比往日更冷清了些,似乎都感觉不到人气儿。 良久,她收回视线,目光怔怔地落在手腕上的琉璃手镯。 看着看着,竟被她品出了一丝睹物思人的意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顾九卿被御林军带走前,曾告诉她,妹妹无须担心。见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本不该担心,可一颗心总是空落落的。 顾桑想起那日在主院外偷听到的话‘太后是建原一年开始信佛’,也就是魏文帝登基第一年开始信奉佛法,究竟是何事让太后开始转变,由一个不信佛的人开始信佛。 也或者,是魏文帝登基前发生了何事。 原书中并没提过魏文帝这个皇位是如何来的,如果不是从先帝手中继承,那便是……夺权。 而这个朝代对魏文帝登基前的事似乎讳莫如深,原书剧情也没详叙。 顾桑忽然意识到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自己好像并没将《女帝》一书看完,只看到女主登上帝位,后面还有十数章方才结尾,正文完结后还有几章番外。 难不成女主真正的来历在原书末尾才有所交代? 哎,早知道就该看完整了。 及至中午,顾桑和施氏带着吃食和衣物去天牢探监。顾显宗提早打点过,又有司马睿的默许,狱卒并未为难她们,轻易便放她们进去了。 天牢并非甚么好地方,关押着诸多犯人。光线阴暗湿冷,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鲜血味。 一路所过,牢房里被刑讯过的犯人身上遍布各种烧伤鞭伤,瞧着分外可怖,时不时窜出几只老鼠蟑螂在脚边打转,顾桑不害怕老鼠,唯独恶心蟑螂,她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声。 施氏尚没见到顾九卿,便已经红了眼睛。 这是施氏第二次踏足天牢,第一次还是十二年前,施家阖族被关押在这里,当年送别父兄家人的场景历历在目,时隔多年,她的爱女又因当年事被下了狱。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无助感再次席卷全身,施氏的身子一阵晃荡,顾桑赶紧扶住她,话语关切:“母亲,没事吧?” 施氏脸色发白,摇了摇头。 顾九卿单独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他身上穿着离家时的那身白衣狐裘,纯白如雪,并未被污染半分,与周遭的污秽肮脏格格不入,自成一世界。他安静地坐在草垛上,闭目养神,那般优雅惬意的模样让人恍然觉得他并非身在牢狱。 顾桑看着他,轻声唤道:“大姐姐。” 顾九卿闻声睁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和施氏身上:“我很好,你们不该来这里。” 施氏见他衣裳整洁如初,显然没被用刑,心里稍稍安慰了一些,可听他这般说,又止不住的心酸,哽咽着道:“九卿,我的儿,你受苦了。” 只一句,便泣不成声。 施氏鲜少有此脆弱时刻,女儿本该千娇万宠的长大,因她粗心大意沦落为乞儿,风餐露宿两年,好不容易被找回过了几年好日子,又被人害进牢里。 虽说女儿无辜,可谁也不知道那位陛下如何想的,还不知道顾九卿要被关押多久。 顾九卿起身,走到施氏面前:“母亲,清者自清,我不会有事,莫要为我伤了身子,不值得。” 语气依旧淡漠如斯,但话语间隐隐多了一丝对施氏这位母亲的慰藉。 施氏一把抓住顾九卿的手,心痛不已:“傻孩子,你我是血脉相连的母女,何谈值与不值,纵你不好,当母亲的又如何能好?只有你安稳无忧,母亲才会事事如意,才会身体康健。你放心,母亲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将你救出去。” 顾桑眸光微闪。 母女? 顾九卿并不习惯被施氏碰触,略一抬手,像往常那般拂开。 施氏显然早已习惯顾九卿的冷淡,也不在意,抬袖擦了擦眼泪:“瞧我,当娘的还没女儿坚强。” 顾九卿淡漠地看了一眼施氏,见施氏双眼红肿,略阖下眼。 施氏絮絮叨叨同顾九卿说着话,但大多都是施氏在说,顾九卿偶尔回应两声。 陌花默默地将食笼里的饭食摆出来,顾桑则拿起箸筷递给顾九卿,催促道:“大姐姐,这都是母亲亲自做的,快趁热吃吧。我也做了一些可以放置的糕点,放在另外的食盒里,大姐姐可当宵夜。” 说罢,伸手指了指草垛边另一个食笼。 施氏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催道:“快尝尝。母亲已经许久未进过厨房,也不知厨艺退步没?” 施氏出阁前,极擅厨艺,只是嫁人后囿于中馈及后宅妻妾斗法,便鲜少亲自下厨。 顾桑扬唇,不吝夸赞道:“母亲做的,定然味道极好。” 顾九卿手握著筷,淡淡地扫了一眼顾桑,夹了块清蒸武昌鱼,在施氏期盼的目光下,缓缓放入嘴里。 鱼肉嫩滑鲜美,入口细腻。 顾九卿颔首:“味道确实不错。” 清蒸鱼是顾九卿最喜欢吃的,施氏蒸废了四五条鱼方才找回曾经的厨艺,做出此等美味。 施氏喜道:“不错便多吃些,牢中不比家里……” 一顿,施氏心里霎时跟针扎似的难受,九卿遭此无妄之灾,为娘的竟不能第一时间救女儿出狱。 顾九卿慢慢地吃饭,举手投足间端的是一派矜贵优雅,晦暗血腥的天牢并没影响到他用膳的舒适,仿若自家那般悠闲自在。 这般状态倒不像坐牢。 司马睿主审此案,有男主在,肯定不会让女主受刑。 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顾桑环视一眼森冷的牢房,男主想要改善天牢里的吃食住宿怕是不能,那样太惹眼,男主无法明目张胆地给女主优待。 女主身中寒毒,极度畏寒,肯定受不得天牢里的潮湿,也不知是否会诱发寒毒发作? 顾桑眸眼里腾起一抹忧虑。 好在带了足够御寒的衣物和被褥,且顾九卿被抓当日,本就穿的厚重,即使回暖的春日,依旧身穿冬日的御寒狐裘,想来是稍微抵挡了一些牢房里的湿冷之气。 陌花将厚被褥铺陈在草垛上,又将衣物放在干净的被褥上,方才垂首侍立在旁。 “大姐姐,如果冷的话,切记要及时加衣,莫要受寒。”顾桑动了动唇,细心叮嘱。 顾九卿唇角往右边一扯。 待用完膳,陌花收拾残羹剩汤之际,顾桑偷偷往顾九卿手里塞了一个黑色药瓶,抽手的瞬间,她感觉到冰凉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划过手心的软肉,带起一抹异样的战栗,她惊了惊,抬眸看向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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