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高大少爷丧失武力值、又不能发暗器之后,居然变成了这样——他的喉间发出的那声下意识的闷哼,配上他修长健美的身躯贴合上去的美妙触感,一瞬间就电得谢琇的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她的脸颊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头顶都快要冒烟了。 “呃……这……我……”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整句来。 现在高大少爷手中的伞也丢到了一旁,天空中落下的细密雨珠,很快就浸湿了他的头发和面容,甚至在那双因为彼此间的距离接近而显得格外不科学的长睫上,也沾染了点点细小的水珠。他眨一眨眼睛,长睫上的小水滴就汇成一条细细的水线,沿着他的下眼睑和颧骨,一路曲曲折折地蜿蜒流到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上。 谢琇觉得自己的脑袋里轰地一声,有一把大火爆燃了起来。 ……不,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刻啊! 她的理智还危险地维系着最后的一丝清明,她慌忙想要直起身来,从他身上让开。 “那、那个……我、我只是……”她一边结结巴巴,徒劳地想要解释什么,一边用手撑在他的肩头,想要撑起自己的上身。 可是,下一刻,她却看到那双幽深的眼睛又眨了眨,长睫上细密的雨珠因为这个闭眼的动作而抖了抖。 她听见高韶瑛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眼睛闭上了也没有再张开,就那么伸出手,张开五指扣住她的脑后,略一用力,就将她的脸重新压了下来,压向他自己。 谢琇毫无心理准备,差一点儿撞上他的鼻子。幸好她在碰上的前一瞬间,略略侧了一下脸,错开他的鼻尖;然后,他们两人的嘴唇就碰到了一起。 他们的唇上都被雨珠沾湿,呼吸之间带着微凉的潮气。谢琇感觉高韶瑛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的脸紧紧按向他的,双唇之间密密贴着,几乎没有一丝缝隙。那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好像想用蛮力直接把她整个人压入他的身躯内,好填补那具躯壳深处所传来的无尽空虚之感似的。 虽然那种反应毫无技巧可言,但是在谢琇看来,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能够透过高韶瑛紧闭的双眼、紧绷的身躯、紧紧压住她后脑,纠缠住她的双手,体会到一丝他从躯体深处绞出的那种几近绝望的饥饿与渴望—— 好吧。她想。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高手,但是好歹有点起码的知识。 高大少爷很显然是新手上路头一回,她总不能让他们事后想起来,这个吻留下的印象只有“惨绝人寰”四个字吧! 谢琇深吸一口气,伸手捧住了高韶瑛的脸侧。然后,她微微启开双唇,试着伸出一点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他的嘴唇。 高韶瑛猛地愣住了。 谢琇就趁着高韶瑛因为遭到突袭而愣神的工夫,径直撬开了他的薄唇和齿缝,勾着他的舌尖,笨拙地嬉戏。 起初她还觉得有点尴尬,有点羞耻,因为她自己的吻技也不太够用,这个吻愈是深入、愈是能显出她的生涩来;可是当高韶瑛回过神来,移动了一下,仿佛是理智回笼,想要把她推开的时候,她忽而福至心灵,飞快吸吮了一下他的下唇,还就此那么叼住了那片柔软湿润的唇瓣,含在齿间轻轻厮磨。 然后他一下子就呆在那里,像是整个人被按下了暂停键那样,似乎在短暂的时间内完全任由她摆布了——她心底潜藏的那些坏分子就全部都涌了上来。 她竭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所有的吻戏,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在高韶瑛身上加以复制粘贴。 而高韶瑛则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好学生。他几乎在呆滞了不到一分钟之后,就开始笨拙地学习她从唇上传递给他的技巧,并且很快就学以致用,发扬光大—— 最后那天,当他们回到高家的时候,头发尽湿,衣服都沾满了泥土和碎树叶,脏兮兮的不能看——高韶瑛不得不动用了一点他长期身为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所自然而然积攒下来的特权优势,从一个极小的、平时几乎不开的侧门溜了回去。 谢琇其实有一点疑心高家的家主高峥对此未必完全不知情,但是她思考之后,觉得说不定高峥对此保持了沉默,也是因为有一点乐见其成在其中。 因为谢琇只是个天资平平、不入流的小门派的首徒,配高家不世出的武学天才、未来家主五少爷,是差了很多点儿;然而她图谋的对象一旦改成已经天资尽毁、只是在高家的小天才接任家主之前暂代处理点俗务的老大,似乎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高韶瑛目前还是现任少主,所以他经常要为了处理事务而在外奔波;而定仪宗的宗门所在地就在剑南东北方、距离剑南不远的兴溪城,因此高韶瑛似乎从那之后就刻意加大了巡视剑南北部与东部产业的频率,也经常借机离开剑南,前来兴溪找她。 谢琇对此也颇为欢迎。老实说,她紧贴着他的故事线跑一遍,大概就可以省事不用自己再重新构思一条了。每次这么一想,她就对着高韶瑛格外温柔宽容。 而且,高韶瑛虽然在初见时一副十分厉害的模样,但被她扑倒在地吻过之后,就在她面前显得尤其温顺,和从前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这种“温顺”,并不是说他处事的风格有了多少改变,也不是说他对待别人就能亲切多少;他在别的人或别的事面前似乎一切如故,只是他在她面前,好像一下子就被那个雨中的吻叩开了所有的防线,翻转过来摊开手脚,露出柔软而缺乏防御的肚皮,收敛起所有的尖刺,任她抚摸,任她引导—— 坦白说,谢琇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条感情线展开得这么迅捷而顺畅。高韶瑛就好像一点也不懂得拒绝她的好感一样,完全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种凶巴巴的模样,每次来到兴溪、见到她之后,简直就温顺得近乎任她予取予求。 他陪她逛街,替她买下那些她多看了几眼的东西,和她一起坐在路旁的小摊上喝羊汤,和她一起坐在酒楼的雅间里品尝精美的菜肴,又或者买一坛酒,半夜两个人一起爬到屋顶上去,无论是客栈的屋顶还是定仪宗里她那个小院的屋顶,他们都并肩坐着,看看月亮,看看星辰,看看夜空,喝下酒坛子里的酒,说许许多多的话,就好像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这么接近过。 高韶瑛第一次在谢琇面前喝醉的时候,显得异常乖顺。他摇摇晃晃地从房顶上爬下来,把她送回屋,硬要让她坐在床上,说要替她脱鞋。 谢琇那一次并未喝醉,被他的要求尴尬得脑门子冒烟,勉强答应下来之后,就眼看着他真的只替她脱掉了两只鞋,还帮她把鞋子整整齐齐地并排摆在床前,然后就一定要她躺下来睡觉,好像浑然忘记了她还衣着齐整。 谢琇也不好同一个醉鬼争辩,勉强合衣躺下,然后眼看着高韶瑛把一旁的被子拉开,严丝合缝地盖在她身上,继而还自言自语地重新过了一遍睡觉前的准备流程: “鞋子脱了吗?脱了。放好了吗?放好了。被子盖好了吗?盖好了。……好了,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谢琇:“……” 不,这是什么忽然变身的爹系男友。 一定是他以前照顾弟弟们的那些习惯突然发作吧。
第7章 【第一个世界五更钟】6 “……高韶瑛。”她最后还是唤了他一声。 正要转身离去的高韶瑛摇晃了一下,转过身来,朝着她熟练地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又开始了那套流程熟悉的自问自答。 “怎么了?睡不着吗?需要大哥给你哼歌吗?”他发出灵魂三问,然后压根没等谢琇回答,他就侧身在她床头坐了下来,隔着被子拍了拍她,上半身往后一靠,靠在了床板上,合上双眼,开始轻声哼唱。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谢琇:! 这首诗她虽然不太熟,但是“棠棣之华”这个典故她还是知道的!更不要说短短的几句诗里反复提起了多少次“兄弟”了!这不就是在说感天动地兄弟情吗! 谢琇愣愣地想着,耳中回荡着那陌生的旋律——低回,婉转,带着一点惆怅;经由高韶瑛那种富有磁性的声线吟唱出来,居然意外地有种令人心情平静的效果。 但是……高家怎么会哼这首歌哄小孩子入睡呢?这也未免太……太文艺了一点吧。 这算什么?!从小到大潜移默化的暗示植入吗?! 她的头脑里混乱地想着,手却有它自己的意志,从被子里伸出来,一把就抓住了高韶瑛那只还在她身上轻拍的手。 高韶瑛愣了一下。他重新睁开眼睛,又垂下眼来望着她,似是有些困惑她为什么听了他的催眠曲却还不肯睡着,反而伸手来抓他。 “……琇琇?”他的发音被酒意含混着,脸上也因为浓重的酒意而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潮红;因为醉酒,他的反应似乎变得迟钝,就连眨眼的动作都慢了好几拍。 他不肯和“其他人”——哦,当他酸溜溜地说出“其他人”的时候,她立刻就知道了他指的是他的好五弟!——一样称呼她“琼临”,倒是自顾自地称她“琇琇”。 这倒是也无所谓,“谢琇”在这个世界里的设定原本就是个孤儿,这个称呼也没有别人用过,如今倒是成了他的专属。 和他被酒意侵染而变得不太清楚的头脑不同,谢琇现在目光炯炯,极为精神。 她睁大双眼向上望着他,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紧紧盯了他一阵子,忽而说道: “……高韶瑛。” 高韶瑛:“……嗯?” 他被酒意浸得好似已经丧失了警觉心,含含混混地应道。 谢琇的目光简直要在他脸上盯出两个洞来。 “你刚才已经忘了,你不是我大哥吧?” 高韶瑛:“嗯……嗯?!” 他慢了好几拍才意会到她在说什么,竭力想要回想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但是除了那首哄睡的歌他还记得,别的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他敛下长睫。 “我……我也不想当你大哥。”他低声说道。 “我已经当够了这个人那个人的大哥……我不知道,当大哥还有什么好……” 谢琇先是有点惊讶,继而又有点好笑和心酸。 多么难得啊,听到了高大少爷深藏于心底的话。倘若不是借着这九分酒意,他只怕还是和平时一样,沉郁,安静,空洞……吧? 她凝视着他,安抚似的轻声说道:“……当大哥也是有些好处的。” “……胡说!”醉意醺然的那个人忽然生起气来,反驳道。 “没……没有好处……无人可用时,就要靠你独力顶上来……什么艰难也得靠自己挨过去……一旦……一旦有了更好的人选,就被一脚踢开……说,你是长子,你得为了这个家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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