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根没把晏泱从谢氏皇族宗室里挑的那个小傀儡谢玄宸放在眼里。 但,嫡长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她,小皇帝也未尝不是一颗可操纵的棋子,先安插个眼线,适时地让眼线在小皇帝跟前说说闲话。 离渊扶着病弱的母亲:“先把暖心阁的火添了,日后好烧他们晏氏自己身上。” 离胥看了看大哥,又看了看母亲,发现这俩人的对话,自己这个宝宝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涯宝卖玩具,赚了百万两银子,一部分拿去给青鸟脱了奴籍。 慕听雪统共就两个贴身丫头,从慕家祖宅搬出来之后,一个鸳鸯一个青鸟,都忠心耿耿地跟着她,寸步不离地帮忙照顾高血压的父亲和年幼的儿子,既帮青鸟脱了籍,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隔日,她帮鸳鸯也脱了奴籍。 “你以后不是奴身了,日后在这长乐园林里住着,无须动不动就跪。” 慕听雪微笑道。 鸳鸯对她十分尊礼,欠着腰道:“大小姐待我们恩重如山,丫头们纵然已是平民,也万万不敢忘了这份恩情,定竭尽所能照顾老爷和少爷。” 慕听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刚盘下来的铺子在装修,父亲不放心亲自监管,你且跟着他照看他周全,提醒他按时吃药。我得进宫一趟,替太后复诊。” “是。” 鸳鸯应下,当即取了慕老爷每日需要吃的降压药分量,去天璇街上倒数第二家的铺子去了。 慕听雪入了宫。 她只是个女医,不能在宫内乘车,只能沿着太液池边靠着东南禁墙的宫道石阶,一步步走过去。 栖凰宫。 “慕姑娘来了,这两日太后娘娘一直念着你呢。” 大宫女月词见她来,浅笑着迎上,那笑容算不上多热情,也不至于太疏离。 她从殿门玄关的橱柜里,取出一个掸子,替慕听雪掸去了头上和身上的落雪,“还请姑娘到东边的暖室候着吧,太后娘娘正在考察圣上的功课,至少一炷香之后才能得空。” 慕听雪挑眉。 圣上? 是指那个傀儡小皇帝?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肤白貌美、雌雄莫辨的病弱少年身影来。明明得了极严重的风寒,皇宫上下却无一人问津,就连暖心阁里一个老嬷嬷都能给他脸色瞧,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 对了,她还答应了要给小皇帝拆线呢,算算愈合时间也今儿也差不多了。 “慕姑娘吃一盏温酒,驱驱寒。” 月词送上来一壶暖酒,摆好了玉杯,“栖凰宫西边儿雪压塌了一处精舍屋檐,下头的小太监们粗笨,我还得去帮忙处理,慕姑娘自便。” 说完,就走了。 慕听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觉得晏太后这位管家的大宫女,有操不完的心,既要接待客人,又要奉太后懿旨给小皇帝送茶花盆栽,还要管着偌大栖凰宫的殿宇修缮。 可能是走的太急。 月词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掉在了暖阁左拐走廊的墙角。 慕听雪上前捡了起来,发现荷包上绣着一轮明月,还配着一行诗—— “此心昭昭若明月,千山历行,向你独行。” 她默念了出来,立刻领会,“明月,月词,这不是表白的情诗么。” 荷包的穗子,是漂亮的孔雀线。 慕听雪把荷包放回原位,她寻思着,月词发现荷包丢了,自己会回来寻的:“可能是她家乡的青梅竹马什么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女都是可怜人。” 她干脆做个睁眼瞎,假装什么也没瞧见便是了。 慕听雪没喝酒,她是标准的一杯倒,也从没想过去训练自己的酒量。医学生都知道,酒量后天是练不出来的,每个人肝脏内的解酒酶,是天生基因注定的,不能喝就是不能喝,强行训练酒量,只会落得酒精肝、肝硬化、肝癌。 本以为要等一炷香。 谁知道,小皇帝过于聪慧,晏太后考察课业,他对答如流,不到五分钟就从里面出来了。 而东边暖阁的这条长廊,是必经路。 谢玄宸如幽灵一般,灰蒙蒙地走了过来,黑色的瞳孔似深井死水,长廊的尽头,他看到了一袭碧翠绸裙的慕听雪。 那一瞬间。 就仿佛黑白水墨画的世界,忽然间变得青山翠绿,她似草上的露珠,在曙光中,比珍珠还要晶莹明亮。 谢玄宸的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又见面了。”
第78章 陛下是真龙天子 他原本是快病死的人,因她一次治疗相助,万幸捡回了一条命。 谢玄宸虽是皇族宗室,但爷爷参与八王之乱站错队就已经把爵位弄丢了,父母那一辈只混上个九品芝麻小官,到了他这一代已是平民,父亲就是感染了重度风寒去世的,还传染给了母亲,至亲死了个干净。 摄政王晏泱五年前在一众宗室子弟中选中了他,无非是觉得他年纪小、无背景好拿捏。 十岁的时候,谢玄宸穷得要饭,父母的棺材板钱都凑不出。 如今十五岁了,本以为过继到先帝名下,能够荣华富贵九五之尊。谁曾想,竟是跳到另一个恐怖的火坑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煎熬着! “陛下万岁,圣体安否?” 慕听雪行了一礼,关怀了一下对方的身体。 上一次在暖心阁,她猜出了小皇帝的身份,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一次却万万不行了,因为美少年身上穿着的是玄色金线龙袍,头戴冕旒礼冠。 谢玄宸心情雀跃,赶忙上前亲自扶着她的胳膊:“地上凉,姐姐起来说话,我……朕已经大好了。” 慕听雪有些惶恐:“栖煌宫人多眼杂,陛下这么称呼臣女,怕是不妥。” 虽然被漂亮少年叫姐姐,心里美滋滋,但双方身份地位实在差距太大。 小皇帝的姐姐,那不是公主么? 这可不兴叫。 谢玄宸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失落,他压低了声音嘟哝:“可是姐姐救了我的命。” 那委屈的小眼神,像是某种毛绒小动物。 慕听雪的一颗心,都禁不住软了下来:“让臣女看看陛下的伤势。” 谢玄宸立刻进了暖阁。 他盘腿坐在温暖的蒲团上,把自己受过伤做过缝合手术的那只胳膊,放在了案几上,撩开龙袍的袖子,任由她检查。 “这几日,伤口有没有红肿热痛?”慕听雪从玉瓶小空间,取出了换药包,小镊子,拆线剪刀。 “没有。”小皇帝很乖巧地回答。 慕听雪先给自己的双手用酒精消了个毒,确定这少年缝合伤口处并没有脓性分泌物,创面无任何感染症状,就开始用碘伏棉球围绕着伤切口处,一圈圈地消毒皮肤。 她专注地用镊子,拉住了埋在皮肉里的一小截缝合线,用剪刀剪断。 最后,用镊子向剪断的一侧,拉出缝合线。 “疼么?” “不疼。”小皇帝坐得笔直板正,伤口缝合处,传来的细微疼痛,根本不足道。 被她这样认真地对待,是一种享受。 全部拆除之后,慕听雪又给他的患处消毒一遍,双氧水清理残余的少量血块,上了药,用无菌的纱布敷料覆盖,胶布固定。 “好了。” 慕听雪下达医嘱,“不要让伤口部位沾水,恢复期间多吃点鸡蛋,苹果,还是要忌口辛辣食物。再过两三天,如果没有出现红肿,很快就能痊愈。” 她取出一小盒维生素E乳,递了过去,“这个涂抹外用,可以淡化疤痕。” 皇宫里规矩多,好像挺忌讳留疤痕。 谢玄宸握住了膏药,心口暖烘烘的:“谢谢姐姐。” 五年了,她是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帮他的人。 晏太后的宫女,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她纵然可以出入栖煌宫,为太后诊脉,但肯定不是太后命令她来给自己治病的,一切皆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谢玄宸从腰间,摸出来一个手雕的小鸟,递给了慕听雪:“送你的。” 慕听雪眼前一亮:“这小肥啾挺可爱的,谢陛下赏赐。” 胖乎乎的,木雕小手工,看着就很治愈。 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纵然在皇宫里被压抑着,还是存着些未泯的童心。 礼尚往来,慕听雪从宽阔的袖子里,摸到了苍壁瓶,取出了一只发光玩具:“这个送给陛下,新年快乐。” 谢玄宸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条五爪苍龙,质地很轻,形态栩栩如生,游龙夭骄,有睥睨天下之势,闪烁着金光。 他才刚碰了一下龙角,触碰了开关,金龙变成了青龙,青光熠熠! 小皇帝的呼吸都屏住了,这比变戏法还刺激——这条龙竟自己飞起来了,东方青龙又变成了紫气升腾的紫龙,龙爪还会动! 赤金黄绿青蓝紫。 发光生肖龙玩具,接连不断地变换着光彩,闪得小皇帝目不暇接:“真的要送给朕么?” 这一看就不是俗物,珍贵非常。 和那只拙劣的手工木雕小鸟一比,他都禁不住脸红。 “陛下是真龙天子,这东西,自然最配你。” 慕听雪蒙他喊了好几声“姐姐”,如果不做点姐姐该做的事儿,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过年了姐姐不得给美少年弟弟买个玩具,送点糖果什么的。 历史上,像谢玄宸这样儿的傀儡小皇帝,在宫里的日子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跟坐牢一样。别人家的孩子十岁在父母怀里撒娇,他十岁就环狼饲虎,没有娱乐,没有享受,没有自由,没有健康,甚至,不允许拥有自我意志。 他的日子太苦了。 慕听雪抓出一把巧克力,塞进了他手里:“今儿是小年,吃灶王糖。” 当然。 她是个俗人,也有私心。不想得罪小皇帝,能结交就结交。 晏氏外戚专权,根据历史的车轮轨迹,被清算只是早晚的事。 吕雉专权,她的家族最终被满门抄斩;西汉最著名的太后王政君,侄子王莽篡位最后被分尸,头骨刷上油漆做成了收藏品;就连红楼梦里,贵妃贾元春一死,贾家也是立刻垮台,树倒猢狲散。 谁也无法肯定,小皇帝就永远只是个无作为的傀儡,更何况他本身功课就做得很好,并非愚笨朽木。满朝文武六部九卿,还有诸多勋贵、簪缨世家,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谢氏皇族被晏家外戚名不正言不顺地取代。 谢玄宸一手抓糖,一手捏着发光玩具,感到颇为幸福。 宫里的景阳钟敲响一百零八下,齐奏仙乐,炮竹炸响恭迎小年,都远不及她那一句“陛下是真龙天子”震耳欲聋!
第79章 太后同款保暖衣,爆火 晏太后召见。 慕听雪依照惯例,为她做艾灸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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