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鸢,就是晏太后唯一的女儿,帝城长公主的名讳。 晏锡,是晏太后的亲弟弟,当朝右相,外号云都酒仙,生性嗜酒如命,有事没事都要整两杯。离公是左相,算是他上司,二人极不对付。 竭湖大长公主给寻芳使了个眼色。 寻芳会意,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立刻去取了一坛子酒,一对官窑蓝釉酒杯。 “慕姑娘,听闻今日在官船上,环儿招待不周,致你衣裙玷污,本宫心感愧疚。你以德报怨,送给渊儿一瓶上好的红酒为贺礼,本公主自当回礼。” 竭湖大长公主自银盘上,双手捧起那个酒坛,“这坛酒是文宗元年的窖藏,先帝也是那年继承大统,一眨眼二十五年了。” 先帝名讳谢文度,史称文宗皇帝。 登基那年,也就是文宗元年。 慕听雪见大长公主把先帝都搬出来了,还主动跟自己一个商女道歉,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竭湖大长公主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拔掉了尘封多年的软木塞,浓烈的酒香立刻溢出:“本宫敬你一杯。” 二十五年的白酒,满满地斟入杯盏,不留一丝余地。 慕听雪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大长公主何等身份,亲自给她敬酒,还是先帝登基那年的好酒,周围还有那么多勋贵眼睁睁地看着,此情此景下,这杯酒,她是不想喝也得喝了。 晏泱看出了她的进退两难。 便上前一步,擒住酒杯:“她不擅饮酒,本王代之。” 慕听雪心跳漏了一拍。 感激地看向摄政王,之前自己以茶代酒,他知道自己不能喝,这种绝境下,竟然主动站出来帮自己挡酒。 “摄政王殿下,莫非觉得,本宫没有资格与慕姑娘饮一杯么?” 竭湖大长公主笑意更浓,按住了晏泱代酒拿杯的手臂,“亦或者是,觉得先帝御赐的酒,配不上?” 晏泱目光陡然转冷。 仅一个眼神,殿内寂静如坟茔。 这二人僵持不下,一个是权势滔天的跋扈摄政王,一个是天潢贵胄谢氏正统大长公主。 慕听雪听了大长公主这话,顿觉心惊。资格? 这不是用皇家名义强迫她喝么? “大长公主休要攀扯先帝,强逼她。” 晏泱的手已按在了腰间佩剑上,雪刃出鞘一寸,态度极为跋扈,“天下事在本王,本王不允,谁敢不从?” 竭湖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这分明是在提醒她,先帝是被他的剑砍死的。无异于在她的心尖伤口处疯狂撒盐。 不止皇兄被杀,丈夫也因为这人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幽暗昭狱内,以至于嫡子的及冠礼,都无法亲至! “你名为摄政王,实为朝廷奸贼!竟敢在离家的地盘,拔剑威胁本宫?” 谢竭湖怒火高涨,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你晏泱的祖宗晏氏为谢氏皇族开国之忠臣,封武安公,世代食君禄,你身为子孙不思忠君报国,反起篡逆之心!” 离家的守卫们,纷纷拔出了兵器,指向中央的晏泱父子。 眼见着起兵戈,慕听雪呼吸都要停止了。 不就是一杯酒么? 她喝就是了! 晏泱和泽宝父子孤身前来的,这里是离家的大本营,外头有离渊麾下的金吾卫禁军把守,而镇北军则远在百里之外。不能因为一杯酒闹出人命来。 慕听雪自竭湖大长公主手中,夺过那官窑蓝釉的酒杯。 从小玉瓶空间内取出一粒解酒药,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才堪堪三个呼吸间,她就感觉胃部酒精翻涌,额头面颊灼烫不止,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只隐约一线,能够看到模糊重叠摇晃的人影…… “听雪!” 晏泱瞬间收剑,旋身将她揽入怀中。 泽宝也担心地凑过来,轻轻地抓着慕听雪下垂的手,袖子往上一拉,把孩子吓坏了:“爹爹,怎么办啊?娘亲胳膊的皮肤都红了,尤其是手肘关节,成片成片的,她根本不能喝一点儿。” 晏泱已顾不上许多,打横抱起孩子他娘,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白鹭洲,登上马车,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这里距离皇宫不远,快马加鞭一刻钟内能赶到,找最好的御医给她治疗。 白鹭洲内。 寻芳神色无比激动,惊的两眼几乎已经翻上去了,黑色的瞳孔不见,只露出了白眼珠,喃喃着:“殿下,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谢竭湖面色极为沉重:“你当真看清楚了?” 寻芳已经吓得腿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角已经流下两行泪来,跪着哽咽道:“属下不会看错,这位慕姑娘酒后的症状,与十五年前,帝城长公主谢清鸢酒后的模样……分毫不差,头脸全红,脖颈、胳膊、手肘,起满风团状密集的红晕,御医当时诊断的结果是,极罕见的喝酒中毒体质,此生不得沾染一滴!” 竭湖大长公主的心情十分复杂,哑声道:“这么说,慕听雪极有可能是本宫的侄女?” 寻芳:“年龄,似乎也对得上。” 竭湖大长公主的目光,飘向窗外无尽的冰湖,那目光是如此的茫然,如此的孤立无助:“怎么……能是她呢?” 十五年前,离贵妃在宫中处处受晏皇后的气,就给老靖羽公,也就是她的公公寄了一封信,离家上下背着自己,在元宵佳节的灯会上,策划了一场针对谢氏皇族血脉长公主谢清鸢的拐卖。 谢竭湖知道后,勃然大怒,第一次跟恩爱的丈夫吵架红脸,整整三个月没再搭理他。 谢氏皇族本就因内斗子嗣凋零,她皇兄膝下也仅仅只有一子一女,离贵妃生的那个皇子是长子,皇兄也有意立为太子,竟因为宫斗嫉妒,不肯放过一个五岁的女孩儿。公主是女儿身,跟自己一样是要嫁出去的,不会影响皇储继承。 长公主谢清鸢被拐卖了,人贩子死了线索断了,伺候她的三个宫女,寻芳因有不在场证据和离公府作保侥幸逃脱,寻玉至今在昭狱受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寻音和长公主一起失踪,据说有人在幽州蘅芜山发现了她坠崖的尸体。 这件拐卖失踪惨案,遭致了晏氏的疯狂报复。 离贵妃的皇子,被晏皇后害死,尸体漂浮在御花园的太液池中;尚书右仆射晏锡参时任大理寺卿的离家二爷贪污受贿、圈占百姓桑田,于菜市口斩首;彼时才十三岁的晏泱,在皇家春狩上,用毒箭射伤了老靖羽公的马匹,老靖羽公坠马重伤,从此缠绵病榻。 “现在也只是猜测,尚不能确定。”寻芳擦了把眼泪,深吸了口气,按住了自己发抖的手,“只希望晏家那边,不要查到属下头上。” 她还不想死。 虽然长公主谢清鸢出事那日,自己没有去元宵灯会,有不在场证明,但她的确也是拐卖事件的主谋之一,摄政王今日在宴会上还瞧见了她,若他也开始怀疑慕听雪的身世,追查下去,自己早晚会遭殃。 “嗯……” 慕听雪在饮酒之前,把一粒解酒药,藏于指尖服下。 她是不能喝酒,有酒精中毒症状,但只要提前服药,花费一点儿时间,让药物通过肠胃上溶于血液,进入肝肾这两个解酒器官,就能发挥作用。 马车里,向来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晏泱,此刻满面焦容,双目充血,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女子。 见她动了下。 “听雪?” 见她痛苦地皱眉,不断地扯着衣襟的领口,微微张着嘴呼吸困难的模样,晏泱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渊,一颗心疯狂地下沉。 为了使她呼吸顺畅一些,晏泱明知冒犯,还是动手帮她把白雀裘的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一段纤细的脖颈,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感觉听雪身上的皮肤,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红了。 充血症状有所减轻。 慕听雪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似扇坠儿缓缓睁开一条迷离的线:“唔……头好痛……” 脑袋要炸开了,仿佛有个小人正在用斧子哐哐哐地在大脑皮层凿。 胸口也憋闷不已。 她十分不耐烦地,把白雀裘的衣襟扯开一个更大的口子,露出了所有的锁骨,一截儿红色的内衣浮现在某人的视线里,险些灼伤他的理智。 晏泱的眸光变深,但现在不是心生绮念的时候,他帮她把胸前的衣襟给拉了回去:“别冻着。” “不要!” 醉酒的慕听雪,小性儿也上来了,十分不爽地拍开晏泱的手,把白雀裘拉开一个更大的口子,如丘壑一般美好的弧度更明显地呈现出来,“热呢……” 晏泱眸光更幽暗了,择人而噬。 “什么破大长公主,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慕听雪不高兴地嘟囔着,依着本能,小猫一样往晏泱的怀里拱了拱,“都说了不能喝了……还要我喝,你是哪个村的猪,这么膨胀……” 她似乎把晏泱的大腿,当成了敌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啊戳,“我告诉你!你,你给我等着……少仗势欺人……公主了不起啊,小牛马,等姑奶奶……嗝……” 晏泱浑身紧绷,被她戳得,有点心猿意马了。
第93章 勾住他的脖子 “不要胡闹。” 晏泱按住了慕听雪不断在自己怀中扭动的柔软身子,他很努力地克制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五年前,二人在黑暗的山洞里,七日夫妻褪罗衣、无尽欢愉的画面来。 “小牛马……触景生情,你就占了两个字!” 慕听雪骂骂咧咧,竟然挥舞起了醉拳,小拳头冲着半空一通用力。 晏泱是真的无奈了,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大手包握住了她的小拳头,化去了她的攻击,暗哑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别骂,脏了你的嘴。” 又是牛马,又是畜生的…… 平日里还真没看出来,她骂起人来这样猛。 慕听雪忽然笑了,笑声里都是酒气:“你不懂……嗝,这叫,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 晏泱沉默了。 他把她那只作乱的小拳头,放回原位。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可谁知道,慕听雪的手刚一得自由,立刻不老实起来,在他的大腿上,摸了摸,这不知不觉,就碰到了某个要不得的地方:“咦,这是什么?好硌人……你藏了枪?” 她好像很不高兴似的,眉头皱了皱,想把那危险的武器给找出来。 晏泱一张俊脸彻底黑了。 不行! 再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恐怕真的要崩塌,做出和五年前一样的事情来! “没有枪——” 摄政王的声音,嘶哑的可怕,他只随身带了剑。长枪只有战场上,敌方阵营以骑兵为主时,才会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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