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礼邕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当即反驳道:“孟大人,季将军一个军中之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你想给长公主脱罪,也不能用诬陷人的理由啊。” 相比吴礼邕的投机取巧,泯州一派官员是真心不信季开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纷纷附和: “孟大人在御史台多年,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证据,就只是诬陷。” “季将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更有人话里有话,冷声道:“孟大人向来公正,怎么遇到和长公主有关,就公正不起来?” 孟冉义自然不会因为这些人的讥讽反对,就收回手中奏疏。抬眼看向上首的皇帝,淡淡道:“是不是诬陷,陛下看过后,自有定夺。” 一番话让众人闭嘴,陛下还没看,他们总不能比陛下还清楚吧? 说起来,这份奏疏还是赵玄意天不亮就等在孟冉义上朝必经之路上,亲手交给他的。 孟冉义疾恶如仇,刚正不阿,对玉凰如此明显构陷的事,也深感厌恶。 何况赵玄意言辞恳切,谈吐不凡,从朝中局势说到东越稳定,更是谴责有人在背后搅弄风云,意图扰乱朝堂,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今日有萧令光,明日也可能是朝中任何一位身居高位的大人。 这番话也让孟冉义警惕,如果不加以制止这种行为,肃清朝堂,日后还真会如他所言一般,朝中必定会掀起波澜。 他收下奏疏,在进宫的马车上读完了奏疏上内容。 上面所列之事,令他震惊又愤怒,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他既已拿出奏疏,萧达宪即便心中不悦,却也不能不看,看一眼夏笑春。 夏笑春会意,忙下来取了奏疏,双手呈上。 奏疏上,有萧令光收集的证据,证人证言都列得清清楚楚,萧达宪越看,眉宇间的冷色就越深。 “陛下,此事或许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刑部的人已经在追查玉凰以及谢大人遇刺的事,长公主总不能屡次违背圣命,出府查案吧?” 高绍宗瞧出他的不悦,轻飘飘一句话,就又把话题引到萧令光私自出府的事上。 殿中有部分朝臣也质疑:“是啊,无论如何,此事自有刑部的人去查,事关长公主,焉不知她在背后做了什么,这证据是否能作数?” 泯州出身,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田桁道:“臣有理由怀疑,安庆长公主为了给自己脱罪,把季将军拉出来挡箭,还请陛下明察,还季将军清白。” “还请陛下明察,还季将军清白。” 泯州一派官员纷纷附议,无人在意这件事的真实性。 殿中其余人,像荣春时、钟羡仙这些新科状元、进士,因为官职太低,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还有的是不愿惹事上身,只想静观其变。 只有杜元致不满泯州一派官员如此颠倒黑白,建议道:“一切都只是大家的猜测,既然如此,不若请刑部公布调查进展,再宣长公主进殿对质。” 从方才开始,萧达宪一直没有说话,既没有制止泯州一派官员诋毁萧令光,也没呵斥杜元致多此一举,没人知道他怎么想。 就在这时,殿外的羽林卫进来禀报:“陛下,长公主求见。” 她居然还敢私自出府。 靳之宙看一眼脸色明显沉下来的萧达宪,心中得意。 正愁找不到长公主的罪证,如今居然自己送上来,就不怪他借题发挥。 他冷声呵斥:“大胆!长公主如今还是戴罪之身,没有陛下的口谕,谁准许她进宫?尔等作为羽林卫,陛下跟前护卫,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羽林卫是薛茂安排的人,被他如此呵斥,自然不会回嘴,只躬身等着萧达宪的命令。 薛茂眼见时机成熟,站出来道:“昨夜有一伙黑衣人刺杀长公主,还出动了弩箭,那领头的,就是季将军。眼下这些人已经被羽林军抓获,正准备移交给刑部, 若诸位不相信,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带这些人进殿,让众位大人听听,季将军是如何陷害长公主的。” 季开端意图刺杀长公主? 饶是萧达宪原本想冷处理这件事,听到这个消息也忍不住震惊。 杜元致道:“既然众位对这件事有异议,便请长公主和季将军一起进殿对质,也好过不明所以之下的猜测。” “陛下,兼听则明。”一直保持沉默的苏孟也建议萧达宪听取多方意见。 萧达宪思忖片刻,终于是开口:“宣长公主和季将军进殿。” 护卫领命,出去传话。 “参见陛下。” 在众臣的注视下,萧令光缓步进入大殿,在下首躬身见礼。 这是玉凰事件后,她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殿中,有人欢喜,有人因为计划落空而失望。 萧达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淡淡看一眼萧令光:“朕听闻长公主不顾禁令,屡次出府,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一会儿要说的事绕不开这件事,萧令光并不否认。 但事出有因,她不信萧达宪不会连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萧达宪想要做明君,想要好名声,自然不会这么做。 但泯州一派官员却揪着这点不放,咄咄相逼。 田桁冷声道:“长公主已承认违抗圣命,还请陛下严惩。” 其余人附议,殿中竟有差不多一半的人要求治萧令光的罪。 萧达宪态度不明,似乎忘了方才提到的季开端,也无人再提玉凰的事。 他看向萧令光,神情倒还算和善:“长公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绝口不提季开端刺杀的事。 萧令光心中说不失望是假的,季开端曾是泯州王府府兵副统领,与他关系匪浅,若是一般的事倒也罢,但他构陷刺杀,难道萧达宪还想包庇不成?
第173章 包庇 “陛下,季开端逼匠人段七郎刻出玉凰,用来构陷臣,甚至杀了查到真相的谢大人,更是在公主府护卫查到真相后,想要杀人灭口,还请陛下主持公道。” 萧令光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响彻大殿,令殿中众人为之震惊。 方才孟冉义也说过,但作为当事人的萧令光亲口所说,又是不同的意味。 田桁仍是不愿相信,想为季开端开脱,“长公主,此事关乎你的清白,你当然可以捏造事实。” 萧达宪闻言神色微变,却并未说话。 “是不是捏造,田大人不妨等季开端来了,你再问他。” 萧令光倒也不着急与他辩解,她手中有证人,只要萧达宪肯让他们进殿,一切就可以真相大白。 田桁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张了张嘴,到底不好再说。 一说到证据,方才还为季开端喊冤的泯州一派官员,都不好再吱声,殿中一时安静下来。 “季开端何在?”片刻后,萧达宪没等到季开端进殿,这才问。 季开端被羽林卫押着进了大殿,随他而来的,还有几名黑衣人以及李亭安、段七郎几人。 萧达宪一见这些人,眉头就不曾舒展。 即使证据确凿,即便被关了一夜,季开端仍是昂着头死不悔改,见过礼后,他高呼:“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所做一切,对得起陛下,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我东越百姓。” “你为了一己愚见,杀了谢大人,捏造玉凰构陷本宫,更是勾结江湖组织,躲在背后搅弄风云,闹得朝堂不得安宁,你有何脸面面对天地,面对百姓? 萧令光冷笑,无视萧达宪冷沉的脸色,无视殿中各异的眼神,更是无视季开端的厚脸皮,转头看向段七郎: “你把他如何利用你家人性命威胁你做出玉凰,刻出上面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从头到尾如实禀报给陛下。” 段七郎第一次来到大殿这样庄严的地方,见到威严的皇帝,早就吓得额冒冷汗,眼下只想快点把事情说明白,好离开这让他大气不敢出的地方。 忙跪在地上,颤着声音把前后因果说出来。 接着是李亭安,把季开端如何安排李大郎进鹿鸣书院的前因后果,如实禀报。 有了证人证言,萧令光还提供了季开端刺杀谢绍荣的罪证,他惯用的佩剑与谢绍荣的致命伤口相吻合。 原先还叫嚣萧令光为了自己的清白,污蔑季开端的泯州一派官员,此时齐齐闭嘴,无人再开口。 而季开端面对如此多的证据和人证,仍是拒不认罪,矢口否认:“我朝有刑部,有大理寺,何时轮到长公主来断案定罪?” 这就属于强词夺理了。 事关萧令光,她若不调查清楚,玉凰的事对她就一直有影响。 至于刑部,根本就是遮遮掩掩罔顾事实,不提也罢。 薛茂忍不住讥讽:“季将军如此好口才,不做个文臣倒是可惜了。” “哼。” 季开端不屑轻哼,那又如何?这东越的朝堂,是陛下说了算,不是萧令光说了算。 萧令光看向萧达宪,希望他说句话,萧达宪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目光闪烁移了开去。 萧令光心中冷笑。 好,萧达宪想装聋作哑模糊玉凰的事,她不逼他,但谢绍荣因季开端而死,她倒要看看,萧达宪如何偏袒季开端。 她微低下头请求:“谢大人是为了陛下的天子之威,为了我东越朝堂清明,为了枉死的四十九名工人而死,请陛下为死去的谢大人主持公道,还我东越朝堂风清正气。” “还请陛下严惩作恶者,还谢大人公道,还长公主清白。” 萧令光不提自己,但孟冉义在了解事情真相后,就不会放任不管。 他一身正气,掀袍而跪。 “还请陛下严惩杀人凶手,还四十九名枉死百姓公道,还谢大人公道,还长公主清白。” 谢绍荣为官多年,为人还算可以,如今他死了,朝中不少曾经与他走得近的官员,也纷纷跪下为他请命。 萧达宪沉眉,久久不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最终还是高绍宗看不下去,站出来道:“诸位大人别急,对于谢大人的死,陛下与诸位一样深表遗憾, 此事陛下定会给诸位交代,以慰谢大人在天之灵。至于长公主的证据,终究不是刑部追查结果,还需交于刑部,由刑部来确认,方显公平,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方法说不上不好,但眼下长公主已经提供了证据,交给刑部重新再查,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然而高绍宗的提议给了萧达宪台阶,他颔首道:“高爱卿所言极是,对皇姐的构陷,对谢大人的身后事,朕会令刑部严查,若真是季开端所为,朕决不轻饶。” “至于玉凰的事,既是有人诬陷皇姐,日后公主府的禁令便解了。” 萧达宪神色缓和,命令靳之宙:“今日开始,把你的人撤回来,无需守卫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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