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三人,只有萧顿最安静。 她和萧顿既然同为辅政大臣,遇事自然是有商有量。 萧令光看向坐在对面的萧顿,出声询问:“靖安王觉得如何?” 何至于此? 萧顿眸光微闪过一丝冷芒,旋即恢复如常,迟疑了下:“李绘是青州李氏这一辈中,除了李寇以外,最有能力的子弟。” 他轻皱眉有些担忧:“李氏一族扎根青州已久,有他们在,困扰青州多年的匪患销声匿迹。 不仅如此,这些年上交给国库的税银也属青州李氏一族最多,若因为这个理由就把李绘贬回青州,怕会引来李家不满。”
第058章 困难重重 所以呢? 世家子弟犯错,就可以为了顾及世家体面而当作看不见? 萧令光唇角闪过一丝冷意,并未认同:“青州李家作为百年世家,却教出这样的子弟,是李家应该反省,而不是反过来,需要朝中迁就李家脸面。” 萧顿面色微僵,显然不喜欢萧令光如此反驳他。 不过自恃身份,到底没有翻脸,只缓缓道:“李家先祖曾经追随太祖皇帝,为东越国立下汗马功劳。 太祖皇帝曾言‘萧氏皇权与世家同在’,安庆如今不顾太祖皇帝祖训,怕会令当初拥护太祖皇帝立天下的那些家族寒心啊。” 孟冉义微一皱眉,这话未免太重了。 世家先祖拥立太祖皇帝有功没错,可当初这份拥立之功,也助世家继续繁荣延续了这么多年。 是他们子孙后代荒淫无度,不学无术,朝中并不欠他们。 萧令光唇角划过一丝讥嘲,若让这些家族仗着家族财富地位,无视国法纲常,恃强凌弱为非作歹,才真的令天下百姓寒心。 这天下,不是世家的天下。 “是李绘立身不正在先,他应该知道,他所代表的是李家。脸面是自己挣的,李家若想要脸面,当好好规劝教导族中子弟,免得贻笑大方。” 孟冉义点头:“大长公主所言极是,下官也认为,李绘应当贬回青州修身养性,他日学成,再回来也不迟。” 他说着转向萧顿,道:“靖安王若是疼惜您的外孙女,大可以给她多添些嫁妆。” 萧顿面色本就黑沉,被他这话气得脸上乌云密布风雨欲来,嘴唇动了动,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孟大人说笑了。” 孟冉义躬身作揖,却是面不改色:“下官是真心建议。” “今日就到此为止,余下的事,安庆自己拿主意便罢。” 萧顿冷哼一声,不愿留在勤政殿,扔下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下官也告退了。” 孟冉义无声轻叹,也识趣地退了出去。 即便萧顿不同意,李绘这件事经过御史台后,朝中官员对他不满者众多,萧令光顺势下令革去李绘吏部侍郎一职,把他贬回青州老家。 更是借机提出重开科举,广纳天下寒士。 不只男举,她还要开女举、武举,借此选拔天下贤能。 此话一出,朝中众臣面面相觑。 东越国官员的选拔制度是以继承、举荐为主。 各世家都有自己的人在三省六部任要职,若是放开科举,日后他们的子弟要和天下学子争这官位,这些人将来也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如何使得? 显而易见,此话一出,遭到朝中一半官员反对。 萧顿这次也言辞激烈地站在萧令光的对立面,众官员以他为首,坚决反对重开科举。 尚书令黄绸道:“太祖皇帝立国之初,曾开放科举广纳天下寒士,结果呢?到高祖皇帝时,发生了‘寒士暴动’,导致朝堂动荡,至此高祖皇帝取消科举,可见科举并不适用于咱们东越。” 一派旧臣附和:“还请大长公主三思。” 萧顿脸上露出轻笑,劝道:“安庆,你也看到了,若科举可行,当初景帝就不会犹豫不决。你我只需好好辅佐陛下,待他日陛下亲政,自有他去操心。” 嫌她多事,越俎代庖? 萧令光岂会听不出他话外之意。 可他怕是不知道,当初父皇不是犹豫,而是被朝中众臣阻拦。 何况萧凌不是皇兄血脉,她又怎会允许他来日亲政? 如今朝中被世家把持,众人排除异己,只为一己私利,青州大坝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长此下去,朝中官员有几人还记得初心,又有几人真心为天下百姓着想? 若让这些人继续把持朝堂,社稷将危。 萧令光道:“天下寒门学士众多,却苦于没有机会入朝为官。像李绘之流,立身不正却一入朝就能当四品侍郎,若我朝都是这种背信弃义之辈,于国家社稷百害无一利。”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无人出声。 以萧顿为首的一派老臣,更是嗤之以鼻,觉得萧令光在异想天开。 杜元致看向殿中沉默的众人,见大家都持怀疑态度,他微一皱眉,重开科举对东越国并无害处,当初景帝也想过,可惜最后被搁置。 既然大长公主重提,他岂有不拥护的道理? “重开科举,广纳天下贤才,让世家子弟也和天下寒士一般参加科举,通过科举入朝为官,这对世家来说,并不是坏事。” 高绍宗点头极是认同:“杜大人说得有理。若世家都是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只会一代不如一代,最终没落。 何况世家繁衍上百年,家族中品学出众的子弟无数,若参加科举,难道还担心考不过那些寒门吗?” 顾硕冷哼:“既如此,不如督促世家子弟读书上进,将来为家国社稷做贡献。” 姚恒昌也附和:“为官做宰,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天下寒士,有几人有这样的才学和抱负?” 殿中争论不下,更多官员选择不发一语观望。 萧令光无声叹息,就知道会是这种局面。 可若让她就此罢休,那是不能的。 上辈子窦氏篡朝,便是因为世家心中无社稷,眼中只有家族利益,窦氏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各家归顺,无人站出来振臂高呼。 她既重来一回,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东越国步上辈子的后尘。 若想杜绝这类事情发生,唯有打破世家垄断,广纳天下有学之士,方为上策。 不过重开科举一事,因为朝中反对者众多,就像一块石头沉入了大海,几乎掀不起波澜。 “朝中一众大臣怕是以为你就此放弃了吧?” 去往青州的路上,赵玄意看着身边骑在马上,高马尾迎风飘扬的飒爽女子,眼中笑意漫溢。 “且随他们去。” 各大家族在朝中经营多年,广纳天下寒士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让他们改变主意的。 萧令光已做好徐徐图之的准备,眼下先一步一步来。
第059章 一手遮天 “救命!” 前头树林里冲出一名年轻女子,见到前头有人,就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朝萧令光跑来。 她的身后,一群手持兵器的家丁紧追不舍。 她脸色惨白,跑到萧令光身前,抬眼清亮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惧怕:“求你.....救我!” “别怕。” 见她如此,萧令光神色温和,放柔了声音安慰。 侧头沉声吩咐:“岳山,林枫。” “是!” 她身后,岳山和林枫应了声,提剑迎上。 “多管闲事!” 那群家丁见她身边没几人,眼中顿时凶光毕露,仗着人多,没把萧令光几人放在眼里。 都不需要萧令光出手,岳山和林枫是何等的身手,饶是家丁人多,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些人逼退。 那为首的见自己人落败,恼羞成怒,喝道:“知道我们是谁吗?胆敢拦我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眼见还有家丁不怕死冲上来,岳山一脚踢倒一片,沉声喝:“还不快滚!” 那为首的见岳山林枫身手了得,不敢恋战,边跑边恶狠狠警告:“给我记住,我家公子定不会放过你们!” 萧令光无视家丁嚣张的态度,见那姑娘身上衣衫在方才奔跑中乱了,便吩咐云岚带姑娘去马车上换衣服。 “你还好吗?” 苏文心被萧令光救下,又换上她给的干净衣裳,心中感动万分,郑重曲膝行礼:“苏文心多谢恩人。” “快起来。” 萧令光把她扶住,免不了心中诧异。 姓苏? 这里是青州,不会这么巧吧? 便问她:“那些人为何追你?” 苏文心方才还强撑的表情终于是支撑不住,眼泪便如珠子般滚落。又觉得自己失礼,忙转过身去拭泪。 再转回头时,眼中只剩坚毅。 “那是李家人,李家公子因为立身不正被贬官,便把恶气发到我身上,杀我爹娘,还想对我赶尽杀绝。” “原来是你。” 萧令光没想到,这一趟才到青州,就遇上苦主。 “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苏文心微睁大眼睛,满眼惊讶。 听闻李绘就是被大长公主贬回青州,还金口玉言指责李绘背信弃义,品行不端。 眼前女子骑着青骢宝马,气质清丽不失飒爽英姿,眼神温和,无形中又隐隐带着身居上位的贵气。 她心下一惊,很快就确定了萧令光的身份,忙躬身作揖行礼:“民女参见大长公主。” 萧令光眼中难掩讶然,当真是个聪慧女子,仅凭几句话就能猜出她的身份,那李绘怕不是有眼无珠才会悔婚。 她眉眼温和,扶苏文心起身:“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谁知苏文心非但不起,还双膝跪下来磕头:“李绘被贬官后恼羞成怒,指使家仆害死我爹娘, 青州县令对李家言听计从,袒护李绘,民女求告无门,求大长公主为民女爹娘伸冤,苏文心感激不。” 萧令光轻蹙蛾眉,眼中温色淡去,李家竟如此胆大包天,还闹出人命,这青州,怕不是以为他李家可以一手遮天? 此次来青州,她本就是奔着李家来的,既然李家牵扯命案,就更好办了。 微弯下身扶起苏文心:“起来吧,我与你去青州县衙。” “谢大长公主。” 苏文心心一喜,太好了!有了大长公主,不怕治不了李绘的罪。 她擦去眼中泪水,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一旁云岚过来,请她上马车,往青州县衙去。 谁知萧令光一行人还未到青州县衙,就被前头一群人拦住去路。 是方才那些被打跑的家丁,如今找来帮手,把小半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就是他们多管闲事!今日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那为首的家丁指着萧令光一行人,气焰嚣张。 “我青州李家的事,你也敢管,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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