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谟官职低微,平日里上朝也是紧闭其口不愿沾染是非,却为窦家打破沉默: “眼下二帝登仙未满半年,便是为了二帝和天下万民,也不宜杀戮。恳请大长公主和靖安王,还有众位大人酌情开恩。” 谢绍荣办案多年,自有他一套为人处世的见解。 就好像罪犯杀人,肯定有诱因,这几人为窦家出头,自然不是因为交情那么简单。 恰恰相反,一切的情谊,在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几人身后的家族和窦氏一族利益纵横交错,若能保下窦家,不但能保下他们的共同利益,也能卖小皇帝一个人情。 他们这是想保将来家族繁荣,算盘打得真响。 他冷斥:“你怎么不说惩罚作恶者,以告慰先帝在天之灵呢?” 郑成谟知道他的行事作风,垂眉敛目,并未接话。 殿中官员各执一词,争论不下。 向来活跃的萧顿,却意外的不置一词。 萧令光眸中难掩诧异,目光投向他,温声询问:“皇叔以为呢?”
第055章 谣言四起 萧顿看一眼宝座上的萧凌,叹息一声,为难道:“众臣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陛下虽年幼,但日后总归要亲政,到那时,你我恐成罪人。” 他已无先前讨伐窦家时的义愤填膺,开始瞻前顾后起来。 真的是顾及萧凌,还是另有所图? 萧令光明澈眸底微闪过淡淡失望,“皇叔也认为,斩了窦氏一族男丁太过严厉吗?” 萧顿道:“若陛下能亲政,此事由陛下定夺,就没这么多争议。如今群臣顾及陛下颜面,也是出于忠君之心,不如此事从长计议,大长公主以为如何?” 她就没打算放过窦家。 众臣为了小皇帝名声,阻拦她杀窦妙瑛,她可以暂时忍耐。 但若想再用这样蹩脚的理由保下窦家,她绝对不会允许。 萧令光正色道:“自从得知先帝被杀真相,本宫夜夜难眠,每每见了太皇太后,心中便生歉意。若不惩治凶手,告慰皇兄在天之灵,又如何对得起皇兄,面对太皇太后呢?” 萧顿微一挑眉,听出她是铁了心要治窦家的罪。 倒没有阻拦,只附和一句:“大长公主说的也有理。” 随后担忧轻叹:“只是朝臣多有反对,只怕又要引起一番争执。” 便是劝她照顾朝臣意见,平息争端。 杜元致皱眉,显然不同意他的话,更看不惯朝中一些谄媚作风,冷斥一声:“窦家仗着国舅的威名,恃强凌弱,欺压百姓,死有余辜,众位如今只顾自己的官位名声,可有人真心为百姓想过?” 孟冉义也道:“对窦氏一族的罪责,已是格外开恩,若再要网开一面,如何震慑宵小?” 这..... 姚恒昌和顾硕等人看向萧顿,便见萧顿面无表情,不发一语,瞧着不是很高兴。 他位高权重,朝中不乏他的追随者。 不过眼下当着大殿,除了窦氏一派旧臣和利益相关的世家,没人支持从轻治罪。 萧令光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窦家的,只能下他面子了。 “窦谦以权谋私,窦氏一族仗势欺人,为祸百姓,其罪当诛。若不严惩窦氏一族,本宫愧对先帝。” 此话一出,萧顿面色微僵,不再说话。 “臣等支持大长公主。” 杜元致、孟冉义、谢绍荣、高绍宗等官员纷纷出列,表示支持萧令光。 萧顿紧抿唇,不发一语。 萧令光心意已决,“既如此,此事无需再议。” “大长公主,不可啊!” 姚恒昌眼见她一意孤行,跪下来求情:“还请大长公主看在君王颜面,绕过窦氏一族男丁吧。” 顾硕几人也借机附和,殿中顿时又陷入了两方争执不下的局面。 萧令光清亮眸底荡开冷色,沉声喝:“你们可有顾及先帝颜面?” 一股凌厉震慑在大殿蔓延,殿中立时寂静无声,顾硕和姚恒昌等人心头一紧,竟无从反驳。 一场争端就此落幕。 萧令光仍然坚持对窦家的责罚。 散朝后,萧顿在一众官员簇拥下出了大殿,顾硕走在他身边,又是一番挑拨:“大长公主如此不把靖安王放在眼里,实在令人气愤。” 姚恒昌适时表示担忧:“小女子目光短浅,不顾大局,只为了自己心中的仇恨,如此心胸,如何能教养好陛下?” 把萧令光贬得一文不值。 萧顿唇角挂着淡淡笑意,叹息一声表示理解:“大长公主和先帝手足情深,先帝遭此毒手,她要为先帝报仇,也是情有可原。” 顾硕鄙夷:“妇人之见,心中只有仇恨,哪有家国天下?” “慎言,此话若是传到大长公主耳里,就不好了。” 萧顿抬手打断,淡淡提醒,倒不像是生气的模样,没再多说,抬脚走了。 李、姚、郑家的计划落空,萧令光命令大理寺和刑部近日内将窦氏一族男丁斩首示众。 等到了窦氏一族男丁行刑的日子,京城第一酒楼登鹤楼里早就坐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交换得来的消息。 “听说了吗?大长公主为了个人私怨,不顾朝中众大人反对,一意孤行斩杀了窦家男丁。” “啧啧啧,此女子心狠果决,不是一般人能比。” 有人担忧:“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何能教养陛下啊?” 其中一人低声道:“就怕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看窦太后和窦家,还有徐驸马一家,凡是沾上她的,下场都很惨。” “哎呀,你们说她是不是....” 那人眸光一闪,手向宫城的方向指了指,故弄玄虚道:“她是不是为着那个位置啊?听说她独断专行,连靖安王都不放在眼里呢。” 几人嘀嘀咕咕,声音越来越大,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往他们看来,其中一人笑嘻嘻道:“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啊。” 这时,隔壁桌的赵玄朗嗤笑出声,“怕什么?她都敢做,还不让人说吗?” 有人认得他,看向他的眼神便带了丝同情:“赵先生,你说你怎么这么背呢?你和徐驸马交好,徐驸马出事,窦大人慧眼识珠重用先生,不想如今窦家又遭此下场,你不惨还有谁惨?” 赵玄朗嗤笑一声,可不就是? 原本以为靠着窦谦可以谋一条出路,却不想窦谦也倒了,难道他这辈子当真出头无望? 邻座有人附和:“是啊,若不是那大长公主赶尽杀绝,何至于此呢?” “真能颠倒黑白,弑君可是灭九族的死罪,窦氏弑君是不争的事实,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不杀窦氏九族已是仁慈,按你们的意思,窦太后和窦氏一族无罪吗?” 二楼走廊,一身青衣儒雅男子,犀利眸光冷冷注视堂中交头接耳的几人,讽刺出声。 他这一声讥讽,也引得堂中众人喝彩。 “说得好!窦氏一族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不杀他九族已是看在陛下颜面,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东西,还有脸怪大长公主。” 有人嘲讽:“如此为窦家不平,怎么不见你们去为窦家收尸厚葬啊?” “就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看你们和窦家就是一丘之貉。” 众人嘘声附和,那几人这才怏怏闭嘴。 那站在二楼的人正是赵玄意。 赵玄朗见他人模人样,对上他略带凌厉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冷嘲热讽道:“攀上高枝就是威风。” 明明他才是赵家最有出息的子弟,曾被族中叔伯寄予厚望,却时运不济落得这般下场,如今让赵玄意压他一头,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赵玄意浑然不在意他眼中的蔑视,淡声道:“我若是你,就会寻一个地方安静读书,将来或许有机会一展抱负,而不是四处攀附讨好。” “你什么意思?”赵玄朗恼羞成怒,气愤问道。 他见不得赵玄意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无欲无求超然物外的模样。 论出身,他比赵玄意好,论才学,他也不比赵玄意差。 凭什么他来教训他? 赵玄意却不欲多说,淡淡收回目光,抬脚进了身后的雅间。 雅间里,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倜傥男子,眯起狭长的丹凤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 “我三番两次登门,你死活不松口,却为了给大长公主求药,就把自己卖了......”
第056章 赵玄意还债 这是什么话? 赵玄意皱眉:“赖兄说笑了。” “不是吗?” 赖如晦挑起眼尾,饶有兴味勾唇:“赵兄可是欠我上下两卷春闺怨呢。以前求你画一幅画难如登天,这下可好,两卷十二幅你可一幅都不能少。” 他很是得意,甩开手中骨扇笑道:“算起来我这买卖不亏。” “咳咳咳.....”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赵玄意面色一燥,一口茶呛到喉咙,激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声,脸上已像煮熟的虾子,从耳廓到脖颈,红得要烧起来。 “赵兄,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赖如晦见他如此,唇角勾起笑意,挑眉道:“你这样如何能给我画春闺怨?” 语气里那浓浓的担忧不像是演的。 “走,今日本郎君带你去慕卿楼观摩观摩,回来你就知道怎么画了。” 他这人,向来心随意动,当下起身就要拉赵玄意出门。 “赖兄.....” 赵玄意脸上赤红未退,让他一番话激得面上又是一阵滚烫。 “怎么,赵兄不好意思?” 赖如晦回头打量他红得能滴出血的脸,眼中溢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赵玄意以手握拳,清咳两声掩饰窘态,“不必,我答应赖兄的事,必不会食言。” 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母亲病重,需用到百年红参,恰逢赖家药铺有,赖如晦知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慷慨赠参。 他为了报答,答应为他画一幅春闺图。 这图被赖如晦拿到他名下的七宝斋出售,众人疯抢,最终以五百两的价格售出。 赖如晦这两年来一直念念不忘那图。 那天去向他打听血竭的事,他二话不说拿出来任他挑选,唯一条件就是希望他能再画上下两卷春闺怨。 她身上的毒已经压制不住,宫里还不知何时能拿到解药,他不愿再拖,当即答应再为他画图。 可这春闺图..... 赵玄意一想起,脸就忍不住烧起来。 “好,就等赵兄这句话。” 赖如晦却哪里知道赵玄意心中想法? 他眼中只看得见日后白花花流进口袋的银子,狭长的丹凤眼黝黑发亮,收起扇子,就要拉赵玄意喝酒。 “咱们许久不见,我也难得回一趟京城,说好了今日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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