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能跪在皇后榻下,恹恹地喂药。 皇后有时刻意偏过头去,让她端着勺子,花锦也不惯着,皇后不喝,她就顺势倒在榻边,从来不累着自己的手。 皇后:“昨日抄的书,你可喜欢?” 花锦:“妾身只顾着抄,没有仔细看,母后喜欢那书?” 皇后点头:“时人都说你的字好看,母后瞧了也十分喜欢。” 花锦正思索着皇后是不是发现了,莲嬷嬷忽然从外面跑进来:“娘娘,陛下来了!” 花锦看着皇后面上的喜悦,心中轻叹一声,饶是皇后手腕再硬,也会为夫君上朝前专门来探望她一下而感动。 可陛下又是从言淑妃宫中折过来的。 花锦无法接受与人共享心爱之人,她退开几步,坐在一侧,抬眸对上了白蓉在门外兴奋的目光。 她与白蓉做了交易。 白蓉为她蛊惑沈逸,她再给白蓉添几笔钱,让她离京。 但白蓉听说她要入宫,与花锦说想换个心愿,她想进宫。 “你信我,我行的,我在宫中也能帮衬你不是?” 花锦总觉得宫中并不是好选择,但白蓉对这里有着执念,她自诩貌美,不愿蹉跎岁月:“我要争,窈窈。” 陛下径直进来,先夸赞了花锦的孝心,又问了问沈昭的病情,这才转过头去宽慰皇后。 花锦抿唇,抬眸又看了眼白蓉,白蓉对她点点头,并无悔意。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了,原先的计策是白蓉主动出击,但那样效果不会太好。 花锦端着药碗的手一松,她惊呼一声,药碗滚落在地,药溅在了她手上。 白蓉垂眸,忙跑过来为她擦拭,陛下瞥过来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待婢女收拾好残局,白蓉欠身退下,立在屏风外,她今日穿得十分素净,并不逾矩,但陛下那一眼,莫名就记住了她斜飞入鬓的细眉,以及一双勾人心弦的眼睛。 陛下的视线追了过去,只见白蓉身姿婀娜,侧身站得远了些。 皇后是最清楚陛下的人。 她是真的病了,从前落下病根,她格外害怕这样的雨雪天。 她本来是不再哀求夫君爱意的人,可陛下近来待她好了许多,前不久还歇在了她的宫中。 她不介意他多情好色,只求不要如此残忍,在她病中就这般大胆。 皇后眨眨眼,憋回了眼中的泪水,病中的人格外脆弱,她拽着陛下的衣袖,撑起笑容叫:“陛下?” 陛下终于收回了视线,但不再像方才那样纯粹的关怀,他勾唇:“朕下了早朝再来看你。” 皇后心痛如刀绞,她是真以为陛下来探病,但她看着陛下飘在屏风外的视线,她真的太累了,躺了回去,并不想搭话。 花锦看着皇后吃瘪的表情,有些意外这样的手段真能伤到皇后。 活该。 她垂眸,听见陛下走到屏风外,外间跪了一地的人,陛下说:“抬起头来。” 花锦看向床榻上,皇后翻过身去,留下背影,不再像方才那样憋着坏要折腾她。 白蓉娇媚,够皇后吃一壶醋了。 外间又一阵动静,白蓉跟着陛下离开了,花锦眉眼带笑地强调:“蓉娘好福气,说起来还要多谢母后,若非母后唤妾身侍疾,蓉娘也不会有这般福分。” 皇后闷声不答,坤宁宫都静的出奇,莲嬷嬷都不敢吱声。 花锦:“母后再歇歇,待妾身换件干净衣裳,晚些再来。” 临了,花锦还特意欠身:“妾身再替蓉娘谢过母后了。” 搬起石头,给自己砸死了吧。
第31章 伪君子 白蓉过了午时才回来, 她说陛下恩准她在花锦身边侍奉,直到花锦离宫。 花锦却不赞同:“若是皇后回过神来了,一定会想法子折腾你。” 白蓉:“我还怕她不折腾我呢。” 花锦一瞬就懂了白蓉的计策, 陛下的疼惜要比爱珍贵的多,只要皇后沉不住气, 就一定会落了下风。 皇后却破天荒地大度起来了,花锦一开始还觉得新奇。 似乎是说韩小将军应下了与房七娘的婚事,皇后欢欣, 早就将白蓉抛在了脑后, 遇上花锦还能露出笑容。 不过书本照样抄, 这回连白蓉也没能幸免,被几个婢女堵在房中一起抄,美其名曰为皇后祈福。 白蓉老实, 从早抄到晚都没有怨言,她看花锦不紧不慢的样子:“我替你抄一份?” 花锦摇摇头, 紧盯着门口, 待婢女短暂离开, 她起身:“我去去就来。” 花锦出了偏殿, 果不其然看见韩嘉鸿,他手里又拿着一沓纸, 正与身边的仆从说着什么,见是她来了,韩嘉鸿笑着想说话, 但又局促地把话咽了回去。 仆从连忙退开几步。 韩嘉鸿将纸递来:“你放心, 不会被发现的。昨日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到, 再给你赔个不是。” 花锦没有接,韩嘉鸿挠挠头:“你莫怕, 姑母不认得我的字。” 花锦:“妾身来,是想谢过小将军昨日的恩情,只是小将军婚事在即,与妾身再有往来实在是不妥。” 韩嘉鸿:“此事我并不愿意,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怎么能算是我的婚事呢?” 他家中爹娘不知为何松了口,他今晨起发了好大一通火,他爹见怪不怪,一脚将他踹出房门,要不是他先虚伪应下,恐怕就要被罚禁闭了。 韩嘉鸿怕吓到花锦,不敢乱说话,他有些失落地垂下头:“我总是差一些运气。” 花锦:“小将军在说什么?” 几年前他们也站在偏殿,不过尚且年少,花锦不会对他有半分恭敬,如今物是人非,他是有些后悔,第一回 他将婚事推给了沈焰,这回又迫于家族使命,无法靠近她。 韩嘉鸿没有经历过这种复杂的情绪,他不敢看花锦的眼睛:“你且收下这个,往后我不会再来打搅你。” 见花锦还不动弹,韩嘉鸿:“你若不收,我明日还来烦你。” 接下来的几日,韩嘉鸿果然没再越过身份来见她,皇后偶尔不痛不痒地折磨一下花锦和白蓉。 皇后病瞧着要好了,花锦日日期盼着离宫,但皇后在她临走前,莲嬷嬷又出了个歪点子。 熟悉花锦的谁不知她那烂到出奇的女红?被莲嬷嬷提出要绣制平安福才可离宫,花锦气笑了,再三谢绝,皇后把她请到寝殿,亲眼看着她缝。 花锦笨手笨脚,扎破了手,她时不时刻意惊呼一声,扰的皇后也无法静下心来想事。 一旁的白蓉倒是沉得住气,但皇后眼尾一扫,发现白蓉的手指竟然已经红肿了,皇后出言嘲讽:“本宫还以为你有天大的本事,既伤了手,便停下来罢。” 花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停手,但皇后睨来一眼:“没说你。” 花锦忐忑地起身:“母后别怪蓉娘,妾身向来学不会女红,蓉娘迁就妾身罢了。” 白蓉也跟着低垂眉眼跪下,皇后瞧着白蓉素丽的面颊,被抛在脑后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理智告诉她不能动气,所以皇后闭了闭眼,寒眸看向花锦:“你身边的婢女,好本事。” 花锦假装听不懂皇后阴阳怪气,她咧嘴笑道:“母后过奖,说起来还要多谢母后传妾身入宫。” 这是她今日第三次强调这话了。 皇后威严惯了,没人敢这么激她,她咬了咬牙,终于压抑不住,拾起手边的药碗,直直往花锦脚边砸去。 白蓉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本该砸在地上的药碗硬是砸在了她的身上。 “皇后好大的脾气。” 听见陛下的声音,白蓉眨眼,泪就流了下来,她被烫的直哆嗦,本就因缝制被针扎破的手又肿又红,像是受了酷刑,可怜极了。 皇后心里一沉,见陛下快步扶起白蓉,心中明白,这一局是她败了。 后宫的事,花锦哪敢横插一脚,但她也没浪费机会,与陛下挑明想要离宫,陛下已对皇后不耐烦,不顾皇后阻拦,直接应下了。 花锦谢过恩就想走,偏头看了眼白蓉,陛下正瞧着白蓉那双手,又难掩厌恶地看了眼皇后。 白蓉偏头过来,委屈的表情也没收,那模样,皇后差点以为她师出言淑妃,都修的叫一个狐媚子样。 花锦明日即可离宫。 但她离宫前一夜,韩嘉鸿忽然找了过来,他面色凝重地问花锦:“若是燕王殿下出事了,你该怎么办?” 花锦心中一沉。 她忙问:“出什么事了?” 韩嘉鸿:“五皇子今晨归京了,你可知青州叛乱一案?五皇子带来一死囚,死囚面见陛下后,陛下召我,押送燕王殿下入宗人寺。” 宗人寺? 得来全不费工夫,眼下入了宗人寺,上一世该遇见的人,他也会提早遇上,她可以走了。 花锦:“他犯了什么错?” 韩嘉鸿:“我只负责拿人,旁的一概不知了,眼下,你该怎么办?” 花锦知道沈昭向来倒霉,死囚不敢攀咬太子,但她知道五皇子为人正直,不会将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沈昭头上。 陛下最听不得叛乱二字。花锦是想走,但她更怕沈昭被扣什么死罪,连带她也一起下地狱了。 韩嘉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担忧地问:“你可清楚燕王殿下犯了什么错?” 沈昭对她算不上信任,他二人我行我素,什么计策都不给对方说,如今大难临头,她除了各自飞,想不到任何法子。 韩嘉鸿:“我不能久留,你若有任何难处,直接来找我便是。” 韩嘉鸿扭头便走,走了两步又跑回来说:“眼下只是罚了禁闭,你别担心。” 沈昭被罚禁闭的事第二日就传了起来,污蔑五皇子谋反的法子是沈焰想的,沈焰得知死囚胡乱攀咬人,差点自乱阵脚,还是谋士安慰他:“五皇子性情中人,若知道是您出的主意,早就当堂对质了,您此刻出招,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焰在五皇子回京路上断断续续遣出去过几批死士,都死在了五皇子刀下,没有机会杀掉死囚。 眼下人都在京中了,事情败落之前,他先杀人灭口不就行了? 沈焰觉得谋士优柔寡断,不堪大用,发了一通脾气,又派死士去杀。 沈焰本来养精蓄锐,要收拾沈逸,但眼下更棘手的事情在眼前,他也就没空搭理沈逸了。 除了死囚一事烦扰,沈焰其实最想做的事,是见花锦一面,可他入宫时,花锦早已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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