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挑眉:“是我的风范不好吗?” 杨嬷嬷:“好的过头了。” 花锦没想到此生也能有与杨嬷嬷平和说话的机会,她奉皇后的命而来,皇后掌控沈昭的人生太久了,所以察觉沈昭已经挣开枷锁,她开始怕了。 她对沈昭府中的人了如指掌,如今柳氏不声不响的被带回来,已经越过了皇后的防线。 花锦:“我从不觉得我该独占殿下,嬷嬷找我,还不如去找东院的侍妾们想法子。” 杨嬷嬷:“老奴也只是听皇后娘娘的命令行事,侍疾一事,皇后娘娘命老奴叮嘱王妃,要照料好燕王殿下。” 花锦没拒绝。 也仅仅是没拒绝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老老实实早起去了沈昭房中,表面功夫做足了,没人能挑出错来。 她没有再与沈昭说过话,直到有一日,恰巧房中只剩他二人,花锦坐在檀木椅上,眼睛却瞟着远处一炷香,这炷香燃尽,她就可以像往日一样走人了。 瞧着出了神,忽然听见沈昭哑声说:“水。” 花锦瞥了他一眼,没动。她打量了一眼屏风外,居然空无一人,花锦只好起身去端了杯水来,水已经放凉了,沈昭动作迟缓地坐起来,抿了口水。 “怎么坐的那么远。”沈昭出声,打破了沉默。 花锦:“妾身瞧嬷嬷将椅子放在此处,就在此处坐着了。” 明明不久前,他们坐在一张桌子前,花锦还因愧疚收回了伤人的话,她当时心想,若是连累了沈昭,她就算离开京城也会过意不去,他们谈话间轻松有趣。 花锦受过家中至亲的伤,不愿再敞开心扉,她与人说话都充满了戒备,用很明显的敬重姿态来阻挡不怀好意的亲近。 他们成婚时,她就是那样的,装的十分和顺,好不容易愿意与他肆意些的相处了,宗人寺一事过后,又恢复了原状。 沈昭不敢想原因,他这几日总觉得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但他图谋了这么多年,连他的院子都被药水的苦涩洗涤过,让他为了花锦改变,他是不愿的。 可是天赐良机,他再不下手,又有几个十年够他图谋呢? 沈昭收起心中忐忑,想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这几日,外面有出什么事吗?” 其实祝绻来探病时早与他说过,可他就想听花锦说,想听她多说一些,不要再挂着脸上的笑容。 花锦思索片刻:“妾身没听说过。” 沈逸的心腹出现在了刺杀沈昭的死士里,陛下已命人缉拿六皇子,又在机缘巧合下,六皇子出事的当晚,朝中大臣上奏,说六皇子曾威胁那死囚,意图编造五皇子造反的谎话。 太子这一招够狠。 沈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根本猜不到是谁想对他下手。 但他的结局定了,剥去他的身份都算轻的,与青州叛乱扯上关系,陛下要扒他一层皮了。 这一回太子挺过来了。 想起沈焰死缠烂打的模样,花锦眉心一蹙,她想开口主动像沈昭要休书,但时机不对,陛下刚下旨废除了太子与花家的婚事,定然不会同意沈昭休了她。 她若强行走了,就是抗命,陛下看重面子,一个不高兴缉拿,她命就不保了。 如今只有让沈昭快点为柳氏发疯,她也好顺势求陛下恩典。 花锦思及此处:“殿下带回来的柳娘子,妾身瞧着很好,原先妾身想让她安置在殿下旁边那处院子,但这几日瞧她忙前忙后,就住在殿下院里,可好?” 整日黏在一处,感情升温都会比上一世快许多。 沈昭勾唇:“母后竟同意了?” 花锦慷慨地摆摆手:“母后那边殿下别担心,柳娘实乃妙人,又于殿下有恩,住在殿下院里怎么了?” 沈昭:“免了。她住在东院便可。” 花锦蹙眉:“那怎么行?” 东院隔了这么远,花锦可等不上他们慢慢培养感情,她言语中都带了不耐烦:“那这样,她住在我那处,我去东院可好?” 说完这话,花锦才意识到自己又识相过头了,她木着脸反应过来,连忙说:“妾身倒没有别的意思。” 沈昭:“嗯,你没有。” 他话音刚落,安公公又推门进来,柳氏端着药,徐徐入内,花锦这才察觉那炷香已经燃尽了,她起身就想走。 但杨嬷嬷像察觉了她的意图,音量都大了些:“王妃快些服侍殿下用药罢。” 花锦出门的脚一顿,硬生生拐了回来,沈昭这厮只要是醒着,柳氏每次把药送去他嘴边,他都自己接过来一饮而尽,想来十分好伺候。 心上人喂药都受不了,勿论她这种被逼娶回来的正妻了。 花锦接过药碗,坐在沈昭榻边,直直往他嘴边送,但沈昭垂眸不接。 杨嬷嬷催促道:“殿下手伤着,王妃快些吧。” 花锦只好捻起勺子,将药送到沈昭嘴边,她心想,架子摆足了,这厮该自己喝了吧? 但沈昭低头抿了一口药,又不动了,四周静的出奇,花锦强忍着把药碗丢在沈昭头上的冲动,咽下这口恶气,将药给他喂完。 柳氏适时端上蜜饯,沈昭也没接,就抬眸紧紧盯着花锦,花锦将药碗重重地摔回盘中,她其实并不开心,也并不大度。 无关情爱,只是觉得论情义,沈昭都不该这么对她。 两世,上一世就算了,沈昭与她始终相敬如宾,这一世他说了那么多混账话,这是她没信才躲过一劫,若是她信了呢?难道要与柳氏争宠,乞怜他的爱吗? 花锦拾起蜜饯,狠狠地怼在了沈昭怀中,她怼的重,沈昭的伤口被猛地摁上,痛的他没忍住轻哼了一声,众人脸色皆变,不一会,只见血迹又渗了出来。 外面乱作一团,几个人连忙挤着上前,有婢女跑出去唤太医,花锦被挤开,沈昭的床榻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沈昭忽然扬声道:“都出去。” 花锦抬脚就走,沈昭没看就猜到她的动作,所以又补充道:“王妃留下。” 赵太医急匆匆赶过来时,安公公面如死灰立在外面,赵太医忙问怎么还不进去,他还背着药箱,忽然听见里间茶杯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声音,吓了一跳。 安公公:“您再等等,王妃在里面。” 赵太医心中暗道不好,今日就该告假,让其他倒霉蛋来的。 花锦是手滑碰飞茶杯的,她慢吞吞上前,又挤出一丝笑容:“殿下还有什么事?” 他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衫已经被血浸湿了:“柳氏......”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察觉自己想说什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无事。” 胸口痛的他冷汗直流,眼前都模糊一片,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花锦看他真昏过去了,连忙开门让赵太医进去。 赵太医见沈昭躺着,第一反应是还行,今日躲过一劫,但瞧见沈昭身上的血迹,脸色大变——完了。 花锦扭头想走,杨嬷嬷往门口一挡,挡住了想要入内的柳氏,也挡住了想要出去的花锦。 杨嬷嬷:“王妃还是不要为难老奴了,若皇后娘娘知道今日之事,一定会责罚老奴的。” 花锦:“那我何时才能走?” 杨嬷嬷不懂,为何让一个正妻待在自己的夫君身边这么难,她百思不得其解:“王妃又为何不愿留下?”难道要将自己的夫君拱手让人吗?杨嬷嬷没见过这么大度的正妻。 花锦:“嬷嬷不知,我自幼娇贵,不能侍奉人的,我瞧柳娘就很好,嬷嬷放我走罢。” 杨嬷嬷不信邪,二人正僵持着。 榻上的赵太医正把脉,忽然听见沈昭轻声说:“让她走。” 赵太医听见了,胆战心惊地问:“让谁走,殿下?” 花锦看向杨嬷嬷:“听见你家主子说话了吗?还不让开?” 杨嬷嬷沉着脸,正欲让路,房中的沈昭又说:“柳氏,走。”杨嬷嬷一听,挺胸抬头,硬生生将花锦挤了回去。 赵太医手一抖,慢吞吞回头看了眼花锦的脸色,他恨不得钻进燕王殿下的床缝里,只求天家人吵架斗狠,不要把他牵扯进去才好。
第34章 你在想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燕王殿下与燕王妃吵架了,哪怕二人一言不发,静坐在一处都显得针锋相对。 赵太医不敢让花锦来侍奉沈昭用药, 因为每次花锦上前,都会让沈昭的伤口重新烂开, 一来二去,沈昭硬是多养了一个月才能下榻。 就这个月,沈逸被废为庶人, 择日离京。 祝绻和大理寺少卿秦方来探病的时候, 花锦恰好也在床侧, 祝绻笑嘻嘻地说:“见过燕王妃,这些时日要不是你在瑾瑜身边,瑾瑜可好不了这么快呢!” 他就随口胡扯, 让气氛松弛一些,虽然听说了这夫妇二人闹僵的传闻, 但祝绻私以为沈昭不是那种喜欢冷战的人。 但他说完这句, 花锦也没挤出笑容, 倒是榻上的沈昭笑了, 他想起花锦每次将药碗不小心砸到他伤口的模样,苍白着脸咳了两声。 见没人理他, 祝绻又干笑两声:“诶,听说瑾瑜从宗人寺带回来一个恩人?在哪呢?” 这话一出,饶是有些迟钝的秦方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他拐了祝绻一肘, 开始与沈昭说正事。 花锦见他们要聊, 起身就走。 祝绻盯着花锦出去后,回头惊到:“真吵架了?” 沈昭清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淡然地瞥了一眼被花锦拍上的门,出神片刻才说:“你要是无话可说,就滚出去。” 祝绻瞬间正经起来:“太子弃了六皇子,哦不,是庶人沈逸这颗棋子了。青州叛乱一案,已经不能扳倒他了。” 原先陛下就对五皇子不信任,死囚是五皇子带回来的,陛下已经对沈逸做绝了,此刻死囚再不依不饶的攀咬太子,以陛下多疑的性子,一定会怀疑五皇子别有用心。 死囚已是废棋了。 沈昭:“他这样的蠢货,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五皇子原先以为只要太子按耐不住,露出把柄,他们就有乘胜追击的机会。没想到太子下了死手,宗人寺刺杀不成,就把锅甩给了沈逸。 祝绻:“太子已无软肋。” 秦方却说:“有的。” 他说完,房中静寂片刻,祝绻才笑着怼秦方一拳:“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就算有,瑾瑜也舍不得利用呀。” 太子如今唯一的软肋就是花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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