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暄是个武将,心直口快,他夫妇二人并非……” 他话说到一半,却发觉掌中那软软的小手突地收了回去,忙低头去看。 “我便是这样小气的人么?” 周濛对他白眼,知道他是在解释刚到的时候,夫妇俩那番关于新安郡主的调侃。 “冯氏年纪不大,又是吴越王的后人,这等样貌出身,多半养得心思单纯,又娴静乖巧,她说出的话必都是从夫君或者长辈那里听来的,我生她的气做什么。” 临淄王府从上到下都纵容新安郡主接近元致,这足以表明他们的态度,否则光靠郡主和几个小辈,这事哪里能传得这么沸沸扬扬。 元致听了这话,反而心中更加堵涨。 冯氏的话令他十分不快,临淄王府未来的宗妇怎的如此不知分寸?他躲那新安郡主躲得还不够明显么?他已有妻室这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他又重新把她的手牵回来,一句“你倒是大度”到嘴边,却说不出口,自己有什么立场奢求她对他不要如此大度呢? 快到营地戍防区了,再往前就是练兵场,司马暄兴高采烈地回过头来,对周濛一一介绍这些军事布置的用意和机巧。 虽然很多东西她压根听不懂,但是司马暄那一脸的得意,很显然地表明,这营地是他一手设计和督建的,这是他的得意之作。一个王孙公子愿意安心做点实事,就强过这洛阳城里的绝大多数富贵闲人了。 她极热情地给他捧场、夸赞,司马暄听得飘飘然,又有些赧然。 在元致凉飕飕的眼神中,他摸摸后脑勺,“其实,这些也不全是我的设计,最初的图纸是玄时兄长画给我的,我只是因地制宜做了一点改进……” 他眼睛露出兴奋精光,“公主,你可知道这等精妙的布置来自何处吗?” 周濛含笑摇头,她哪会知道这个,作为门外汉,她连这营地布置精妙也看不出来,可是眼睛里仍然捧场地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司马暄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来自黑羽军!”他立刻看了元致一眼,“真是多亏了玄时兄长记性好,给我带来了曾经黑羽军的营地布防设计图,现在已经广泛用到了雍州前线了,效果奇绝,我屡立大功!” 周濛噗嗤一声笑被憋在嘴巴里,一方面是信了元致说的,司马暄真是个直肠子,借别人的成果给自己立功,他还觉得得意,一方面,也觉得好笑,黑羽军的营地布防图,谁还能比元致本人更了解呢? 她偷眼去看看元致,却见他也在看自己,唇角微微上翘,移开视线时还轻咳了一声,那声轻咳里分明带着小小的得意。 “是吗?” 她看得有趣,元致却偏过了脸去,居然还不好意思了。与此同时,她嘴巴上也不忘应付司马暄。 “黑羽军这么厉害的吗?” 司马暄立刻生出一副你怎么能这么问的遗恨,一番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道。 “公主,你可别听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瞎说、污蔑黑羽军,我和我父亲都是在前线打过仗的,当年的黑羽军啊,在漠北根本没有敌手,北燕若是真想叛乱,我临淄王府与你祖父中山王加在一起都拦不住!可他们没有啊!现在被朝廷认定成叛军?什么叛军,凭什么说黑羽军是叛军,谁家的叛军一年一年地帮着朝廷到处平叛立下汗马功劳!” 冯氏在旁边赶紧咳嗽,拉他袖子,司马暄才愤愤不平地住了口,没说出更逆反的话来。 他敢这么直抒胸臆、表达不满,一是明白元符夫妇都不是朝廷的人,二来,建武帝父子现如今形如傀儡,多的是落井下石之人,非议朝廷早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冯氏劝阻,则是因为她并不能体会他作为军人的正义感,以及看着黑羽军败落的兔死狐悲的愤懑。 想到这里,他越发生出对冯氏的不满,两人一见钟情、青梅竹马,如今娶回家才发现,择妻光娇嫩贤惠并不够,心心相印、性情相投才更为重要。 接下来的路,他也不怎么搭冯氏的腔,任她问渴不渴、热不热都一律回不。 走到校场,士兵们正在场地演练格斗,他回头对周濛介绍,“他们正在练的是近身格斗术。” 周濛见场地上尘土飞扬,军士们既有列队集体操练的,也有一对一摔打过招的,喊声震天,颇有气势。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觉得新鲜不已,但又不免奇怪道,“你们为何不持械操练呢?你们在雍州对战的是匈奴兵,他们不应该都是骑兵吗?骑兵为何赤手空拳?” 司马暄本来兴致不太高,经周濛这么一问,少年人的意气根本经不起质疑,自豪地扬了扬下巴。 “公主这就有所不知了。咱们汉人的骑兵从前为何总打败仗?一是战马不够健壮,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已经解决,引进西域宝马重新培育品质优良的马匹,这并不算难,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士兵单兵战力太弱,这是我们从前没有意识到的。战场上刀枪拼砍,比的是速度与力量,公主你且看——” 说着,他上前几步,勾勾手招来两个军士,他将身上锦袍的袍角往腰带上一系,扎起一个马步,让两人一起上。 那两个军士奉命一起向他攻来,司马暄不避不闪,下盘极稳,仅靠臂力和腰力左右格挡,化解了几波进攻之后,找到一方破绽用简单几个移步就将一人掀倒在地,还未直起身,含腰躲过另一人的进攻,那人攻势也收得很快,但快不过司马暄,他回身一记肘击便将其轻松击退。 落败的军士对司马暄行礼,司马暄也以拱手回礼,身后有人喝彩,他笑着摆手,拍去身上的灰土。 周濛也高兴地跟着鼓掌叫好,他笑道,“小练一手,献丑了。” 冯氏一向担心夫君要亲自参加操练,觉得辛苦又危险,此刻又骄傲又心疼,忙拿了手绢去擦他额上的微汗,却被司马暄挡开了,他冷淡地避开冯氏的关心,却回身一本正经地朝周濛继续介绍。 “这便是骑兵的格斗技巧。马上作战,闪避灵活性必定有所欠缺,要迎战,则上肢的力度和速度就是操练的重中之重,进可先发制人一招先将敌人砍下马,退也可寻找机会伺机而动。校场上光拿着刀枪比划有什么用?非练壮军士们的体格不可,基础格斗练扎实了,刀才能挥的更快更狠。” 周濛笑道,“以前倒是从未听过这样的道理,兄长高明,在练兵上也如此有心得,难怪雍州兵屡立大功。” 这倒不是她恭维,尤其是这几年,他们临淄王府的势头的确格外强劲。 司马暄听了,却没有之前那么得意了,瞥了冯氏一眼,在练手的酣畅过后,罕见地表现出一丝怅然,“公主过誉,这同样也不是我的什么高见,原本也是黑羽军的练兵之道,我临淄王府有如今的造化,多亏了玄时兄长倾囊相授。” 元致刚刚一直沉默,只顾着紧牵周濛的手作置身事外的样子,像是对军士的刻苦训练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听司马暄这么说才回神似的地微微挑眉,进而谦谦一礼道,“元某受之有愧。” 司马暄又过来按下他的肩膀,深沉地重重一捏,万千感激和器重仿佛都尽在其中。 元致则没能理解他的这份沉重的心绪,眉眼压低,隐隐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其实于他而言,还真不谈不上什么倾囊相授,不过是自己平日里随口回答司马暄的一些问题罢了,没想到被他这般认真记了下来。 “好了,公主请继续往这边来,”司马暄侧身给周濛引路,走了没多久,校场后面是靶场,箭矢破空的“咻咻”声不绝于耳,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百步之外,只见十个草靶码作一排,每个军士都有三箭的机会,打完旁边就立刻有人报靶和记录成绩。 “他们在搞打靶竞赛,这种竞赛每一季都会有一次,让他们不至于懈怠,也可以让成绩好能力强的有机会晋升。” 司马暄在旁边介绍,周濛边听边点头,她看了会儿,觉得这比格斗有趣,看谁打得更准,又看是谁脱了靶,能三箭中至少有一箭能正中红心的并不多,五组中才差不多有一人而已。 趁着司马暄夫妇走远了几步,周濛压抑不住好奇心,踮起脚凑在元致耳边偷偷问他,“那侯爷的箭术是个什么水准?” 于草原民族而言骑射是立身之本,即便他从小习文,骑射也从未荒废,能走路时便能纵马射箭,他的箭术是什么水准,这还用说? 他不想回答,一来是不想自夸,二来,实在被她蹭在颈窝里说话,有点痒。 他笑了笑,突然司马暄在前头催了起来,他便拉着她的手赶紧跟了上去。 冯氏当然也看到了周濛亲昵耳语的样子,但侯爷并不怎么理她,笑笑而已。方才见他一路牵她手不肯松,还以为感情有多深厚,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这让她面对司马暄的冷淡好受了不少,他们两对是差不多时候成婚的,新婚夫妇,床头吵架床尾和,可过了刚在一起时那股劲儿,总有淡下来的时候。 周濛对他的不答也很有微词,可是也不好再问了,问多了容易遭人怀疑,因为元符是不可能会练习骑射的。她生气地想把手抽出来,可元致哪里肯放,干脆十指都和她扣在一起。 司马暄催他们过来,原来是发现了靶场那头有人。 他遥指靶场旁小树林那一头,那竟是另一处靶场,但小的多。 周濛跟着走过去,那儿场地小,草靶也小,射击距离仅有约三十步左右,像是给孩子玩儿的。可看清正在场地上正在打靶的人,她立刻推翻了给孩子玩的想法,原来是给贵族女子们玩儿的。 司马暄脸上的愉悦里又透着不自在,“府上经常有亲眷过来打马,说看别人打靶伎痒,所以我便辟了这块小靶场,公主,呃……你若想玩,也可以……去试试。” 周濛哪里会射箭,摸都没摸过,但她很好奇,也不知道那长弓拎在手里重不重,凭她的力气能不能拉得动弓弦。 “好啊,”她立刻就点头同意,冯氏亦隐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作邀请状,“公主这边请。” 元致缀在后头,也跟了过去。 ----
第103章 === 周濛的到来仿佛一个不合时宜闯入者,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她自己仿佛也知道这一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在场所有女子,就连侍女都身穿胡服骑装,唯独她着裙装。军营不比宴游,在这样的氛围中,英姿勃发的美人显然更能引起大家的好感。 不仅如此,靶位最里的位置上,唯一一个让她面生的美人,直觉让她立刻确定,那就是最近让她如雷贯耳的那位新安郡主。 郡主的容貌果真不负众人对她的称赞,容貌娟秀,清丽无比,正正好地配上一袭白底红花的胡服,收袖高腰的传统款式,但细看又有巧思,腰上一条粉色珍珠链,珍珠一颗颗大而莹润,衬出她胸挺腰细的纤柔身姿,胸襟还微微开口,露出一小片粉胸,她本就肤白,只惹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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