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斌这种人也想越过他去?他想说了算,他也配? 他对他们兄弟三人嗤之以鼻的态度,石斌自然感觉得到,若非没有选择,拓跋延平可能根本不会与他们同行这么久。 可是,拓跋延平自己也感觉到,他的态度如何,石斌根本不在乎。 他依然很冷静,沉沉说道,“我拿钱办事,接下了这条命,就会负责到底,你能救他,你说了算,现在你救不了他,就听我的。” 拓跋延平不说话了。石斌并未动手,可是他能感到来自他的压迫感。 “真出了事,你担待不起。或者翻脸,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石斌的话轻而有力,像是锤在他心上,让他敢怒不敢言。石斌当然不怕和他翻脸,他不仅不是石斌的对手,而且,他们还是三个人。 一个月以来,他一直把他们三个当作护卫,他是发号施令的主人,这是头一次,他感觉到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 淡红的火光,和莹白的月光分别从两个方向映照这个角落,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矛盾不明。 他以前的权位现在一文不名,靠实力说话,他只能服从,可是,他又鄙夷,难道今后要他听这群匪徒的话? 他突然就有了个疑问,这石斌……到底是谁找来的? “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要是想不通,就继续想,直到想通为止。” 小苦在朝他招手,似乎有事,谈话就此结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踏着大步走回了前院,黑沉的皮靴踏在地上发出有力的声响。 “老大,”小苦轻轻唤了一声,看到那拓跋延平似乎蔫了一样站在原地,他心头喜悦,老大都没动过手吧,这就赢了,老大真厉害。那拓跋延平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瞧不起他们就算了,还瞧不起老大,呼来喝去的,他也忍很久了。 “什么事?”石斌已经到近前了。 小苦立刻回神,稍稍压低声,请示道,“那姑娘说,能不能先给他看看情况。” 他指指担架,里头的人一直就没动过。 石斌扫了一眼,瑞儿是过来传话的,那姑娘还蹲坐在门口的墙根边上,好奇地看着他的这个方向,一双眼睛映着淡淡的火光,亮晶晶的,竟丝毫不见惧意,他心下的不安居然减轻了几分,这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色。 梅三娘不在,来的却是这么个半大的孩子,石斌心里当然有疑虑,但是他没有任由情绪冲垮理智,还知道应该怎么做。相信拓跋延平平时也不会这样冲动无理,也许筋疲力尽了吧,又没经过大风大浪,太年轻了,担不起事。 他果断地点头,“收拾一下,让她来。” *** 看到瑞儿朝她招手,周濛扶墙站了起来,这是同意了吗? 那个扎黑头巾的汉子率先从角落走了出来,红头发的拓跋延平……她找了找,发现他抱着手臂靠着墙,冷眼旁观,这样的情形,明显是黑头巾的这个谈胜了。 也就是说,她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 她挎了一个小布包,里面都是常用的一些工具,她摸了摸,都没乱,小瓷瓶里的东西也没漏,赶紧起身朝着担架走过去。 “我叫小苦,”少年自我介绍道,然后又介绍另外两个,“这是我们老大,这是罕唐。” 周濛点点头,打量担架周围的情况,盘算着怎么开始弄会方便一些。 “把火生旺一点,我看不清楚。” 天早就黑透了,这是郊外,一丝灯火的光亮也无,唯一的照明就是这火堆了。 罕唐和黑头巾坐得远些,在添柴火,这个小苦应该是平时负责照顾的,他手里还攥着一条擦脸的湿帕子,周濛吩咐他,“帮我把他的脸露出来,还有一只手。” 从轮廓来看,担架里的这个人身形高大,的确不像一个女子,但是头脸被狐裘埋了一半,双手也被盖在里面。 这个人这么金贵,保险起见,她还是让小苦动手比较好,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那黑头巾会不会揍她? 火焰高升,方圆一丈的地方都倏然亮了起来,担架靠近火堆,此刻已经足够明亮了。 小苦小心地把这人的脸给扳正,把周围的狐裘往下压,果然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周濛正取下肩上的挎包,动作不自觉顿了顿,不由得暗自惊叹了一句,这男人……好漂亮。 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好几眼,又觉得漂亮这种形容不太准确,不光是皮相的精致,他的轮廓也堪称完美。 她虽然不太分得清胡人长相,但是一个人好不好看,她还是知道的,她又不瞎。 自从那夜在梦中见过那个令人无比惊艳的胡人青年,她就放弃了以前的固有印象,以前她只觉得韩淇和周劭好看,原来胡人里,也有生的貌美的,毫无疑问,眼前的就又是一个。 不同于梦境里的那个棕发碧眼的,这个人异域感不重,眉眼鼻梁处的起伏,深邃得恰到好处,是十分英挺的那种好看,头发黑而直,皮肤白净,却透着灰白死气。 胳膊突然被很轻地碰了碰,她回头,是瑞儿,她离得近,周濛突然的愣神自然也被她注意到了。 见到这个男人的脸,谁能忍得住不惊艳呢,她忍住揶揄的一点心思,低声提醒,“赶紧的。” 周濛掩饰地轻咳一声,盯着人看被撞破,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加快动作,查看眼睑、脉博,边查边问,“中毒多久了?” 小苦答,“一个月多几天。” 周濛皱了皱眉,觉得情况不太妙。 的确是中毒的症状,但是又和一般的中毒不太一样。 “怎么中毒的,谁能跟我说一下?” 小苦明显愣了一下,又回头去看那个黑头巾,黑头巾的眼神居然也透出一瞬间的茫然,他又朝拓跋延平看过去,定定看着他,询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群人里面,拓跋延平是最先见到他的人。 “我不知道。”他说。 石斌眼帘下垂,小苦和罕唐面面相觑。 “搞什么,这么神秘,”周濛嘟囔了一句。 她查看完基本情况,接着去捏起那只从狐裘中掏出来的右手。 他的手十分冰凉,体温和一具尸体也差不了太多,她甚至有一种错觉,他仅剩的那一点体温根本不是因为他还活着,而是因为有火光的烘烤。 她翻开掌心,他的指骨修长,指腹满是厚茧,和周劭手上的茧不一样,这明显是常年拿兵器的一双手。 她心中一个咯噔,这应该是个军人。 军人……又身份尊贵…… 她脑中闪过一个名字,又马上否认了。 前两天,江夏才传来龙城被攻破,北燕亡国的消息。 因为南北消息传送缓慢,战时尤其如此,官府有专门的驿站,所以军情传送还算及时,可是民间的这些消息,几乎就靠口口相传,北燕亡国这事,应该已经发生有一段时间了。 随着这些消息一起来的,还有一件事,北匈奴屠了北燕王宫,北燕王、王后,连带着世子,全部被杀,数千宫人无一幸免,简直惨绝人寰。 这件事街头巷尾都传遍了,柳烟还有额外的消息,说世子被绑着,活活烧死在自己的寝殿里。 当时几个姑娘都震惊得无以复加,不久之前,他们还讨论过这个所向披靡、风采卓然的北燕世子,还艳羡他和西域公主的风/流/韵/事,怎么突然就这么死了? 他不是军人么?怎么会死得这么窝囊。 柳烟说,据袁大人透露的可靠消息,死得的确是世子,那尸体烧得并不严重,救火的人很快就去了,据后来南晋去善后的人查验,那尸体的身形样貌都对得上,确确实实是世子元致。 周濛的手有些发抖,连带着身体都忍不住想抖,靠着另一只手攥着担架竹杠才稳住,她把头埋得很低,假装查他的脉搏,才隐去了自己略显僵硬的脸色。 这人应该不是元致,她告诉自己。 北燕的人她才知道几个,军中身份尊崇的人那么多,就凭这么点蛛丝马迹就胡乱猜测,实在太荒唐了。 她拿出小刀,正准备下手,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黑头巾,请示道,“我需要取他一点血,可以吗?” 石斌颔首,“可以。”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拿刀,割开一个细口,放下刀,拿起小瓷瓶,用瓷质薄细的瓶口刮掉涌出的一滴血珠,然后拿干净的棉布包好,交给小苦包扎。 瓷瓶底本来就有一层薄薄的粘液,和血珠迅速融合,这种液体是她秘制的,可以帮助她分辨血中毒素。 五双眼睛都牢牢盯着她,她觉得有些不自在,稍稍背过了身,把瓶口放在嘴边,一仰头,把混着血珠的粘液倒进了嘴里。 小苦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 这是什么操作? 他跟着老大行走江湖,力气不如罕唐,身手不如老大,全靠一手下毒和暗器的绝活,于毒术上算是有些造诣,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 他回头去看石斌和罕唐,石斌见多识广,显然也有些困惑。 周濛背对着这些人,但是即便不看也知道这些人什么脸色,她把杂念抛诸脑后,细细砸吧嘴,品尝其中的味道。 安静得只剩下火堆燃烧的“噼叭”声响,所有人都等着周濛转过身来,没过多久,她转了过来,眼睛半垂着,“我……我能不能再取一滴?” 她没尝出来是什么毒。 小苦因为紧张,嗓子发痒,这才放松下来,咳了一声,马上把包扎的棉布拿开,趁着细口还没完全结痂,替周濛又挤出一个血珠,小巧圆圆的一粒,颤颤巍巍地停在他的指尖。 这一次,周濛没用瓷瓶,直接用自己手指擦过他的指尖,血珠在她纤长的食指上划出一道黑红的血痕,她对着光看了一眼,然后把这道血痕送入了口中。 小苦满腹狐疑,她自己就不怕中毒吗? 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这肯定不是正常的血,带毒,可是,这毒…… 她有些挫败,沉思了一会儿,她闷闷地说,“我没尝出来是什么毒。” 蓦地,远处传来一声冷笑,拓跋延平嗤道,“笑话。” 用嘴巴尝一尝就知道是什么毒,开什么玩笑? 周濛皱眉,没理他,对石斌说,“我今天只带了些简单的工具,我还有别的方法,能否让我回去取来,明天我再继续查,这样可不可以?” 得知周濛失败后,石斌就垂下了眼睛,这时终于抬眼,看着她目光深沉,出乎意料地,他答,“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 石斌朝小苦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周濛说,“回家可以,但是,必须带着我的人一起。” 周濛挑眉,没马上反驳,她直觉有些不妙,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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