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的时间,熟悉起来的不止玉滟和褚琛,还有两边的护卫和丫鬟们。 其中接触最多的,就是小船和刘洵,前者不论何时都会伺候在玉滟左右,而后者总被褚琛使唤来送玉滟。 小船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皱眉瞪了他一眼,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甩给了他,边转身往院里走。 昨日也不知道这人抽什么风,过来给姑娘送东西,临走时往她手里塞了个盒子。小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没那个想法,她是要一直陪着姑娘的,哪儿有空理这些。 刘洵飞快接过盒子,略有些失望,但一转眼,又灿烂的笑了起来。 小船刚才皱着眉瞪他的样子可真好看。 屋里玉滟正在收拾,听到小船的禀报后一笑,不过她还要一会儿时间,就说,“外面这么大的雪,你让刘护卫进来等吧,别冻着了。” 小船不想去,但一看其她三个人都忙着,就出去扬声喊了一声,刘洵很快就进来了。 玉滟忍不住往外看了眼,怎么觉得小船好像有些心情不好? 换上厚底的羊皮靴子,披上刚入冬家里就送来的狐皮披风,风帽边上滚着一圈儿狐狸毛,绒绒的软乎乎的,半遮住玉滟的眉眼,只露出小半张凝脂玉一样的脸颊,竟仿佛比那狐毛还要白一样。 玉滟装扮好,就上了山,她迎着风雪迈步进院,一抬眼就瞧见褚琛正站在门口等她,不由一笑。 “泊渊道友。” 漫天风雪中,疑似玉人来。 她抬眸一笑,恍若神女。 褚琛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怔了一下,他想清醒,却又不想清醒。 “玉明道友。”顿了顿,褚琛才开口招呼,那边玉滟正垂眸小心的看着路,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失神。 刹那间,他心中复杂,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玉滟走出几步,一转头看向小楼,又冲褚琛笑着道,“我们直接去小楼上吧?” 若是从前,她是断断说不出这样失礼的话的,到人家家里,怎么能连正厅都不去,反而直接要求去别的地方呢?可她现在和褚琛已经很熟悉,是好朋友了,所以她这句话,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褚琛总是笑着,温和又纵容的说,“好。” 玉滟垂眸,压下心中种种思绪。 玉滟要来,小楼上一应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三面帘子放下,燃着好几个火盆,虽说还是冷了些,但也还可以坚持。 褚琛引着玉滟上楼落座,趁着她看雪的功夫点燃了炉子,烧上水。 这场雪下的特别大,玉滟出门的时候就发现路上一片白,树枝都压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上山的石阶上倒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雪,一问才知道是褚琛大清早让护卫们去清理了的。 这会儿坐在小楼上,看着雪花柳絮般飘飘洒洒的往下落,放目出去远山都裹上了一层银装,半山的道观上都覆盖上了雪,才知道这场雪下的有多大。 “也不知这雪是昨晚几时下的。”她惊叹。 “子时过后就开始了,初时还小,后来渐渐就大了。” 她本是随口一问,褚琛却立即就答了上来。大抵是玉滟最近一直在惦记这件事,所以昨晚他刚听到点动静,就醒了过来。 “你看到啦?好可惜,我那会儿睡着了。”玉滟道。 “所以你一睁眼,就看到了现在这副美景。” 玉滟忍不住就笑了,两人闲聊几句,她总算想起之前惦记的事情,说起了那些护卫扫雪。 “太辛苦他们了,一会儿我让小楼准备些谢礼,你让他们莫要推辞。”她说。 褚琛眼神一动,笑着看向她,“那我呢?” “你谢了他们,不准备谢我吗?” 自然是要谢的。 玉滟如是想着,也准备如是说,可等一抬眼看到褚琛含笑的眼,竟怔了一下。 这双眸,太柔,太深。 他看着她,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 玉滟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可再一看,那双眼中分明什么都没有。 是她看错了,或者想多了? “自然是要谢的。”她笑着说,继续去看外面的雪,却一时间不能凝神,发了一会儿呆,才认真的看起了雪。 这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上午,竟不见停下,也不见变小。 肉早就收拾好了,或是成串,或是片成薄片,炭火和烤架早已准备好,只等动手。 下人进来侍候,烤肉的是褚琛的一个护卫,小桥也帮着一起。 玉滟在一旁看的跃跃欲试,凑过去取了几串小心翼翼的翻烤着,倒真烤成了,只是她太过小心,烤的时间长了些,吃起来就有些干了。 她尝了一口,不由皱眉。 “别,不好吃。”眼见着一旁褚琛抽空取了串,玉滟忙阻止,有些羞赧的说。 她以为不烤糊就好,现在的确没糊,却还是不好。 褚琛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玉滟眼见着阻止不能,只好一旁提着心看着。 “还不错。”吃完一串,褚琛笑着说。 “你不用安慰我。”玉滟嘟囔一声,可脸上还是不由浮现了笑意。 褚琛的确觉得还不错,倒不是安慰。 只是这会儿不管他说什么,怕是玉滟都听不进去,他就没再多言,而是为她倒了杯温好的梅子酒。 那边小桥很快就弄好了,呈到两人面前。 玉滟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焦酥咸鲜,却又不会显得干柴,外酥里嫩,一咬就能感受到表面的肉酥脆成粉末,而内里又十分嫩滑,仿佛轻轻一嚼就能化开,然后和着之前酥脆表皮化开的粉末一同充斥满她的唇齿,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姑娘,烤肉干燥,容易上火,最好少吃些。”小楼侍候在侧,不是搭把手,眼见着玉滟吃的欢快,不由低声劝说。 褚琛附和一句,又为她倒了杯酒。 “少吃点,我还让人准备了锅子,还有鲜菜,不如这就让他们呈上?” “好吧。”玉滟说着依依不舍的收回手,那样子看的褚琛心里一软,几乎想就这样依了她才好。 他清了清嗓子,一抬手饮尽杯中酒。 锅子很快就送了上来,鸳鸯锅底一半红汤一半清汤,玉滟是不太能吃辣的,但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行,越要尝试,她吃过一口就被辣的脸颊通红,眼里都泛了泪花。 “姑娘,快喝点水。”小楼在就准备好了水,玉滟眼里含泪看不太清,随手取了杯子就在小楼的惊呼声中一口饮下,然后才发现,入口的是梅子酒。 但这会儿已经晚了,她只好一口喝下,然后以手掩唇呛咳起来。 玉滟的酒量并不太好,之前褚琛给她倒了一杯酒,她也只是浅浅碰了碰唇,尝了味道而已。 可这会儿,小半杯酒都被她一口气喝完了。 这会儿那股辣椒引起的火辣之感倒是已经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酒水的辛辣,虽然梅子酒果香浓郁,但到底是酒。 “姑娘!”小楼慌忙扶住她,正准备叫人,就见一旁的泊渊道长拿起水杯递到玉滟唇边。 玉滟这会儿被那股辛辣刺激,正咳得停不下来,见着有水来下意识就喝了。 小楼张嘴,然后又闭上。 算了…… 泊渊道长是好心帮忙。 咽下几口水后,玉滟总算缓了过来,褚琛把手收走,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刷的一下,她的脸顿时烧的滚烫,脑中一片空白。 褚琛放下杯子,余光将玉滟眼中的慌乱怔忪尽收眼底。 唇角动了动,他忍下笑意。 好一会儿,玉滟才回过神,想着刚才她喝酒时脸颊发烫,刚才的脸红应该……看不出来? 这样的事情,实在尴尬,眼见着泊渊道友若无其事,玉滟吸了口气,就也将心中种种思虑压了下去,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一个想法还是不由得浮现,纠缠不散。 普通的友人,会做出刚才喂水那种行为吗?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亲昵了些。 玉滟心中纠结又茫然。 她一时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一时又忧自己会不会猜对了。 等到一顿午膳用完,玉滟已经忘记了刚才的种种—— 她醉了。 头脑的昏沉是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在玉滟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晕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了。 玉滟喝醉的时候看着没什么不同,她依旧坐的端正,只是没怎么动,也没怎么说话。 旁人只以为她是觉得尴尬,倒是没有多想,直到午膳撤下去,她摇摇晃晃站起身,踉跄倒向一侧,才发现不对劲。 “姑娘!”小楼又是一声惊呼。 褚琛尚未起身,下意识抬手一扶,女子娇柔的身子就落了满怀。
第17章 “咦?”玉滟扶着脑袋,晕晕乎乎的哼了一身,奇怪自己怎么躺下了。 “姑娘!”几个丫鬟又惊又慌,忙上前要扶起玉滟。 “泊渊道友?”玉滟一抬眼,就在上面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她不解泊渊为什么会在上面看着她,疑惑极了? 她一双眼迷离朦胧,看着他时一笑,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亲昵。 褚琛呼吸一滞。 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扶起玉滟,褚琛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站起身,说,“你家主子醉了,后面有床榻,便让她在这儿小睡一会儿。” 说着话,他往外走去。 “多谢泊渊道长。”匆匆将玉滟扶着坐好,小楼正想着该怎么办,闻言立即道谢。 褚琛大步离开,身上靛蓝道袍在风雪中窸窣作响,失了惯来的从容。 几步出去,直到下了小楼,他身上那股仿佛要将他点燃的热意才在冷风中渐渐冷静下去。 他刚才,竟然想,竟然想…… 褚琛忽的止步,大雪纷飞,没一会儿就落了他一肩的银白。 “公子?”护卫匆匆撑开了伞,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 刚才褚琛下楼的动作太快太急,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到这会儿才匆匆取了伞送来。另一人抖开大氅为他披上。 褚琛抬手,让人把伞拿开,他抬头,眸中映出了漫天的飞雪。 他想多淋些雪。 或许这样能让他冷静下来。 “公子。”护卫又叫。 再这样淋下去,万一风寒了可怎么好。 褚琛闭了闭眼,大步进了屋。 玉滟这一睡,就到了傍晚,她醒时屋里昏暗着,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唔。”她轻轻按住鬓角按揉,觉得头有些痛,闷闷的,胀胀的,很不舒服。 “姑娘,您醒啦?”外间小楼匆匆进来,扶着她坐了起来,小桥捧着醒酒汤跟进来。 “先喝口醒酒汤。” 玉滟正难受着,闻言恍惚着想,她是喝酒了,难道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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