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泊渊已经发现了。 “你在躲我。”褚琛笃定道,声音低沉。 恍惚中仿佛有惊雷落下。 玉滟张口无言,眼睫轻颤,瑟瑟不敢看他。 褚琛的心好像又被攥紧了。 或者说,自从昨晚确定了玉滟的态度后,他的心就一直在被紧紧的攥着,难受的让他一夜都未能入睡,甚至今日早早的就起来,连早课都没做,直接到了这里。 将自己的心思展现给玉滟的时候,他做出过很多预计。自然也包括眼下这种。 他以为自己能冷静面对,思考出办法,但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了,褚琛才发现,他根本冷静不下来。他的心里似乎有一只野兽,在不停的咆哮,挣扎,在告诉他,没关系,她不同意也没关系,将她关起来,让她只能看到他,这样过完一辈子也不错。 他有这个能力。 一直在担心的事情被戳破,玉滟反而冷静下来。 “那道友呢?又为何执着于问我这个问题?”她看向对方。就这样装傻下去,一直做朋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戳破呢? “我心悦你。”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褚琛说一句,便上前一步,玉滟随之后退一步。 “不要说了,别说了,”她摇头说,想要制止。 可褚琛没有停,他还是坚定的说了下去,“只求能与你携手与共,白首同心。” 这时,他才停了。 “道友,你我都是出家人。”玉滟声音很轻。 “可还俗。” 可她不想还俗,也不想嫁人。玉滟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脑中茫茫然,但想法却始终笃定。 “公子盛情,玉明不胜惶恐。”她抬手,作揖,有着十二分的郑重。 褚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臂,隔着衣衫,他握的有些紧,紧到玉滟都有些痛了。 “我不急,你慢慢考虑。”不想让玉滟把话说完,他神色控制不住的冷淡下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玉滟,一字一句说,“我们的时间很长。” 玉滟怔住,她还想再说,褚琛已经收回了手,转身大步离去。 “我……”玉滟想说一些绝情的话,好打断对方的情意,可对方没给她这个机会。 怔怔的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她魂不守舍的转身。 几个丫鬟早就被刚才猝不及防发生的事情给惊住了,这会儿还有些走神,见她动身,忙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侍候在左右。 一直到进了屋子,见着玉滟坐在窗前的榻上走神,小楼过去轻声开口,“姑娘,您不喜欢泊渊道长吗?” 说实话,在刚才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家姑娘和泊渊道长之间是有情意的。她们是这样的又默契,连喜好都这样的相似,全然的知己模样。可她没想到,玉滟竟然会拒绝的那样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喜欢的。”玉滟说,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朋友。 “那……” “小楼。”玉滟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你说,成婚对女子而言,有什么好呢?” 小楼怔住。 她心疼玉滟要在这深山道观之中度过余生,想着若是有喜欢的人,还俗了也是极好的。 可她没想到,玉滟会问出这句话。 小楼皱起眉,忽然对沈家生出了强烈的厌恶。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明白,自家姑娘为何会选择出家入道。 明明她家姑娘在闺中之时,很期待往后的生活,希望能得一心人,举案齐眉,白首同心。 可沈家却生生击碎了她的心思,让她再没了指望。 “姑娘,不是所有人都会如沈家那样的。”小楼轻声安抚,提起了池家,“你看像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老爷和夫人,不就很好吗?” 玉滟一怔,飘散的神思收拢起来,下意识看向小楼,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们。 是啊,那样,其实也很好。 “但……” 像她家人那样的,太少了。 褚琛走的飞快,近乎落荒而逃。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骤然顿住脚步,自嘲的笑了笑。 褚琛,你可真狼狈。 “公子?”刘洵绷着心,有些担忧的唤道。 褚琛僵立在那里许久,终于开口了,但他叫的却是廖望。 廖望立即上前领命。 “查沈家。” 褚琛说,一转身深深的看了眼,而后大步离去。 沈家并不难查,毕竟在沈道成发家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最棘手的是沈道成,为官多年,谁也不知道他都和哪些人有牵扯,若要细查,怕是要费不少功夫。好在,廖望知道,自家王爷最想了解的,是沈蕴和,玉明道长那位早逝的夫君。 这样一个人,查起来并不难。 因为褚琛的事情,这个年玉滟过得不是舒心,但也还算可以。 虽然山上没有山下热闹,但同时也意味着不用应付那些人情往来的琐事。她本就不是个多么圆滑伶俐的人,更爱自在悠闲的生活。 一整个年节礼,出云观都十分热闹。 而最热闹的,莫过于正月十五上元节,天官紫薇大帝赐福,对道教来说这可是个大日子,对玉滟来说也是。 过了十五,正月十八,是她的生辰。 就如同之前的中元节和下元节,出云观开始筹备起来。 对玉滟来说,马上是她的生辰,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一想到正月十五就要看见沈家的人,她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但不论如何,沈家人来与否,都不能被玉滟的心情所影响。 正月十五那日,沈家人都来了。 玉滟照旧接了人进来,行至半路,她看见了站在僻静之处的褚琛。 顿了顿,她收回双眼只当没看到。 褚琛的神色越发冷淡。 他的目光落在沈家人身上。 沈家人对她并不好。 可那又如何,玉明依然很亲近,可她却这样疏远他。 活了二十多年,褚琛第一次品尝到了不甘的滋味。 “呀!” “那是谁?”玉滟听到身后几个小姑娘传出惊呼。 周氏皱眉,回身严厉的看了眼,斥道,“没规矩!” 玉滟垂眼,这一辈子周氏的脾气依然变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都一样,沈蕴和在的时候,周氏还是个温和的妇人,可等到她唯一的孩子去世后,这个女人就仿佛解放了她性格中所有为恶的那些东西,严苛,刻薄,喜怒无常。 最直接一点说就是,她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表现出名为高兴的这种情绪,似乎每一次见到,都会提醒到她独子亡故的不幸。 几个姑娘立即噤声。 她们都是沈家的庶女,虽说现在沈蕴和去了,周氏这个正室夫人的威势不如从前,但若是想拿捏她们还是没问题的。况且无缘无故的,她们也不想惹怒她。 “嚷嚷什么。”前面老夫人忽然开了口,满是不悦道。 玉滟不由的勾了勾嘴角。 这对婆媳关系本就不算好,之前沈蕴和还在的时候,看在长孙的面子上,她还能给周氏个好脸色,可沈蕴和已经没了。 不同于周氏,老夫人没用多长时间就走出了最疼爱的长孙去世的哀伤,为着以后打算,转而开始在一众庶出孙子身上投放关注,同时表现在对几个孙女的偏爱上。 周氏的脸本来就僵,听到自家婆母的话,顿时更僵了。 “母亲,这是道观,她们如此,未免太没规矩了些,让人知道了怕是要笑话家里没教好。”她咬牙解释。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老夫人不在意的说,不过还是叮嘱了几个女孩儿一声,让她们收敛点。 几个姑娘立即应是。 玉滟垂眸,刚才那点开怀很快散去,化作悲哀。 池家家庭和睦,所以她刚嫁到沈家的时候是很不理解的,明明周氏贤淑恭敬,可老太太就是不喜欢她,不管她做的再好,都能挑出错来。而落到她身上,不管她再怎么听话温顺,她的婆母和老太太依旧不喜欢她。 似乎婆媳之间,天然就有仇一般,就这样一代为难一代人。 所以说,成婚嫁人,又有什么好呢。 若是从前没有出家,没有在道观过过这样轻松闲散的日子,玉滟说不得也就认了。 可她偏偏就感受到了,也知道原来人生还能这样过。 玉滟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安置好了沈家人,玉滟赶往清虚处,一进门就看到了泊渊,她神情不变,从容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去寻了玉拾说话去了。 上元节和以往似乎没什么不同,道场法会结束之后,玉滟安顿好了沈家人,便找了机会脱身,循着僻静之处走了好一会子,才总算冷静下来。 后面传来几声闷响,很快小船悄然跟了上来。小楼漠然看了一眼,然后关切的看向自家姑娘。像这种偷偷跟上一行人的不多,但也有几次。总有那么些人,或是愚蠢,或是色令智昏,见着她们只是几个姑娘家就觉得有机可趁,做出些蠢毒的事来。 跟在自家姑娘身边的不止她们几个,据她所知,暗中也是有人护着的。 “走,去放河灯。”深深的吸了口气,玉滟道。 依旧是那条熟悉的小径,玉滟慢慢走下去,等看到立在河边的褚琛时,竟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心跳还是快了起来。 她佯做平静的打了个招呼,就去放河灯了。 褚琛静静的看着她。 自从那日玉滟拒绝了自己的心意后,玉滟没再走那条路,而他精心挑选的礼物,也再送不进她的小院。 玉滟的拒绝是如此的坚定不移,让他挫败又不甘。 那个沈蕴和就那么好吗? 随着廖望的探查,褚琛终于知道,玉明的本名是池玉滟,晋省人,今年才十八岁。她进道观的前后都被递到了褚琛的书案之上,里面就有玉滟入道的理由。 她说她忘不了那沈蕴和,说她情愿入道侍奉终身。 就为了那个沈蕴和。 一想到这里,褚琛的心就仿佛在被虫子啃咬一样。
第20章 河灯入水,随之飘走。 但玉滟却没动,因为褚琛就站在她身后。 她忽然有些失神,上一次她也在这里放河灯,褚琛也是站在她身后。 同样的,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自初八那日一别,玉滟一直刻意避着他,便是几次相见,也只是遥遥一眼,她就躲开了。 可今日,她避无可避。 玉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次的荷花灯做的精致了许多。”褚琛温声开口,想要打破两人间有些凝滞的氛围。 “一回生二回熟,自然要有些进步。”玉滟配合的做出回答。 “不知道友许了什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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