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却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道:“德荣骨子里好强,不爱吃亏,她不占人便宜,更不会随便让别人占便宜。” 林云嫣恍然大悟。 倘若元帅府真就一点关系都攀不上,德荣长公主就不会让它白占自己的名头做这么多年买卖。 至于这关系是怎么攀的…… 说起来,她与徐简,通过高安与荆大饱做那老实巷买卖,表面上与林徐两府浑然不相干。 可若是真深入调查起来,一层层关系细究,最终还是能查到他们头上。 德荣长公主与元帅府的关系,大抵也是这一种。 只不过,长公主手里不缺人、不缺钱,她绕的圈子肯定更远,藏得也更隐秘。 这也是她敢在御书房里否认、又来慈宁宫哭诉的底气。 要真一查就查明白了,这些年也不会就只是些“流言蜚语”、却没一丁点子丑寅卯了。 林云嫣叹道:“长公主为何做这种生意?” 皇太后笑了笑:“天下生意千万种,有人不做,也会有人做。 那些银钱,德荣不赚,也会有别人来赚。 哀家不担心德荣赚银钱,哀家担心她走岔路。” 林云嫣会意。 皇太后面露几分疲惫之色,道:“人心浮动是管不住的,她想过什么,谁也治不了,最终做不做,得自己把握住。这一点上,德荣是这样,李嵘也是一样。” 当然,这两人也有不同之处。 无论脑海里是否翻天覆地,德荣至今脚下还未走错一步。 李嵘的父亲却是已经谋反了,李嵘的活路在于他的“年幼”与“无知”。 “且走且看,”皇太后道,“哀家还是那句话,机会都是自己抓的,命也是,看不穿、想不透的,最后都是自己吃苦受罪。” 林云嫣没有再说什么,取过美人捶轻轻替皇太后敲着腿。 这个月的京城,朝堂上风声鹤唳,百姓们亦是议论纷纷。 可不管多么风云变幻,日子依旧按部就班。 诚意伯府外头挂上了红绸。 林云静的婚期近在眼前。 铺床的全福夫人又热情、又健谈,往新房走了一圈,回来就夸起了新姑爷与新婆家。 “别看院子不大,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家在京里的亲戚来帮忙了,里里外外布置得可好了,贴窗户上的囍字还是自己剪的,那手艺真棒!” “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管老的少的,都是勤快人。” “勤快、客气,好相处,平日也不一道住,逢年过节与这样的亲戚打交道更不心累。” “姑爷自己就是个有本事的,我们云静嫁过去,往后日子有盼头!” 小段氏听得喜笑颜开。 黄氏更是合不拢嘴,被妯娌们恭贺来道喜去。 林云嫣与林云芳笑话了大姐一番,没有在诚意伯府久留,吃过了给全福夫人的谢宴后就先出来了。 马车穿过大街小巷,最终绕进一胡同里,停在了于家外头。 林云嫣是来寻朱绽的。 于家舅娘们见她登门,从挽月手中接过礼物,嘴上客气极了。 林云嫣应付了两句,随朱绽进了屋子里。 她有几个月没有见过朱绽了。 自从朱家砍头抄没后,朱绽与从前的生活一刀两断。 一来在母亲孝中,二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与以前的小姐妹们一块吃喝耍玩,干脆就此疏远,也只有与林云嫣之间依旧有走动。 朱绽从匣子里取出一小红布包来,递给林云嫣。 林云嫣打开来,其中裹着一只玉簪。 玉色通透,是只好簪。 “云静明日出阁,你替我与她道个喜,”朱绽道,“这簪子是早几年做的,我还不曾戴过,希望她别嫌弃。” 林云嫣收下来:“怎会嫌弃?就是可惜,原是很想请你吃喜宴的。” “戴孝之身,你们不嫌弃我,我可不会上别人府里去吃酒,”朱绽笑了起来,“再等些时日吧,我出了孝,再与你们去赏赏花,打个马吊。不过我们说好了,我如今不比从前,手头没有那么多银钱,输多了我要赖的!” 林云嫣笑弯了眼。 她就喜欢朱绽这样的。 苦过、痛过、哭过,不为眼泪耻辱,也会挺直胸膛向前走。 “不能去府里吃席,”林云嫣伸手拉她,道,“你跟我去街上吃些点心吧。” 朱绽本就拗不过她,又听见外头舅父回来的声音,干脆就应下了。 舅父们至今都想着重振于家,想方设法往官场上使劲儿。 前几日在外做官的大舅父写信回来,也是想打听京中晋王造反之事,盼着能瞎猫抓着死耗子,不敢妄想抓晋王,只想逮几个小耗子赚些功劳。 辅国公既然参与了此案,舅父们定然会拐弯抹角地来找郡主打听。 既如此,倒不如干脆避出去。
第446章 惧内就惧内(两更合一求月票) 院子里,于家三舅父不住给大舅娘使眼色,催促她去敲朱绽的房门。 三舅娘刚得了两盒沉甸甸的礼物,虽说是郡主送来给全家人的,但也算是拿人的手软,不太好意思去打搅。 夫妻两人一通眼神官司打下来,还是二舅娘脸皮更厚,大步走到门前。 她正要拍门,门板却往里拉开了。 手掌空落,二舅娘讪讪收回来,故作镇定地摸了下头发。 “郡主,”她灵机应变道,“阿绽他三舅刚回来,拎回来只香瓜,我一会儿切了给你们送来嗷。” 三舅娘嘴角一抽。 这个时节有个什么香瓜! 扯谎都不打草稿。 可她不好拆台,只能硬着头皮附和:“对对,郡主等下多吃两块。” 朱绽岂会看不出院子里几位长辈的真实念头? 不过是一家人讲究个面上和气,没必要全部拆穿罢了。 “我随郡主出去一趟。”她笑着道。 “出去?”于家三舅急忙看向林云嫣,道,“家里招待不周,让郡主见笑了、见笑了。” “哪儿的话。”林云嫣道。 两人一道往外走。 于家三舅心急,又不敢真拦人。 朱绽看在眼里,劝道:“三舅,我们还赶着出门。” 林云嫣轻轻拍了拍朱绽的胳膊。 朱绽有朱绽的难处。 几句话的事情,林云嫣能替她解围的、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我前次听说,家里大舅在外做官,是在哪儿当差?”林云嫣问。 于家三舅得了这样一台阶,忙不迭道:“在景州府底下一个叫承远的县城当县丞。” 林云嫣知道那地方。 景州府再往西就是裕门了,大顺要往关外行商,势必经过景州府。 府治设在偏东南的景安城,商队在此处整顿之后,一路往西北前行。 而承远县算是最景州府下最西北的县城了。 虽是个小县,但因着离景安城远,商队最后的关内休息补给全落在这儿,也算是个人来人往的必经之路。 于家大舅在这里当县丞,事情少不了,顶头还有个知县,想要挣出官名来亦不容易。 当然,于家没落后,能靠捐官捐出个实差,也不算差了。 还有许多捐了大把银钱,却只得了个闲散位子,平日里没有油水,也累不了功绩,光剩一个官名而已。 “承远,再这么远的地方当官,有几年没有回京了吧?”林云嫣又问。 “是啊,”于家三舅叹道,“虽有探亲假,但实在太远了,一来一去赶也赶不上,人还疲惫,就一直没叫他回来。他自己也说,趁着这几年多历练历练,将来若能升职……” 于家人脸皮实在算不得厚。 于家三舅原本只想向郡主打听些消息,偏一个不留心、话赶话说的像是求抬举提拔似的,一张脸红透了。 “看造化、看造化!”三舅娘赶紧替他粉饰粉饰,“当官能当出什么名堂,最后还是看各自造化,您说是吧郡主?” 林云嫣笑了笑。 想到那毕竟是承远,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苏议、古月那些内情,她自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但她还是拐弯抹角地提点了两句:“人在做、天在看,官当的怎么样,老百姓知道,上峰也知道。 承远连通关外关内,是个要紧地方,只要做得好,都会被看到。 一定要好好治理才是。” 朱绽一愣,扭头看向林云嫣。 这些话,郡主原本是不用说的。 郡主会这般,说到底也是为了她朱绽,盼着她在外祖家能住得更舒心些。 朱绽轻声道了谢。 林云嫣笑着摇了摇头。 于家三舅却是激动极了,连声应和,又说会取信承远,一定好好叮嘱长兄。 等朱绽与林云嫣出了门去,二舅娘道:“郡主也没说什么啊……” “人家是谁?郡主娘娘!”三舅娘努了努嘴,“我们难道真指望郡主送多大的政绩给大伯? 郡主若知道反贼在哪儿,辅国公早把人抓起来了! 郡主问了大伯的事,以后承远那里能像模像样的,上头就知道有大伯的一份功劳了。” 于家三舅也道:“是这个道理。郡主说得对,承远不是什么犄角旮旯,它连通关内关外,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直达天听。人家那等身份,手指缝里漏一点下来都够我们吃香喝辣的。” 二舅娘听明白了些,叹道:“还是家道中落了呀。倘若曾祖、祖父还在,家里也不会只有大伯捐了个官,辛辛苦苦还升迁不了。” “想开些吧,”三舅娘劝道,“以前还想从朱家谋些好的,结果一塌糊涂!如今还能有郡主建言,也是人家看在阿绽的面子上。” “既知道这个,往后待阿绽好些。” “我哪里待她不好了?”三舅娘反驳道,“没少她吃、少她穿,平日也是笑容以待,就是我们这日子跟国公府比不了……” 另一厢。 马车一直行到一家茶楼外头。 以前闺中,她们小姐妹出门耍玩,倒是常来这里。 朱绽坐在雅间里,尝了口豆沙糕:“还是以前的味道。” 关系亲近,也就不需说什么场面话,只说些近来生活便好。 “郡主,”朱绽实话实说,“你也不用担心我在于家过得不好,虽是寄人篱下,也是外祖家,有外祖母在,我吃不了什么亏。 再说,别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晓得? 舅舅舅娘们的脸皮一个比一个薄,我和善了,他们面上哪会阴沉? 我若在胡同里说一句舅舅舅娘不好,他们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林云嫣失笑。 也是。 若非脸皮薄,当初怎么会被汪嬷嬷的“大嘴巴”架在火上烤,急匆匆与左邻右舍表态会给朱绽母亲讨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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