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时候,吉安镇没有人家点灯点蜡烛了,黑漆漆一片。 苏议哼笑了声:“看来是上钩了。” 他们这里没有点火把,只有两颗夜明珠。 叶公公拿了一颗,边上刘迅捧了一颗。 刘迅昨日才抵达这里。 曲州太苦了,他一路羁押流放,到那儿时整个人瘦了一整圈、病怏怏的,没死,却也活得没意思。 他太想念京中繁华了,也想念以前的生活。 一开始恨徐简、怪父亲、怨母亲,后来什么都不恨不怨了,因为京里给他送了两件棉衣、并一点银钱。 送来的人说,是辅国公让送的。 刘迅是信的,若不是徐简托人送,衣服先不说,银钱断不可能到他手里,早不知道被人贪去哪儿了。 而徐简又绝对不会想到给他送东西,必然是母亲哭了央了。 不过一点银钱和衣裳,于徐简不痛不痒,自然息事宁人,母亲想送就安排。 刘迅想,现在是衣裳,过两年,说不定母亲能哭求徐简让他回去。 只要能回京,他给徐简磕头都行。 刘迅等到了。 有一天、有人安排好,把他接了出来,让他返京。 刘迅欢喜若狂,一路赶来,直到半路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让他出曲州的是晋王李渡。 而晋王,已经谋反了! 刘迅目瞪口呆,可贼车又跳不下去,只能被带到李渡跟前。 “你是人证。” “陈米胡同的事儿,徐简早就知道了,他坐视你们吃花酒,不止如此,是他让李邵那夜去了宅子里,你们才会被抓。” “兄弟情谊?你跟他有这东西?你自己信吗?” “李邵蠢,你也蠢,我同样被徐简骗了,徐简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现在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好好待着吧。” 刘迅能怎么办? 刘迅看着好菜好饭,在心里狂骂徐简一通。 今夜他被李渡带来这里,也不让他做什么,就是拿夜明珠而已。 至于山下发生什么,他也云里雾里。 李渡又咳了好一会儿,交代苏议道:“该你了,去吉安吧。” 苏议挥手,带了几个人走。 镇子里已经埋伏好了人,等李邵进镇子,那就…… 杀、烧,除了李邵要活着,其余人死还是活,随便吧。 等苏议一走,叶公公劝李渡道:“主子,咱们也回庄子去吧,您还在咳嗽……” “等等!”黑暗里,一直没有出声的王节止住了叶公公,一脸严肃地看向山道,“有人摸上山了,好像人数还不少!” 叶公公脸色一白:“回吧,这里人少,庄子里还有……” 话未说完,山上飞鸟惊天。 “庄子、庄子那里,”手中的夜明珠险些落地,刘迅看着山上,隐隐有火光。 李渡一口气哽在嗓子眼里。 山下的吉安还未有动静,他在山上的庄子先点着了? 他给李邵安排的“九月二十五日凌晨”,怎么和那一年出了偏差? “不能回去了,”李渡胸闷归胸闷,当机立断,“下山!” 李渡上了马车。 车夫想要点火把,叶公公劝说不能点,两人争执中,刘迅跳到车上,把夜明珠摆在李渡身边,又从边上小箱内取出水壶递过去。 他不能被扔在这里! 李渡睨了他一眼,没有赶人,只与车夫道:“不点火把、靠着内侧行慢些,先下山再说。” 山腰往下,一条不起眼的山道上,停了一辆马车。 牛伯坐在车架上,神色严肃。 马匹是他的老伙计,但今日赶得车却不是平日郡主那架华贵的。 车旁,参辰也很谨慎,一番观察后,回身与车内的林云嫣道:“山上先有得动静,吉安此刻有火光了。” 吉安镇属于桐县。 替诚意伯府出面做老实巷生意的高安,此前就在桐县做买卖。 京里无法让人到吉安打听消息,但高安可以,他媳妇出身就在这镇子上,回来便是探亲。 苏议信上说李渡咳嗽不止,在镇中药房拿了不少药。 高安媳妇七弯八绕、暗中打听了,得了不少消息。 药房前阵子缺过咳嗽的药材。 镇中西侧那三进的大户宅子、有生人面孔。 前几天似是离开了。 …… 林云嫣收到消息后,有了不少猜测。 李渡身体不适,恐是真话,先前休养着,但眼下八成已经离开吉安了。 既然与苏议合谋要把李邵骗来吉安,还特特选择了“吉日”,李邵若是个莽的憨的、直接冲到吉安来找人,岂不是坏了李渡的谋划? 李渡人走了,也不畏惧李邵让人来打听,越让李邵相信他在这一带,李邵就越上钩。 但李渡不会走远。 庄子的具体位置不好确定,但这一片的几处山道,林云嫣心里多少有数。 因为,这是从前她与徐简离开京畿时的路。 徐简无法骑马,他们只能坐马车。 高安给画了路线,牛伯夜行山道,避开底下官道大道,拼了命把他们送出去。 林云嫣颔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念着两个字:运气。 徐简说得对。 “走过了,就知道对错了,掌握得越多,运气就会越好。” 她今日做如此布置,是他们曾经“走过”,是他们掌握过。 今日中午,林云嫣先去了围场,发现李邵与御林不见之后,她让高公公回宫禀报,自己去大营找安逸伯。 安逸伯听说李邵只带了三十人手就敢去找李渡,气得不行,又不能不管,匆匆点人驰援。 林云嫣悄悄与安逸伯商量过。 “事已至此,若不能抓住李渡,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以李渡那阴狠,恐怕吉安会有麻烦,他本人大抵不在镇中,会藏在山上。” “这几处山道能绕上去,若能发现藏身的庄子自是最好。” “况且,殿下如此不听劝阻、一意孤行,只怕之后有一还有二。” “不如黄雀在后,也给殿下一点教训。” 安逸伯本就与徐简关系好,亦信任林云嫣,对李邵行事头痛得很。 “他既有三十个人,撑一时不成问题,我安排人去吉安,不会让他出事,山上就看运气,几个山道我着人把手住,就看能不能发现李渡了。” 林云嫣从大营出来,没有回城,而是来了这里。 隐隐地,她就觉得,要抓住李渡,还得要她的运气。 就如当日,她去找晋舒一样。 外头,参辰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低声道:“郡主,有马车从上头下来了。”
第479章 杀了耿保元的是你!(两更合一求月票) 夜色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 车前没有点灯笼,林云嫣透过帘子看出去,只能看到边上参辰的轮廓。 再往边上去,是与墨色叠在一块的树影。 马车靠着山道里侧,而外侧的崖壁很难用眼睛分辨出来。 林云嫣想,他们是如此,上头下来的马车亦是如此。 为了行驶平安,必定也会靠着里侧。 林云嫣低声交代参辰:“除了马车,还有其他动静吗?” 参辰耳力好,分辨得清,他又仔细听了下,道:“只一辆马车,没有别的了。” 林云嫣应了声“好”,又道:“拦下来。” 参辰问:“真是李渡吗?” 林云嫣的长睫颤了颤。 快要四更了,估摸着差不多是子正三刻,寻常人这时候哪里会驱马车下山? 再者,李渡若如苏议说的,近些时日一直咳嗽未愈,他定是马车出行。 “八九不离十。”林云嫣道。 她来是赌运气的,若是没有堵到李渡,只能说运气差了些。 参辰应了,迅速沿着山道、往上坡行了百步。 从声音判断,那马车行得不算快,应当也是顾忌着天黑,不敢彻底跑起来。 但毕竟是下坡路,若不提前拦截,万一冲撞到郡主的马车,可就不妙了。 不多时,马蹄与车轮滚动声越来越清晰,视线里却没有一丁半点的光亮,参辰悬着的心落了一大半。 若是不相干的行人赶路,定会点火把灯笼。 参辰的夜视不错,那辆马车一出现在视野之中、他就看到了轮廓。 那厢车把式似乎并未发现此处站了一人,依旧小心翼翼架马前行,等他看到人影时,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 不敢打弯、怕跌下山去,也不敢撞人、只吁吁大叫。 马儿被勒住,抬起两只前蹄,险些刹不住。 参辰却仗着身手出众,偏过身子绕到车厢侧面,手中拿着的几根长长的树枝插入车轮里,卡着轮子无法顺利转动,车厢大摇大晃地停了下来。 此番动静突如其来,饶是车把式有准备,也前扑着摔下车架,倒在路旁。 更别提车厢里浑然不知的人了。 坐在最靠外的人摔出了车厢,大叫着沿着山道往下滚了好几圈,还好没有直接滚下崖去。 牛伯就站在山道上,见有人滚下来,拿竿子拦了拦。 拦住后,他凑到近前去看。 黑暗里本就只能看个大概,这人又滚得鼻青脸肿,着实看不清楚。 唰的一声。 火折子亮了。 林云嫣举着过来,照亮了这人的脸。 虽是狼狈,她也认出了此人身份:“叶公公。” 叶公公起先还叫了两声痛,等滚得眼冒金星了,真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额头破了,血流下来污了眼,看东西都朦朦的又带着红。 他本能地看向了唯一的亮着的火折子,透过这点光、看到了举着火折子的人。 宁安郡主! 哪怕摔懵了,他也断不会认错宁安郡主这张脸! 只是、只是郡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公公张了张嘴,想大叫提醒主子,可他努力着都发不出声音来。 反倒是提着他领子的牛伯,在林云嫣确认了身份之后,二话不说把叶公公提坐起来,一手刀劈向后脖颈。 叶公公当即失去了意识。 牛伯没有正儿八经练过身手,仅有的能耐就是劈手刀,再也做不了其他了。 他示意林云嫣当心些,就要把叶公公提去靠山那一侧,反正这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醒,要杀要砍也是之后的事。 眼下,还是要去看看其他人。 牛伯才把人拖了一半,就见不远处有踉跄人影。 “郡主!”他提醒道。 林云嫣也看到了。 前头,参辰正与那车把式交手。 叶公公摔下车滚远了,里头的刘迅和李渡也没讨着好。 刘迅摔出了车厢,慌乱间伸手拖住了车架杆子才没有滚出去,李渡被刘迅拦了拦,撞作一团,也算是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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