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轻笑了声,没有解释。 这一次是林玙与他留余地了,不想解释的事情当然可以不用解释。 “我还是先前那句,深入查下去,一不小心容易招惹祸事。”林玙道。 徐简恳切道:“两箱子金砖,若只是那外室贪钱,我们藏了也无事。 怕就怕她和朱骋不图财,而是得了那什么干爹授意要拿金砖做事,现在路子断了恐是要为了金砖发点疯。 真就让挖出荆大饱与高安背后是我们徐、林两家来,那就被动了。” 林玙深以为然。 仅仅是两府私下做买卖,真被揭穿了也无妨。 偏敌暗我明,不晓得对方编套什么故事出来,牵扯着禁书与李汨的金砖,被对方先发制人…… “伯爷肯定不会想看到那状况,而我提出来的问题,伯爷也肯定想到了,”徐简看着林玙,继续说着,“您就是想一个人悄悄去查,把隐患排除了,郡主拿着金砖开开心心的、您就很满意了。 这是您做父亲的慈爱之心,我很理解。 但我也拿了一箱好处,您即便是顺带着的事儿,也等同替我摆平潜在的麻烦。 无功不受禄,多少出些力气。” 话说到这份上了,林玙哪里还能回绝? 徐简又不是他儿子,哪里能受他的慈爱之心? “既如此,”林玙道,“查到些什么就互相知会一声,多条消息来路,也能多些收获。” 徐简道:“我一定小心行事。” 林玙偏过头,看了眼前头铺子方向:“云嫣那儿,辅国公还请保密。” 小丫头还是多咬几根糖葫芦合适。 “我与郡主做买卖,不会谈论这些,”徐简正色,见林玙不放心,又补了一句,“我与郡主也没那么熟。” 林玙道了声谢,起身告辞。 徐简送他到前头,站在楼梯口道:“伯爷慢走、郡主慢走。” 林云嫣有一肚子疑问想问徐简,见父亲等着,徐简又送客,想了想还是出铺子上了马车。
第76章 再给你拿两串? 马车徐徐。 林云嫣轻声问道:“您与国公爷说了些什么?” “能说什么?”林玙笑了起来,“金砖怎么处置,学问大着呢。” 林云嫣早知道父亲要避重就轻,得这么一答案,也就不追着问了。 林玙倒是很关心她在铺子里看了些什么花样。 “早晨跟您说了,我想把老实巷头一间起成文房铺子,巷子里住着的都是学子,全是他们需要的物什,”林云嫣道,“不指着赚多少,主要是存放东西,刚与掌柜的打听些生意经。” 林玙不拘着她折腾这些,建议道:“既然想开铺子,也可以问问陈桂,让他带你在京中出名的文房铺子转转。” 林云嫣应下。 马车先到的千步廊前。 林玙去衙门里收集他要的讯息。 林云嫣当然没打算回诚意伯府,行到半途,一个掉头,又去了桃核斋。 后院里,徐简对林云嫣的去而复返没有一点惊讶。 等林云嫣落座,徐简推了一盏热茶给她。 “伯爷不想让你担心,”他道,“毕竟是李汨的东西,他不查到底,他也不放心。” 林云嫣抿着茶,眉梢一弯,笑了。 父亲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 从前也是,他孤身一人查了许多事情,他时时刻刻在为她担忧,却不愿意她担忧他一分。 “父亲想从六果胡同那儿下手?”林云嫣想了想,道,“比起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李汨与那内侍,王娘子倒是现成的。 偏我问他时候,他不愿详细与我说。” 说完,林云嫣放下茶盏,一双晶亮眸子直直看着徐简。 意思倒也明明白白。 ——你能从他口中打听出状况来吧? 徐简被她这么盯着看,身子下意识往后缓缓一靠。 石凳就是石凳,没有靠背。 也亏得他动作幅度不大,身子又稳,虽没有挨着靠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没有真的倒下去。 轻咳了声,重新端正坐姿,徐简才道:“说服伯爷,费了一番口舌。” 林云嫣好奇心起:“怎么说的?” “郡主是他的女儿,享受父亲的照顾与庇护是天经地义,”徐简顿了一下,慢慢悠悠道,“我又不是他儿子,怎么也得出些力气,才好心安理得拿着金砖。” 林云嫣:…… 道理很对,就是从徐简口中说出来,再平铺直述的语气也显得阴阳怪气。 可能,毕竟曾经是半子吧…… 林云嫣琢磨着。 若真是翁婿,反倒还好些。 偏徐简还有着女婿与泰山商议事情的谨慎,父亲却毫无“了解”,只把徐简当作与自家悄悄做着生意的同僚,先前谈话的氛围恐怕会有点儿怪。 这事儿怪不上徐简,但也不是父亲的问题。 “做儿女的总归想为父亲解忧,”林云嫣忍着笑,道,“父亲他不愿与我详说,我就只好来请教国公爷了。” 笑是真的忍了,却没完全忍住。 笑意从眼底里溢出来,明明白白写着“尽力了”。 徐简啧了声,没计较林云嫣的诚意不足,挑着要点说了些他们围绕朱骋、王娘子所产生的疑问。 林云嫣一面听、一面想。 从前,毫无疑问,李元发两人把金砖交给了朱骋。 此后京中并无任何风吹草动,直到永嘉十八年,徐简才从安逸伯府抄出了两块。 那两块,是否就是这两箱子之中的? 中间六年,为何没有任何与此相关的讯息? 朱骋是拿金砖铺了别的路吗? 安逸伯府、定北侯府的遭难,是否就是朱骋铺设出来的结果? 这一些问题,徐简在与父亲交谈时自然不会提及,父亲的调查方向主要会在王娘子身上,但想来徐简这里,会把安逸伯、定北侯两家也罗列进来,一道思考。 等徐简说完,林云嫣奇道:“只有这些?” 她刚在前头铺子里与掌柜的说了那么多,后院里怎么可能只讲了这么点儿。 徐简看了林云嫣一眼。 漆黑的眼眸里,神色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情绪。 可林云嫣了解徐简。 徐简这么看人的时候,后头可能藏着几个坑,若不留心些,容易摔个狠的。 隔了会儿,徐简才慢条斯理道:“确实还说了些别的,伯爷提到了郡主小时候……” 林云嫣一愣。 不应该吧…… 父亲怎么会和徐简说她幼年事情,他与徐简又不熟! 见她惊讶时长睫颤颤,在信与不信之间摇摆,徐简的心情倏地松快了。 “郡主不用担心,”徐简道,“伯爷起了个头就没有往下说了,毕竟我这个岁数,没法与伯爷交换当父亲的心得,与郡主也没那么熟悉,让伯爷见着我就分享郡主的童年趣事。” 林云嫣:…… 这人真是。 眼看着心情舒缓了些,嘴里出来的还是这么阴阳怪气。 林云嫣自认编排人的实力不算差,与徐简一比,她是手下败将。 当然,可以输,却不能直接认输。 林云嫣撇了撇嘴,抱怨道:“那串糖葫芦挺甜的,不至于这么酸倒牙吧?” 看着是轻声轻气,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徐简一个字都没听漏。 他呵得笑了声:“既这么甜,让玄肃再给你拿两串?” 林云嫣占得一回上风,见好就收,绝不冒进:“国公爷与我绕圈子呢,拉扯这么一些,看来是说了些父亲断不希望我知道、而你也认为不提为妙的事儿?” 哪怕徐简没有接话,林云嫣也知道自己判断对了。 “父亲有父亲的担忧,在他眼里,我还是个没吃过什么苦、被家里与皇太后宠着的小丫头片子,”她轻叹了一声,看着徐简道,“但我不是,我以为起码在这件事情上,我与国公爷有共识。” 话说到这儿,轮到徐简迟疑了。 他答应了诚意伯,当然那个承诺本身就打了折扣,但多多少少,徐简还想勉强守着点信用。 定国寺那一段,他确实没想与林云嫣细说。 偏小郡主这人吧,以退为进这一手炉火纯青。 徐简思绪飞快,寻了个合适的切入,再开口时语调平顺:“伯爷提了你幼年惊梦……”
第77章 搬个救兵 “惊梦”两字之下,林云嫣的眸子微微睁大。 答案让她很是意外,与此同时,先前的上风也荡然无存。 局势又颠了过来。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好像确实从未与徐简说过这些幼年事情。 前一刻强调“共识”,后一刻就被戳破了共识的根基并没有那么结实…… 饶是林云嫣素来编故事都面不改色,此刻心里也升腾起了些许惭愧。 不多,但是,有就是有。 林云嫣本着实事求是,决定修一修根基。 添一盏茶,压一压情绪,林云嫣道:“确实是很小时候的事儿了。 那几年夜里我总是惊梦,醒了就哭,小娃儿一个,说也说不明白。 挂过各种保平安的东西,皇太后还请高人替我念过,收效不大。 再大一些,我能说出梦里状况了。 是大火,周遭都是火,母亲出事时,我不在她身边,但我不知为何会梦到她当时处境。 宫里府里都很担忧,想了各种法子。 结果有一天开始,突然就不再梦到了,许是我又长大了些的缘故吧。 既没有再发生,当然也不会挂在嘴边了。” 说起来,若不是那天她自己也经历了一场无路可逃的大火,再睁眼就回到了这般年华,她可能也不会无端端去想幼年噩梦。 旧事讲完了,这根基并不怎么让人愉快。 见徐简的眉头微蹙着,林云嫣能猜到他的想法。 徐简在后悔。 后悔让她说这一桩往事。 不是让她回忆起了幼年不快,而是,他与她一同经历了一场大火。 有些事儿心照不宣,真要去掰扯,反倒是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只余沉默蔓延。 好在,论粉饰太平,两个人都是高手。 三盏茶下肚,林云嫣的话题直接切到了王娘子。 “照朱绽的说法,她父亲与王娘子的关系持续了好些年,”林云嫣思考着,“我们先前质疑那小童不一定是朱骋亲子,又或者未必是王娘子的孩子,但真实状况,多与邻里打听几句,多少能有些收获。” 徐简颔首,道:“顺天府查禁书,不管朱骋怎么撇清,以单府尹办案的态度,问还是会再问几句的。” 至于收获…… 只靠李元发那几句话,单慎不管是否怀疑朱骋,都拿他没辙。 而那位李元发,若不是个傻子,也该想明白自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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