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奉天微微眯眸,他明白,眼前的讲师,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欺下瞒上,罪无可赦。 但……沈赤于八大学府名望有益,生性又凉薄乖戾,最好不要主动开罪他。 杜奉天强压下这口气,故作糊涂:“既如此,尔等快些回去吧,禁地要加设结界,以免下次再有阿猫阿狗闯入了。” 沈赤没应声,坚实臂膀托起昏迷的施雪,抬步离去。 就在他与杜奉天错身而过的刹那,男人狠厉的声音回响在沈赤耳畔——“我知沈赤老师偏袒南明仙山的学生,但八大学府也有自家的规矩,望外乡学子不要再让世家蒙羞……” 沈赤轻哼一声:“呵。杜家主放心,绝无下次。” 言毕,他回头,凛冽如霜雪的眸子逡巡身后夹紧尾巴做人的四名学生。 四人团大惊失色,因为他们读懂了沈赤老师眼里的告诫: 如有下次,你们都得死。 - 梦魇幻境中。 施雪一心想帮师父拆除樊笼,奈何她在水里根本使不上劲,怎样折腾都无用。 她喊不出师父的名字,也看不到他眼里的光。 沈赤的容貌好似与现在不同,但施雪知道,他就是师父。 不会认错的,她那样熟悉他。 那些从沈赤脊骨里漫出的血液渐渐污了圣池,他受万千细细的红线榨取灵力,脸埋入一蓬蓬飘荡的乌发中,虚弱地闭上眼。 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唯有额心那一颗痣观音痣,浮起一豆若有似无的暗红荧芒。 这是梦吗?还是发生过的事? 这样阴寒的池子里,沈赤孤寂一人待着,该多冷啊。 “哗啦。” 施雪身后的水流翻搅,她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 她以为梦魇要醒了,可等到她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陌生的厢房中。 还在梦里! 施雪动弹不得,身后枕着的膝骨温热,泊泊传递暖意。 等一下,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施雪惊慌失措,抬头望去——白净的下颌,修长的颈骨。梧枝绿的青袍紧贴肌理,月霜色的领口以上,是微微颤动的性感喉结。 眼前的清俊男子,竟是温润如玉的沈赤? 她怎么会靠在师父的身上?还被他搂在怀中? 施雪脊骨酥麻,不住升腾起热气儿。她只觉得耳尖子燥热,人要煮熟铱驊了。 这算以下犯上吗?盼师长不要怪罪啊,她实在是身不由己! 正当施雪懊恼的时候,她听到自己变本加厉地唐突沈赤。 她心生欢喜,喉咙不受控制,发出了慵懒且柔情的声音。 喊了沈赤一声——“夫君。” - 五人团夜里擅闯禁地还被家主抓包一事,风靡全学府。 樱玲、王日月、宋韬、白谦奔丧似的回了宿舍,在各回各家之前,他们还对打小报告的柳玲珑制定了一个复仇计划——“等着,明天下课后就捶你。” 沈赤则体现了一把师长关怀学子的风仪,亲自抱施雪回了女寝室。 他小心放施雪入床围子,硬朗指骨蜷起,绕过小妻子乌黑的发髻,拆下那些可能会在睡梦中刺伤施雪的发簪。 沈赤抬手,挪向施雪额角,感受她的神识。 好在,气息平稳。 施雪已然摆脱危险,不过是耗尽了体能,这才陷入了沉睡。 沈赤松了一口气,并指运气,熄了灯。 他盼她安睡,不想有光刺人眼。 今夜无月色,屋内暮色沉沉。 沈赤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眷恋地看了一眼施雪。小姑娘的脸颊丰腴红润,很是喜人。 “这样大的动静,都闹不醒小雪么?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宽。” 温柔喟叹,轻声失笑。沈赤一腔宠溺,全偏袒给小徒弟。 夜深了,沈赤不欲多留,正要转身离去。 这时,衣袖被人稍稍一牵。 沈赤没有拉扯,止住了脚步,无奈地回望。 施雪没醒,仍然阖目。她还在熟睡啊。 师长宠溺摇头,小心翼翼拆开牵制行动的纤细指骨。 临近了,滚沸的气息交织。 沈赤听得施雪唇齿微颤,随即低低喊出那一声久违的——“夫君。”
第28章 “你……唤我什么?” 沈赤呼吸一窒,再要问,施雪却不答了。 他凝望小妻子微颤的眼睫,浅浅上扬的唇角,心尖无端漾起一层涟漪。 他本该如佛陀持莲,无相无求,可今日竟起了难言的贪欲——他想再逾矩一些,触上施雪。 原来,神明也会因少女的爱慕,而心生垂怜。 - 翌日,施雪从睡梦中醒来,脑袋空空。 昨夜的事,她记不大清楚了,唯一有印象的便是梦里,她似乎唐突了师父,还唤他“夫君”?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春.梦吗?! 施雪有种亵渎神明的羞耻感与罪恶感。 再一扭头,桌上摆满了几个师兄姐送来的慰问品。 有苹果、桃子、雪梨……嗯,心意蛮好的,但是能否告知她,旁边那个插满了黄色雏菊的花圈是什么?! 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重青梨宗的欢乐记忆—— 樱玲师姐:“小雪,你最爱什么花?” 施雪:“雏菊?” …… 施雪顿悟,原来世上一切皆有因果。 “咚咚咚。” 门被敲响三声,施雪哑着嗓音,唤:“请进。” 门吱呀拉开,入内先是一截霞光红牡丹金纹袖缘,随后便是雪色的长衫与外罩的宽袍。虚挽起鸦青色长发的沈赤,一如既往俊美无俦。 施雪一直觉得师父清贵高冷如雪上花,不是她能肖想冒犯之人。 但他好像独独偏爱她,屡屡为她破戒。 施雪爱重师父徇私情的模样,只因她是他的小徒弟吗?因此,她十分爱惜这一重师徒情谊,不忍破坏。 那一缕锦色的衣袍递至眼前,施雪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嗯?师父好似心情很好。 他很好猜,若天阴便穿梧枝青袍,天晴穿火烧云纹白衫。今日的绣纹繁复艳丽,头一次见,施雪想不到师父换衣的原因,但她知他高兴。 沈赤抬手,一缕华光便钻入了施雪的头顶,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通体温润。 沈赤问:“可有哪处不适?” 施雪甜甜地笑:“多谢师父关心,徒儿身子骨都大好了。” 一时间,她反应过来一事,忙跪到沈赤面前,向他道谢:“昨日有劳师父相救!” “小事罢了。”沈赤细细端详一眼自己的指尖,难得有一寸紧张,“你……昨夜可是梦到了什么?” 他很在意,那一句“夫君”。 明知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的事,施雪不该有记忆,但他总会奢望,盼她能再多生一些爱慕,盼她能多亲近师长,不要畏惧犯下大不韪,他不怪罪。 他愿意她,以下犯上。 经过沈赤的提点,施雪立马想起了那些不得体的、绮丽的梦,人顿时仓皇了起来。她如坐针毡。脊背上泛起一重接一重的酥麻,整个人都僵直了。 她怎么会变成那种以下犯上的荒唐之人?她本不该有此师徒癖好。 实在是,罄竹难书。 她抖抖抖:“师父,我昨晚是不是冒犯您了?” 沈赤知道小妻子面薄,他是个体人意的师长,故而愿意为她解围:“没有。” 顿了顿,又绕回话题:“只是看你不大对劲,有几分介怀你的梦境。” 说吧,不必担忧,他总是偏爱施雪的。 即便她心生春念,处处孟浪荒唐。 施雪轻咳两声,避嫌:“我……” 沈赤柔情百转:“嗯?” 施雪急中生智:“好像梦到了宋韬师兄!” “。”沈赤默。 施雪低头:一个无伤大雅的谎,没什么吧?总比说“梦到师父”好。 殊不知,师长袖笼里的指节微蜷,手背青筋颤动,面色黑沉。 昨夜那一句夫君,难道是…… 俊美的师长,阴森地扯了一下唇角:“呵。” 第一次看到师长险恶微笑的施雪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师父好像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啊! 施雪咕咚咽下一口唾液,内心:师父,你的杀心好像溢出来了…… 沈赤温柔地搀施雪重新躺回榻上:“小雪身子骨还未痊愈,近日就不必来上课了。” “可是……” “为师会帮你请假,不必忧心。”沈赤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堕雪剑,“毕竟小雪不喜见血,剑道课上近日有些波折,小雪还是避一避为妙。” “……嗯?” 施雪虽然不大明白师父的所作所为,但那把堕雪剑的煞气是不是比往常更加浓郁了。 - 讲师楼。 沈赤忽然喊住课间偷吃猪头肉和米酒的老友:“韩都子。” 抹去一嘴巴猪油的白发老者:“啊?怎么了?” 沈赤不会是想告发自己课间偷喝酒,要砸他铁饭碗吧? 沈赤垂下雪睫,淡然问:“在八大学府内杀人,违.法犯禁吗?” “你说呢?” 韩都子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他没看错的话,沈赤现在的语气,就和他问“今天中午吃什么”那样平静无波。 这事儿,在哪儿不犯法? “哦,吾觉得无碍。”沈赤指尖一动,堕雪大宝剑瞬息间悬于掌心,烨烨生辉。 韩都子明白了,沈赤这是玩真的。 他抖若筛糠,一下子抱住了沈赤的腿:“阿赤,赤哥,你别冲动。你想想,要是你杀了生,作不作恶倒两说,主要是被驱逐出学府,你和小雪就阴阳相隔,不是,铁窗对望了啊!” 年轻的师长抬起修长指节,轻轻按了额角,头略疼:“倒也是。” “对对。” “既如此,留一口气儿吧。” “……”韩都子酒都醒了,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倒霉孩子没长眼睛,冲撞沈赤? 见实在劝不得,韩都子沉痛地闭了闭眼,“好歹留两口。” - 剑门丙班,徐徐飘来一阵金玲果花椒籽红油汤底的火锅清香。 宋韬和白谦是第一次加入王日月和樱玲他们的三人团聚餐,吃得有点战战兢兢、畏畏缩缩。 白谦:“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宋韬咽下一口唾液:“今天来讲课的可是我爷爷啊,要是他知道我上课吃牛肚,还不得撕了我一层皮?” 王日月惊:“共修课的宋讲师原来是你爷爷啊?那你不早说,关系户!” 宋韬:“求求了,我爷爷对我可比学生严多了。” “瞧你们那怂样,怕什么?宋讲师是近视眼,看不清远处的,还以为是熬药的蒸炉里冒出的青烟呢!”樱玲摆摆手,“阿明,把那一碟鸭肠拿来我涮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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