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难得脆弱的时刻。 “您躺着休息一下吧,受这样重的伤, 怎么可以坐着。” 施雪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第一次强硬拉沈赤上榻。眼下, 什么男女有别,尊卑礼制,她都顾不上,她只想师父好好的。 “嗯。” 沈赤不再忤逆施雪的意愿, 他平静地躺在床上,任施雪为他盖上一层薄被。 沈赤的肤色本就莹如白玉, 不知是不是今日血止不住,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了, 连呼出的气也孱弱。 恹恹的疲容, 毫无生气。 施雪从来没有见过沈赤这样憔悴的模样,她感到惶恐不安:“您不要睡着,我去找找有没有止血的药……” 还没等小姑娘起身,纤细的腕骨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擒住了。 施雪茫然回头。 沈赤弯了一下唇角, 温柔地道:“不必了,这是炼狱怨火造成的血痕, 血势止不住的。” 施雪望着那些不断从雪色长衫透出的红印, 眼眶泪意渐生:“那您怎么办呢?就这样任伤口流血吗?愈合不了的话,我又该做什么呢?” 沈赤垂下浓密的血睫, 细思了一会儿:“留下陪我说说话?” 他的请求这样细微谦卑,施雪难能拒绝。 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湿润的眼睛:“那好歹让我取一盆水来,为您擦一擦身上的血。您那样爱洁,衣裳脏了,应该很难受吧。” “好。”沈赤没有再拦。 没一会儿工夫,施雪就端了冒着热气儿的温水回来。 她以法纹锁好了房门,沥干了盆中的帕子。 待到她要解开沈赤外衫时,小姑娘的指尖微微颤动,随后还是狠下心,撩开了师父的衣。 衣袍底下的紧致肌理尽显眼底,没一处好地儿,全是细细密密的血痕。 好似被成千上万的细丝绞住身躯,硬生生割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沈赤自身溢出的莹白灵气,与盘踞其上的瘴气黑雾缠斗,抵挡蠕动的黑气钻入四肢百骸。然而那一径径毒烟太强盛了,沈赤的灵气时而攻防,时而失守。 殷红的血液不住沿着他的肌骨蜿蜒流淌,濡进层层叠叠的外衫。 非同小可的伤势,把施雪吓到了。 她拿起帕子小心擦拭那些血,怕沈赤疼,下手也很轻。可是再怎样擦,伤势都愈演愈烈,血都止不住。 施雪抿唇,带着后怕,问:“您会死吗?” 沈赤仿佛听到了一个孩子气的笑话,他难得笑了一声,随后引起剧烈的咳嗽。施雪搀着他止了咳,良久,沈赤轻声开口:“不会的,只是受一点伤,很快就好。” “那您疼吗?”施雪局促不安,小心地问。 她刻意放缓呼吸,似乎一点动静都会加剧沈赤的伤疤。 闻言,沈赤一怔,凤眸微眯,慢条斯理道:“原本该说不疼的。” 从前,那么多血藤争先恐后“宠爱”他,迫不及待刺入他的皮肉与脊骨,汲取他的灵气。 他喊过“疼”,但没人在乎。 后来,也不知道是沈赤丧失了痛觉,还是旁的缘故。他不喊了,渐渐也忘记了“疼”的感受。 直到今时今日,肉眼凡胎的小妻子,忽然忧心忡忡,问他的感受。 沈赤沾满鲜血的手掌,莫名抚上施雪的脸,随后缓缓捏住她的下颚,细细摩挲。 他无比怜惜,也无比眷恋。 很久之后,沈赤道:“现在,却疼了。” 施雪的心尖一颤,一股难言的自责与愧怍油然而生。她把师父想得太强大了,事事都依仗他,自己却没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师父一定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小雪这样就很好。”沈赤叹了一口气,“你本就不是合适修炼的体质,已经做了太多的努力,不必如此强求。” “那我能为您做点什么吗?”施雪低眉,懊丧地答,“我好像什么都帮不了您,一直在拖累您。我受您还有师兄姐的照顾,一直坐享其成……” “为何要妄自菲薄呢?” “我……” “如果没有小雪,我或许活不到现在。” 他可能早就丧失了生欲,选择自毁吧。 “我不明白。”施雪错愕。 沈赤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只是看了一眼泊泊流淌的血,玩味地问了句:“会觉得可惜吗?我流了这么多血,皆是修为,原本可以滋补小雪的……” 他这话太暧昧了,总牵动女孩家细腻的春心。但施雪又蒙上一层郁色,因她知晓沈赤蓄意轻浮,全是为了宽弟子的心。 施雪指节微蜷,搭在床榻边沿,抠了抠:“我不想饮血。” “可我想呢?” 这话不轻不重敲在姑娘家的耳畔,震得她尾骨酥麻。 沈赤淡淡道:“若婚契不是在颈上,能换个位置,便好了。” 施雪呼吸一滞,骤然间,室内的一豆灯也被风吹散了。 四周陷入无涯的黑暗中,一点窸窸窣窣的骚动都被无限放大,鼓噪的心跳,重重回响于耳鼓。 施雪眼前,好似有绵绵春雨落下,带着香风与碎花,迷乱人的心智。 神魂颠倒么?她看不清了。 下颚仿佛被人抬起,不轻不重的力度,默许她逃脱。 但施雪……没有退缩。 接着,炙热的气息近了,本该冷冽的山桃花香,却在今日变得馥郁、浓烈、滚烫。 脸侧两帘鸦色青丝落下,她与男人,额心相抵。 “拒绝我。” 施雪听到男人清冽的声音自耳畔炸开,胸腔山崩海啸,动荡不止。 受了惊,但没有不喜。 施雪心猿意马,她只迷乱于雪肤红唇的艳景中。攀上了高高的雪山,在妖冶的红月下,采撷那一朵高岭之花。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她眼睫觉得很痒,下意识闭上了眼。 “或,允我。” 没等施雪出声,樱唇上已覆了薄凉的事物。 昏暝的内室,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柔软的吻。 意料之中,又在掌控之外。 施雪有时想,她和师父究竟算什么呢?说日久生情,也不是;说一见钟情,又平添太多熟稔的来往。 缘法玄妙,总点到为止。 这样一个鲜血淋漓的吻,施雪浑身毛孔都要绽开了。 刺激,且难忘,符合兽.性与黑蛇的野性。 她的杏眸倏忽瞪大,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施雪快要窒息了,咽喉好似被虎口压制,发不出呜咽。 四周所有感知都被吞噬与剥离,她受缚蚕茧,不得逃脱。 施雪后知后觉想退缩,却觉察到唇上的不依不饶,伴随辗转与舔.咬。 “唔……”她悸栗栗地发抖。 不讨厌,只是很陌生。 滑腻、粘稠,感受复杂的春夜呀。 为何伴随灯灭时分才来,害她的理智丧失。 只能下坠,溺亡在淋漓的春雨里。 明明想翻身,可浸了水渍的衣饰很沉重,引.诱她不断下沉。口鼻都被雨水漫住了,雨珠打湿了她的眼睫,逼她闭眼、封口,不断沦陷。 再后来发现,那只是闷热而生出的一层涔涔汗意。 自眉骨落下,洇入眼角,咸涩到她睁不开眼。 视线全变成一团浆糊了,迷雾一般,湿哒哒,繁花迷乱。 唇瓣分离的一瞬,偶尔能听到沈赤沉闷的喘,敲在人的心上。 但很快,又胶着在一起,难舍难分。 罪恶的孽缘,凿进五感中。 她都顾不上去问,师父是因这一场情而生欲,还是因身上的伤而生痛。 那一点溢出唇齿的、若有似无的声音,她不敢回顾,也不敢细嚼慢咽。 不知是吻先停,还是血先停。 施雪再度清醒时,沈赤的伤已经好了。 被褥由咒术清洁,不剩下任何污秽与血气。 白茫茫一片,像是幻觉。 施雪茫然地抚了一下唇,凶恶却缱绻的触感犹存。不是一个梦。 等等!她和师父接吻了?!要死啊——!! - 隔天,八大学府出了一件大事。 世家家主杜奉天命学府师生们聚集于登仙台上,他要逐一观测修士筋骨与资质。 大家伙儿众说纷纭,猜测杜奉天是否在挑选合适的关门弟子。毕竟整个学府唯有他是五属相仙骨的大能,往后飞升了,能同他沾亲带故,面上也有光。 宋韬、白谦和王日月斗志昂扬,就连樱玲也跃跃欲试,唯独施雪恹恹的,愁眉不展。 白谦以为小师妹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土属相的资质,定入不得大拿的眼,故而蔫头耸脑。 白谦拍了拍施雪的肩:“小雪别灰心,至少沈赤老师很强啊。” 提起沈赤的名字,施雪受惊似的后退一步,一惊一乍吓了小伙伴们一跳。 “小雪,你怎么了?”樱玲担忧她。 施雪耳廓升温,忍不住揉了揉,驱散暖意:“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有点恍惚。” 樱玲:“那你要喝一杯非雾茶吗?” 施雪:“那是什么?” “非雾草泡的茶,有点苦,不过加了糖就香了。喝久了带点瘾,不过浅尝一口倒是无伤大雅。” 施雪懂了,是修仙大陆的咖啡啊。 她颔首:“来,带我喝一杯。” “好。” - 杜奉天环顾了一圈师生们,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最终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只能悻悻然放弃,并且叫散了众人。 弟子们下午没课,三三两两回宿舍宅院,或是出学府下山做修炼任务。 而施雪,则和伙伴们去往茶楼谈私事。 八大学府专供喝茶谈天的阁楼,施雪是第一次去。 她捧着一杯暖呼呼的非雾茶,加了两勺白砂糖,浅抿一口,还觉得口味苦涩,不免皱起眉头,真比现世的冰美式味道还重,但幸好,够醒脑。 媲美樟脑丸的冲鼻气息。 施雪结巴:“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想托我问一问大家的意见。” 宋韬目光锐利:“小雪,你这个朋友,怕不会就是你吧?” “不不,真是我一个朋友。” 大家互看一眼,心照不宣。 施雪干咳:“总之,我们继续说。就是她最近好像和一个不大该发生关系的长辈,有点那么一丢丢的暧昧……呃,就是你们懂的。” 大家脸上调侃的笑容更甚:“啊,懂了懂了。然后呢?” 施雪脸颊莫名发烫,“一个朋友”的故事是她的遮羞布与自尊心,她是实在没人好讲这事儿了,只能寻求闺蜜团的帮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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