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看出她面色不佳,担忧地抓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前头的事可解决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楚云腰艰难地摇了摇头,召来素衣,低声吩咐了几句。 随后她便借口身体不适先离了席,楚夫人和五小姐也跟着,直接往未央宫过去。 主殿出事时有太多朝臣在场,不用想也知道,皇后贵妃前后受责,恐过不了今夜,就会传得满城皆知,届时还不知会延伸出多少流言蜚语。 只是,楚云腰根本不在乎。 她只管叫素衣照看着点偏殿,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可以安排宫人送诸位夫人小姐离开,又或者是有亲眷在后宫想留宿的,且与她说一声,也好早做记录。 而有素衣照应着,楚云腰便不打算再回去了。 从偏殿到未央宫这一路,几人并没有说话。 直到回了皇后寝宫,楚云腰又屏退左右仆从,最后连重锦都没留下,她才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娘亲……”才一张口,她便被铺天的惶然所淹没,全然不知如何说下去了。 楚夫人意识到不对,连声追问:“这是怎么了?殿下可是受了委屈,看这小脸白的……你爹不是也在前头吗?” 听她主动提起楚丞相,楚云腰稍微定了定神,复将刚才发生的事缓缓道来。 在听说皇帝不分青红皂白问责于她时,楚夫人第一反应也是恼火,继而压着声音怪道:“你爹不是也在前头吗?他便眼睁睁瞧你被怪罪,一点儿没帮你说话?” 哪怕楚云腰又说,她当堂顶撞了周灵帝,惹得对方震怒,多半是因为楚丞相说和,才只是落了个禁足两月这样不痛不痒的惩处。 但楚夫人还是紧紧皱着眉:“那又如何?当初明明说好的……接手你爹的所有,他护你我母子几人周全,头几年一切都好,如何这几年变了这么多……” 哪怕楚夫人说的含糊,楚云腰还是抓住了三两关键字。 她的心思猛一下子活跃起来,反手将楚夫人的手抓在掌心里:“娘你说——” 可不管她如何追问,楚夫人都不肯再详说了。 实在逼急了,楚夫人也只是摇头:“隔墙有耳,殿下还是多多谨慎些才是……”说着,她又隐晦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望向楚云腰的目光带了两分乞求。 楚云腰一转头,只见楚云涵,也就是她底下最小的妹妹,正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们,呆呆地说:“娘,三姐,你们在说什么啊?” 楚云腰一怔,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看她终于不再追问,楚夫人松了一口气,又是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抚着:“你且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回去了,我再问问你爹,看他是什么说法。” “皇上要你禁足,可有说也不许外人探望?要不我与云涵留在宫里多陪你几日,等这几天的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出宫?” 楚云腰冷笑一声:“皇上且与乌合美人亲热呢,哪里还有心思管旁人。” “娘亲无须担心我,我在宫里没什么掣肘的,只要皇上不来找事,那便事事安稳,娘亲若是近来得空,不如陪我多住几日,正好我后面小花园的蔬菜都熟了,全是宫人精心呵护的,据说比外头采买的要新鲜可口许多。” 楚夫人也有此意。 楚云腰随后又想起,她的五妹妹最近正在议亲,便多问了两句。 她这才知道,原来楚丞相看好的新科状元乃是寒门出身,一入京便拜入楚相门下,楚丞相看重其学识,恰逢楚云涵到了说亲的年纪,便有心亲上加亲。 但楚夫人又打听到,这位新科状元家境实在贫寒,他上下足有八个兄弟姐妹,另有卧床的爹和祖母,前些年全家的担子都落在他母亲身上,饶是他今年高中,家境也非一朝一夕能改善的。 楚夫人说:“我也不是偏要以家境论人,更不是心疼多少钱多少嫁妆,但云涵若真嫁到了这种人家,岂不是老老少少都要管着?更甚者还要亲自照顾夫君的爹娘?” 楚云腰心里有了底,她转头问:“云涵是怎么想的,你可想嫁?” 却见楚云涵皱了皱眉,半晌方摇头:“……我不想。” “娘,三姐,我跟你们说,你们别骂我……其实我已经见过那位状元郎了,上回我约了王姐姐去买胭脂,晌午时在一家酒楼碰上了他。” “当时我和王姐姐在楼上,那位状元郎和同窗在底下,不曾打照面,但我也有遥遥看过他一面,又因我们隔得不远,也将他们谈话的内容听了个大概,他说——” 楚云涵原是想将那些话复述出来的,突然想起这不是家中,前不久又再三被娘亲耳提面命,在宫里一定要谨言慎行,有些敏感的话千万不要提,只好作罢。 她约莫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面色愈发难看:“或许他是有几分本事,也确实叫爹爹看重,但我不喜这般狂妄之人,我也害怕,成婚后会与他不合,反生怨怼。” 就在她话音刚落,楚云腰果断道:“那就不嫁。” 对面两人一时愕然,显然是没想到她说得这样爽脆。 只听楚云腰道:“这话其实不该我说,但楚家如今的地位,也非我说与不说就能改变的,家里早不需要靠姻亲来获利,莫说那状元还有诸多不好,就是千好万好,只云涵不喜欢这一点,就可否决了去。” “那三姐——”楚云涵面上露出几分惊喜,殷切地看着她。 楚云腰说:“娘亲且再与父亲说一说,若是能将这门亲事作罢最好,若是不能,那就给我来信,我寻个机会回家一趟,再与父亲细细商谈。” “至于云涵你这边,你只管将这门亲事给忘掉,素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外出 “我记着你今年也才十三,年岁还小着,这么着急说亲做什么。” 楚云涵小声嘟囔:“我也觉着我还小,才不着急嫁人呢。” 楚夫人看她们姐妹越说越偏,忍不住打断道:“又胡说了,十三可不小了,毕竟就算定了亲,等真正成婚,也要再有两三年,殿下不也是十五入的宫,还有云诺,成婚时也是十四五呢。” 楚云腰笑了笑,没与楚夫人争执。 但当晚她把楚云涵多留了半个时辰,一直在劝她趁着年纪小,要么学一门手艺,要么丰富自己学识,再不济了,还能约上三五小姐妹,围着大京城四处游玩。 总归是不着急说亲,取悦自己才更重要。 楚云涵对上头的两个姐姐一向崇拜,有时她们说话比楚夫人还管用。 如今又是被楚云腰叮嘱半天,等从她这边出去,满脑子都是—— 晚婚保平安! 虽然她还是不大明白,为何要晚婚,但三姐这么说,那就一定没错了! 转日大早,皇帝对皇后和夏氏的处置圣旨送了过来。 夏氏打昨夜就被除去衣冠充入掖庭,听说这一晚过得尤为艰难,今早宫人去传旨,差点没认出那个被打得浑身青紫的女子来。 楚云腰更是早知晓禁足之事,还在等旨的间隙里,派人给顺妃她们传了话,将宫里学堂复学的时间往前调了调,主要还是为了让单娇然能有正当理由离家。 待宣旨内侍赶来,未央宫已是宫门紧闭。 守在门口的侍卫目光向前,根本不理会来人。 对方回了个闭门羹,却也不敢与皇后正面叫嚣,踌躇许久,也只是把圣旨放在门口的青砖上,复行了个礼,快步退去。 皇后说是被禁足,但除了楚云腰不出未央宫外,并不耽搁外人来找她。 楚夫人和楚云涵在宫里住了七八日才离开,楚云腰更是亲自将她们送到未央宫门口,往来宫人也只做看不见,该行礼行礼,该装瞎装瞎。 而在她们离开后不久,顺妃等人又过来拜见。 再便是单娇然,回来后也是自由出入未央宫,有时还会带皇子皇女过来。 说是禁足,却实在儿戏。 但楚云腰也不担心这事会传到周灵帝耳朵里,全因周灵帝小半月以来全在和乌合送上的美人厮混,初一祭祖初三复朝,也全不见他身影。 朝臣再一打听,原来他们的好皇上还在温柔乡里酣睡着。 且不论朝臣如何作想,光是楚云腰听了这等事,都觉荒唐之极。 又过几日,各地商铺接连复工。 因着是女工上岗的第一年,楚云腰也想看看她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便叫素衣将去年的营收仔细记下,又把在岗女工重新统计了一回,好等今年年底两厢对比一番。 素衣离宫不久,重锦也接了任务,每日多半时间都在内侍司,跟着黄公公一起拢账查账,还有夏氏被贬后留下的珍奇异宝,也要一一收回来。 两人只以为这是殿下不方便出来,才给她们指派了许多事。 殊不知这全是楚云腰有意为之,就是想要将她们支开一段时间,这样才好给她留出空档,寻些能信得过的新人,好替她打听楚家内幕。 是了,楚云腰一直记着楚夫人那晚含糊过去的话。 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对如今的楚丞相也有了怀疑,便想验证一番。 按理说楚家的事,叫重锦和素衣这两个从楚家出来的家生子去查最是方便,但看楚夫人的意思,这事楚皇后也是知晓一点内幕的。 既然她有所了解,那再叫重锦素衣去查,难免矛盾了去。 若叫几方人一对峙,只怕会生事端,倒不如找些外人来,从源头上杜绝麻烦。 将身边最得力的两大宫女打发走了,楚云腰又发现,寻新人也不好寻。 这未央宫里的宫人对她还算忠心,但这份忠心能到什么程度,却是难以言说的。 楚云腰想调查的事毕竟涉及整个楚家,其后或许又有惊天的大秘密,这调查人选上自然要慎之又慎,容不得半分偏差。 她叫了几个眼熟的宫人过来,随口问了几句,也没瞧出哪个是能信得过的。 后来她又在院里瞧见了之前在夏贵妃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得知对方唤弗裳,原是在龙吟殿上值的,一次偶然被夏贵妃看上,这才去了昭阳殿。 自上回把她要来,楚云腰还未曾与她接触过。 今日瞧见了弗裳,她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我之前可是叫你们多看顾着小裴那边?” 提起裴鹤羽,楚云腰有些心虚。 想当初她怜惜对方小小年纪遭遇大难,还想着能给他提供一二庇护,然真把人要来了,除了最初那一个月她多关注了点,后面几乎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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