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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拍拍南星的肩膀，坐到他的身边，考虑着怎么安慰对方。 自己确实没有他这种烦恼，医书上晦涩难懂的东西，多看两遍自然也就会了。 有的时候，不得不说，天赋真的很重要。 但是白芷不能这样说呀，否则太打击少年的自信心了。 突然白芷耳尖一动，好像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清歌小调，顿时有了主意。 “我若真有你说的那般好，早就是当世神医了！我记得快，只不过是有小妙招罢了。” “什么小妙招？求堂姐教我！” 顾南星的眼睛倏然亮起，灿如天上星子，心理建设好久的堂姐也张口就来。 “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现在我有些口渴……” “堂姐，请用茶！” 顾南星立刻讨好的端来一杯热茶，蹲在白芷身边一脸期待。 这副模样，让白芷一下子想到了弦月，都还是傲娇的小孩子，要是将两人放到一起，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 “嗯～南星泡的药茶真不错！那我就教给你好了！” 重活一世，白芷对家人都十分有耐心。 一口热茶下肚，白芷心中熨帖无比，半眯着眼，红唇轻启，一首清柔的曲子从口中哼唱而出。 “头痛欲裂苦难当，上点百会下承浆；前为山根后风池，再加左右是太阳。咽喉有病不能言，关冲照海上廉泉；天突双阳太溪水，天容一点即开音……” 竟然将针灸技法编成了朗朗上口的顺口溜，还为其谱写了舒缓流畅的曲子！ 顾南星不禁在心中暗暗叫绝。 白芷的声音虽不甚大，入耳却有说不出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被熨烫过，没有一处不伏贴；身上的所有感官，像被洗涤过，没有一个不畅快。 顾南星觉得书中所说一字一珠，也不过如此。 而且他发现，以前无论如何也记不下来的知识，此时竟然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灌进了脑子。 又快又牢固。 又唱了几句，白芷便停了下来，看到已闭目陶醉的顾南星，不由气笑了，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点点对方的额头。 “我是在告诉你方法，不是让你来听曲儿的！” “堂姐此法甚妙！只消一遍，我便记住了大概，若是再多哼唱几次，我必定能够全部记下！” 顾南星兴奋不已，这些天背不出书而堵在胸口的郁结之气瞬间烟消云散，不由撒起娇来。 “好堂姐，你把剩下的也教给我吧！” “也罢，我只教你这一首，其他的还是要你自己多理解多总结，自己想出来的，往往比别人教给你的更印象深刻。再者，也不能全然死记书本，还是要多向外祖学习，积累经验才是。” “堂姐，我知道了！” 顾南星目光灼灼的看向眼前身姿挺拔的女子，干劲十足。 “顾太医果然家学渊源，连外孙女都教养的如此出色。” “只是一点雕虫小技，容王爷过誉了。” 屋中二人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卖力，谁也没有发现，门外的两个人早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顾太医，三日后，容与定会如约到访。” 厉容与示意，便有侍卫从顾菘蓝手中接过轮椅，向门外走去。 “恭送容王爷。” 顾菘蓝亲自将人送出门口，礼数十分周全，却也正巧错过厉容与越过他，飘向身后小院的微妙目光。 “十一，去查一查顾菘蓝的这个外孙女。”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回王爷，她就是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的乐安县主，白府的大小姐白芷。” “原来是她，我那不争气的侄儿，原本定下的晟王妃。” 厉容与哂笑一声，满是嘲讽。 十一不知是在笑谁，不敢多嘴。 “走吧，皇帝还在宫中等我下棋。” 马车在顾菘蓝的目送中远去，他舒了口气，容王不愧是镇守西南近十年的统帅，被世人奉作“杀神”的男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胆战心惊。 也不知道是何人，竟能让这尊“杀神”身中奇毒，不得不断腿保命。 “爷爷！” “外祖父！” 终于等到顾菘蓝，白芷恭敬的执弟子礼，顾南星也有样学样，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在眼前，顾菘蓝满意的点点头，他先看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 “南星，那日我留给你们的题，可有答案了？” “回爷爷的话，孙儿已经想好了。外祖那日问我和堂姐，如果遇到仇人或者罪孽深重的人身受重伤，并向我求救，我是否会施救。孙儿的答案很简单，我不会救！” “为何不救？” “因为他是坏人啊！坏人怎配得到救助？” 顾菘蓝点点头，看向静立一旁，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刚毅的外孙女。 “芷儿，你的答案呢？” “回外祖，芷儿会救！” 顾南星闻言正要反驳，却被顾菘蓝用眼神制止。 “为何？” “医者，仁术也，博爱之心也。身为医者，职责便是救死扶伤，而不是看这个人的德行。我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判官，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根本无权也没有这个能力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那我又凭什么因为自己的好恶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可是对方真的是一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呢？！堂姐也要救吗？” 顾南星皱着眉头，十分不解，通过刚才的接触，他感觉堂姐并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啊！ “自然还是会救的。不过千人千面，治病亦有千法。一个人的生死我不能随意决定，可是我却能决定治疗对方的方法。” 闻言，顾菘蓝微微挑眉，似是明白了她的想法。 顾南星却憨厚的挠挠头，一脸迷茫。 “打个比方，若是普通人中箭，我定会先想办法为其止痛止血，再细致的剔除腐肉，拔箭上药，悉心照料。而如果是你刚才所说的那种人……” “堂姐会如何？” 顾南星伸长了脖子，十分期待。 “不如何，在吊住一口气的前提下，直接拔箭就好了，至于流多少血、受多少罪、疗养多久、有没有隐疾，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事情了。总之一句话，小命可保，罪孽难逃，我不会让顾氏一身救t死扶伤的医术，沾染上杀人的罪孽！” “堂姐霸气！” 顾南星的小脸通红，看向白芷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可如果有人想要杀你呢，或者你又如何去保护自己最亲近的人呢？” 顾菘蓝略显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白芷的脸。 “外祖父，我们顾家不只有医术，还有一本毒经，也曾冠绝天下！只不过世人不知道那是顾氏所创罢了。” 白芷同样目光灼灼，眼中的炽热似要将眼前的老人洞穿融化。 “护家和救人，我全都要！”
第12章 只身赴宴 白芷略显狂妄的话，让顾菘蓝的心如同被重锤敲击，大受震动。 他死死闭住了双眼，挡住眼底翻涌而上的潮湿，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后定格在一张干瘦苍白的面容上。 信儿…… 如果当初自己能像芷儿这般看得通透，流徙路上是不是就能护住自己的儿子，南星是不是从小就能拥有父亲的陪伴？ 良久，顾菘蓝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双眼，目光中透露着白芷看不懂的悲苦和释然。 他从供奉的观音像后的密格中，颤颤巍巍取出一个被包裹严实的东西，小心的打开，露出里面的蓝色封皮。 “毒经！” 看到封皮的名字，顾南星倒吸一口凉气，顾家真的有这种禁书！ “这本毒经和顾氏医法两本书均是顾家老祖所创，一本讲治病救人，安身立命；另一本却截然相反，讲杀人无形，自立强大。然而顾氏一族生性善良懦弱，历朝历代只知救死扶伤，将毒经视作洪水猛兽，于是刻意遗忘它的存在，却忘了只有自身强大，医术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顾菘蓝将毒经郑重的放到白芷手中，难过之余又有些欣慰。 “之前的我不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上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用一辈子的痛苦与懊悔来明白。好在祖宗庇佑，为顾家留下你们两个根苗，不至于让顾氏一族的心血葬送在我的手中！” 他慈爱的看着白芷，语气畅快莫名又略带压抑。 “好啊！真是好！芷儿，从现在起，这本毒经便属于你了，但你一定要坚守住本心，不要让顾氏荣光沾上无辜者的血才是。” 白芷双手托举毒经，恭恭敬敬的对顾菘蓝磕了三个头。 “芷儿谨记外祖教诲！” “南星，你的性格不适合霸道奇诡的毒经，却和顾家绝学顾氏医法不谋而合。今日，我便将它传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够真正将其发扬光大。” 顾菘蓝将一本青色封皮的册子交给顾南星。 自此，顾南星成为了顾氏医术的第十二代传人。 而获得了毒经的白芷，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顾氏双绝传承人。 “芷儿，你现在身份与之前不同，是陛下亲封的乐安县主，也是大圣朝唯一的外姓县主，这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明日你要进宫谢恩，最好的结果是谢恩之后就能立即出宫，而最差的结果就是你被后宫传召。记住，不论哪一种境遇，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低调行事，能忍则忍，出头的椽子先烂……” 顾菘蓝絮絮叨叨的嘱咐，让白芷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只有家人才会如此为自己牵挂担忧，细细嘱托。 “放心吧，外祖父，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有一个人，就算得罪了所有人，也不要得罪于他。” 突然顾菘蓝想到什么般，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那人是谁？”白芷好奇。 “当今陛下唯一活在世上的兄弟——容王厉容与。” 容王？那尊“杀神”？ 厉晟清的皇叔？！ 白芷心中微颤。 在前世的记忆中翻找许久，才扒拉出一点有关容王的可怜记忆。 当今圣上原本有八个兄弟，当年先皇驾崩，大圣朝陷入九子夺嫡的乱流之中，年仅十八岁的厉容与异军突起，凭一己之力连斩七王。 那一战，整个京都尸横遍地，血流漂橹。 即便过了三个月，京都的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同样也是那一战，厉容与被冠上“杀神”之称。 他的名字响遍大江南北，凶戾程度不啻于传言中最恐怖的恶鬼，只消一个名字，便可止小儿夜啼。 而就在大家以为他会登基称帝时，他却转身将当今圣上推上皇位，随即便带着十万大军潇洒离京，镇守西南，一去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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