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个月过去,到除夕前一日,沐恩侯府终于解禁。 岳香菡入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人瘦了一圈,不似往日珠圆玉润,有些弱不胜衣的憔悴。 “姑姑,您能不能为香菡做主,为香菡和宸王赐婚?香菡愿做平妻,与梅氏平起平坐,共同服侍宸王。”在府里困了三个月,岳香菡每日都为宸王被赐婚的事煎熬着。 她屡次让人往宫里递消息,求见皇后,得到的都是一样的回话。 皇后说,是皇上下令禁足,谁也不能破例,抗旨不遵。 三个月,足以磨平她的棱角。 宸王那样冷酷无情的人,她不知要花多少时日,才能捂热他的心,岳香菡已不急着求他的情意,只求能和梅氏一道嫁入宸王府。 他不是喜欢梅氏么?她便大度些,与梅氏一起分享宸王妃的荣光。 岳香菡以为,皇后素来疼她,就算不立刻答应,至少也会考虑一番,再给她答复。 毕竟她们都姓岳,她嫁给宸王,对姑姑和太子都有利。 没想到,她话刚说完,便听见皇后一声轻叹。 皇后望着她,眼神透出悲悯:“香菡,你好歹是侯府嫡女,明知他心系旁人,何必还执迷不悟?京城青年才俊不少,你喜欢哪一个,姑姑都能依你,可宸王不行,他说过,此生只会有宸王妃一人。” 只有宸王妃一人? 所以,她连屈尊降贵,做个平妻,这样卑微的祈求也不能实现么? 宸王与她,一个是皇上的义弟,一个是皇后侄女,明明他们两人才是最门当户对的。 为何宸王有眼无珠,偏偏把所有深情都给梅氏一人?! “姑姑,可是旁的郎君都配不上我,我也不喜欢。”岳香菡不甘心。 她不想下嫁,只想嫁给强大的,能让她仰慕的郎君。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她有什么错?她没错! “你的意思是,只想嫁给宸王?本宫看你是冥顽不灵!”岳皇后不明白岳香菡为何执拗至此,章鸣珂再好,世间的好男儿也不止他一个。 或许,是她们都太惯着香菡,纵得她心气太高,忍受不了失败。 “罢了,婚姻大事,本就该听从父母之命,你既不懂事,本宫便与你母亲商量你的婚事。”见岳香菡眼中泛起泪光,皇后还是忍不住心疼,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些,她稍稍缓和道,“放心,姑姑自然是疼你的,会替你挑个进退得宜会照顾人的好郎君。” 然而,皇后的宽慰并不奏效。 岳香菡听不进去。 她只知道,她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姑姑,您口口声声说婚姻大事,该听从父母之命,可您当初也没听祖父祖母的话,执意嫁给了还是穷小子的姑父,如今才坐上皇后的位置。您自己得偿所愿,却来劝我认命。”岳香菡红着眼圈道,“我为何就不能嫁给我想嫁的?!” “你放肆!”岳皇后手捧茶碗,气得直打颤。 她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把茶碗砸在岳香菡脚边。 破碎声中,岳皇后语气冷硬淡漠:“你出去,别让本宫再听到你大逆不道的话。否则,休怪本宫再次将你禁足,直到成婚那日!” 岳香菡第一次见皇后发这样大的火,她吓得脸色发白,没敢再开口,被嬷嬷搀扶着出去。 出宫后,岳香菡回眸望一眼。 苍茫天幕下,巍峨庄严的朱红宫门,金钉耀目。 都是岳家的女儿,当年姑姑还很没出息地忤逆长辈,嫁给穷小子,而她呢,想嫁给最位高权重的宸王,比姑姑当年眼光好得多。 可姑姑偏偏不同意,还对她发脾气。 姑姑当上皇后之前,回岳家都是谨小慎微看人脸色的,何曾对她发过脾气? 姑姑自己运气好,翻身做了皇后,却不希望她嫁得好是吗? 寒风阵阵,岳香菡心也寒了一分。 她再也不相信姑姑会好心地为她挑位好郎君。 她是祖父生前最引以为傲的孙女,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正月初六,宸王大婚,皇帝亲临,贵客云集。 梅泠香坐在喜轿中,悄悄撩起厚重锦帷,望见道旁结着朱砂色花苞的梅树,不由扬起唇角。 梅花将开,春天将至,嫁入宸王府后的每一日,都会是她最想要的安稳日子,梅泠香没有新嫁娘的紧张,心里只有踏实与期待。 王府婚仪由礼部张罗,礼仪繁复。 待礼毕,谢恩后,梅泠香被送入洞房时,天色已渐渐转暗。 凤冠上盖着喜帕,她只能看到随步幅晃动的流苏下,那一小片铺地的红毡。 灯笼光映照下,红毡呈现出庄重的正红。 进到婚房内,烛光亮如白昼,喜帕下的视野里,映出更璀璨炽烈的红。 蓦地,梅泠香忆起第一次嫁给章鸣珂的时候,眸光微闪。 那一晚,也是如眼前一样满屋灼艳的红,只不过花烛燃尽后,是冷寂的夜。 这一回等待她的,自然不同。 被松云和金钿扶着,坐到绣鸳鸯的大红织锦喜被上时,梅泠香忽而有些紧张,双手交握着,放在裙面上,显出几分局促。 以至于,章鸣珂递来合卺酒时,梅泠香愣了愣,才伸手去接。 平日里灵慧的人儿,透出几分笨拙来,格外惹人爱怜。 若非房中还有丫鬟、喜娘和相熟的宾客,玉儿也正乌溜溜望着他们,章鸣珂恨不得掀起喜帕,亲她一下。 他浅浅抿了一口酒,克制住亲她的冲动。 到底还是没忍住,倾身靠近她,凑至她颊边,低声道:“紧张什么?本王又不会吃了你。” 房里还有旁人呢,他怎能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 梅泠香羞恼不已,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反被章鸣珂捉住手,攥了攥才放开。 听到他宠溺无奈的低笑,梅泠香下颌微收,头垂得更低了。 隔着喜帕,众人只能看到流苏下雪白纤巧的下颌,被新娘子娇羞的情态逗笑。 章鸣珂怕梅泠香不自在,忍着笑将人都轰出去吃酒。 而他自己,则抱起玉儿,冲梅泠香轻声嘱:“等我。” 随即,他抱着玉儿出去,找到袁氏,把玉儿交给她看顾着。 章鸣珂走后,房里安静下来。 四下没有外人,松云望望梅泠香雪白纤细的侧颈,忍不住问:“王妃,凤冠太重,要不要先取下来?” 凤冠是皇后赏的,镶金嵌玉,华美富丽,确实有些重。 梅泠香想了想,微微摇头:“不必,也不是很重。我有些饿,你去瞧瞧可有热食,端来我吃些。” 从早上到现在,她只用过两块凉的梅花糕。 “是。”松云应声,折身往外走。 刚走两步,又被梅泠香急急唤住:“你先去找沈毅或是多福,让他们盯着王爷,别让王爷喝太多酒。” 今夜洞房花烛,她可不想闻着浓重的酒气入眠。 待松云退下,梅泠香下意识抬手拨动喜帕下的流苏。 黄色流苏似水波般轻漾,让她再度想起嫁入章家的那一晚。 那次洞房花烛夜,章鸣珂因着她一个眼神,赌气离开婚房,留下她一个人。 她没来得及多认识他一分,他也没来得及看清她。 这一回,梅泠香还是想让他亲手来揭喜帕。 她希望,将来回忆起今夜,会是很美好的一晚。 不多时,松云提着食盒进来,取出冒着热气的甜粥。 这样清淡的粥品,吃下之后,口中不会有不好的味道,也不必担心肚子不舒服,梅泠香放心地用了大半碗。 感觉到快饱了,才停下。 松云收拾东西的时候,忽而想起梅泠香吩咐的事,含笑道:“奴婢没见着多福,同沈大人说的,他还怪我多虑,说自从他跟在王爷身边做事,就没见过王爷喝酒。王妃,原来王爷早就不爱饮酒了。” 松云惊讶,梅泠香也惊讶。 再想想,方才饮那合卺酒,章鸣珂似乎也只是那唇瓣沾了一下,梅泠香并未听见吞咽的声音。 原来,他早就不喝酒了么? 重逢之后,两人相处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梅泠香总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的,却时常还是会看到他新的变化。 似乎,她还是不够了解他。 “如此甚好。”梅泠香浅笑。 幸好,他们重新走到一起,往后余生,她有成千上万个日夜,去了解他的一点一滴。 摆宴的院子里,高泩望着容光焕发的章鸣珂,神情落寞。 一场婚宴,有人春风得意,也有人落寞失意,岳香菡便是后者。 她也望着章鸣珂,眼神由痴转恨。 收回视线时,她无意中看到高泩的侧脸。 高泩的神伤,全都写在脸上,岳香菡一眼便瞧出,这位出身寒门的大理寺卿,是与她一样的可怜人。 高泩样貌清俊,在满堂宾客中,算是气度出众的。 但他家世如此,岳香菡自然看不上。 虽看不上他的人,岳香菡却动了几分惺惺相惜的心思,想与他喝杯酒,说上几句话。 她很想知道,梅氏是使的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勾得他们一个个念念不忘的。 “高大人。”岳香菡走到高泩身后,语气温柔轻唤。 高泩酒量不好,今日又不留神多饮了两杯,此刻已有七分醉意。 他脑中想着梅泠香的影子,耳畔传来女子温柔轻唤,心中便涌起不该有的期待与欣喜。 “梅师妹?!你……”高泩回眸,眼中光彩熠熠,与方才落寞的模样迥然不同。 可看清身后是一位陌生女子,他眼中光彩倏而湮灭。 岳香菡将他的欣喜失态都看在眼中,愈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果然,高泩喜欢着梅氏。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梅氏还是高泩的师妹。 师兄妹之间,若是发生些什么,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岳香菡不由恶意地揣测,或许梅氏勾搭过高泩,只是高泩远远不及宸王,她才辜负高泩的心意,转而投入宸王的怀抱。 岳香菡特意让人查过,梅氏早年确实与章鸣珂成过亲,可他们和离的时候,梅氏并没有孩子。 玉儿那孩子,究竟是宸王的骨肉,还是高泩的,或是别的野男人的,谁又说得清? 她就不信,宸王就这么相信梅氏! “原来高大人在想宸王妃,你很想见她么?本小姐可以为你掩护,保证让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见到她。”岳香菡弯起唇角。 满堂宾客,皆出自高门大户,若让他们看到,高泩背着人与梅氏在喜房相见、私会,宸王就算再喜欢梅氏,也保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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