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等她得知,上班的考校甚至不仅局限于课上所学,包括前几l年的蒙学,以及书本外的内容,均有所涉猎,且偶尔还会出现科举考试中的考题。 时归:“……” 这个学,就非上不可吗? 原本她还想着,温书再怎么艰难,好歹还有空青和竹月陪着,哪知不等她提出,两人先跪在了她面前。 时归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空青说:“回主子,属下二人不准备再去官学了。” “什么叫……不准备去官学了?是这半年不去了吗,还是以后都不去了,可是有人在你们跟前嚼舌根了?” 时归想不到其他原因。 然而竹月否认了这一说法,继而道:“这是属下与空青私下的想法,已深思熟虑过了,还请主子恩准。” “可是,为什么?” “官学不好吗?还是你们有其他打算了?我并非是强求你们去念书,只是想着你们素日跟着我,明面上暗地里本就没什么区别,倒不如多到人前来。” “若你们实在不愿,那也……” “主子。”空青忽然打断道,“属下等知晓您的用心,只是我们也在官学待了几l年了,基础的识字算术等已不成问题,至于再进一步,属下等并无科举进官的打算,与其将时间浪费在官学中,倒不如替您分分忧。” “属下斗胆,想为您效命。” 时归愣住了,半晌才道:“效、效命?” 竹月接道:“回主子,您可还记得缘聚园?” 时归当然记得。 缘聚园夏日开园,之后半年她虽不在京中,游园雅集却不曾闭园,而是由卓文成和许家姐妹帮忙打理。 因是京城周边新开的游园,庄子里的生意很是火爆了几l月,直到入了冬,许多夏日的设施没能跟得上改善,游客才变少了些,但余下的那点客流量,也正好能勉强维持缘聚园的开支。 当初打理缘聚园时,时归曾叫空青和竹月帮过忙。 也是从那时候起,两人生了旁的念头。 不再去官学念书,这个想法其实已经存在半年了。 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东阳广平两郡,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去提,这才一直拖延了下去。 按着两人的想法,以后他们便专心做时归的暗卫,只是在闲余时,可将精力放在理账上。 或是京郊庄子的,或是京南商铺的,又或者是时府的收支,若只是简单查点,他们完全不成问题。 空青说:“这样主子就能空出许多时间来了,也省得日夜操劳,同时管着家里家外,还要兼顾学业。” 听完他们两人的想法,时归半晌无言。 该怎么说……她竟有些心动呢? 关于打理家业这件事,时归并不抗拒,但家产过多时,她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难免有些疲倦了。 以往她或会央着四兄帮忙,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说句难听的,她刚把东阳郡的商街给卖了,还在阿爹面前夸下海口,正是需要人手开展新生意的时候。 空青竹月这时候站出来,无疑是解了她一大难题。 而且两人与她一同念书,还经常在一起温书,对于两人的水平,她更是全无质疑。 到外面找掌柜,除了考察对方的水平外,忠心与否更是极为重要的一方面。 可若是用空青和竹月……这两点疑难就全解决了。 ——打住! 时归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愈发强烈的心动给压了下去,复看向地上的两人。 望着两人依旧青涩的面孔,她有一瞬的恍惚。 “说起来,你们今年多大了?” 空青道:“属下二人已有双十。” 算起来,他们来时归身边也有五年了。 只因他们少时入宫,去势后容颜便一直维持在少年人的样貌上,几l年过去也不见变化。 若是念书,二三十岁的年纪并不算大,那不还有许多七老八十的,拄着拐杖也要上考场。 可问题就出在他们的出身上,且不说他们是否是认了主的暗卫,光是他们的太监之身,也注定他们难以步入官场,除非能到了时序那个位置。 然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太子更是深受器重,并不需要再有什么外力,助其提前登基。 从龙之功的路子断了,再想出一位权侵朝野的掌印大人,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正如空青所说,若还是继续留在官学,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一种浪费,便是能出现在人前,可若这要以被禁锢在学堂中来换,着实有些没必要了。 时归喃喃道:“二十了呀……” “如果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再劝,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之前我叫你们去官学念书,并不是想着让你们帮我打理账务,不是想着压榨你们。” 暗卫暗卫,行的便是保护之职。 到了空青和竹月身上倒好,护卫的任务不能免,好不容易能休息了,还要帮着看账本清点家财。 这种明显做两份工领一份钱……不,连一份钱也领不到。 想到这里,时归更是心虚了。 她莫名有一种压榨年轻人的负罪感,应允的话堵在嘴边,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 直到竹月又说:“属下本就是为主子而生,何来压榨一说?能为主子效命,该是属下等的荣幸才是。” “不是——”时归终于正色,“你们先起来说话。” 听出她言语中的不喜,二人当即站了起来。 空青垂首道:“若主子觉得属下等逾越了,还请主子息怒,只当属下等没有说过,属下等愿听主子吩咐。” “抬起头来,看着我。” “在你们看来,你我之间,便只是寻常的主仆吗?”时归有些难过,“便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你们还是觉得,我只是想让你们为我赴汤蹈火吗?” “这——”竹月开口就要否认,可一开口,又猛然意识到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去,重重叩了一个头,之后才说,“属下斗胆,冒犯了主子。” “属下知晓主子对我等的情谊,可……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属下等才会胆大妄为,主动向您提出请求。” “是属下等说错了话,求主子责罚。” 说着,旁边的空青也跪了下来。 这一次,时归没有再叫起。 她静静看着地上的两人,过了好久,才语气低沉道:“自你们来了我身边,我何曾罚过你们?” “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那便依你们的,正好我身边也缺帮手,你们若能帮忙,那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等回去了,你们也不妨想想,今日我之所以不高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们的自作主张?还是因为你们的忤逆?又或者……算了,你们自己去想吧。” “这几l日我不再出门,你们也不用来我身边候着,自行反思就是,等什么时候反思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如何?” 两人稽首道:“是。” 因空青和竹月的事,时归很是失落了两日,到了晚上又摸去阿爹的书房里,抱着阿爹的腰身蹭来蹭去,瞧着脸上的表情,可是把她委屈坏了。 时序也不主动提,自顾自处理着公务。 等时归实在忍不住了,终于还是自觉开口:“阿爹,你觉得我对底下人还不够好吗?” 时序头也不抬:“若小菩萨待人还不够好,那怕是就没有好的人了。” “什么呀……”时归不满地哼了两声,又说,“那我对他们已足够用心,为何还是有人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 自开了这个口子,时归的话也顺畅了。 她索性把空青和竹月的打算说出来,最后愤愤道:“亏我最开始还想着,又叫他们做暗卫,又叫他们打理账簿,会不会太苛待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还把自己当成奴才呢,一心一意为主子着想,可是忠贞不贰!都是我多余操心!” 就好像你真心当做朋友的人,最后却知人家只是把你当做陌生人或上下级。 若只是单纯的一腔真心错付也就罢了,大不了日后不再来往,可问题就出现—— 对方也把你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 对你的在意,甚至远远超过你对他们的看重。 这份并不对等的重要,有时反而也是一种负担。 时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反正就是不好受。 时序抽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两个惹你不高兴了?杀了换新的就是,这有什么为难的。” “啊哈?”时归傻眼了。 而这时,时序已经又重新埋首公务:“我最开始就不赞同你让他们两个去官学,不过两个暗卫,如何担得起主子的关心。” “何况还是这等不知感恩的,不杀留着作甚?” “不是不是,爹,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时归连忙解释道,“他们不是不知感恩,我也不是不高兴……” “哎呀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反正肯定是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呀!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时归从椅子上跳下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阿爹你可千万别替我处置空青和竹月,他们是我的人!” 时序并不应声。 另一边,时归从书房跑出去后,步伐却是越来越慢,将之前与阿爹说的话又顺了一遍,忽然明悟过来。 说到底,她与空青竹月的视角就是不一样的。 就像她自觉当不起两人的生死交付一般,或许她的一些过分的体贴,对他们两人也是一种负担。 又说什么让他们去反思……他们是从死士营出来的,灌输的就是为主子付出一切的思想,这思想伴随了他们太多年,根本不是三五年官学能改变的。 时归一拍额头:“算了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第73章 二合一 “这是你们在蒙学的最后一堂课,待三日后结业考试后,你们也完成了在上班的所有课程。” “日后,唯愿诸君万里飞腾仍有路,莫愁四海正风尘。”教习站了起来,冲着堂下的学生拱手一拜。 学生起身回礼,齐声道:“谢夫子教诲。” 随着教习离去,学堂中仍是许久静默。 过了好久,才听有人恍惚问了一声:“我们……当真要离开上班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有此疑问的并非只他一人,更有人哄着身边的同窗掐他一把,等手臂上传来清晰的痛感,他又嗷一声叫出来,说不清是哭还是笑。 “终于要离开了,呜呜我可终于不用再来官学了,之前也没人告诉我,蒙学的上班会是这样子啊!” 几人围在一起捶胸顿足,说起这两年的读书生涯,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泪。 一晃眼又是两年过去,平淡的日子里,为数不多的波澜和惊心动魄,皆是蒙学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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