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总是时不时地来白府侧门这里转上一圈,可是他总也看不到白棠,他又耐不住性子,偷偷打听了白府的家丁,只打听到白府里的喜事已经将近了。他又想到那日看见跟在白棠身边的靖王,心里急得不行,晚上睡觉也睡不好,宋娘子看他这样就问了他怎么回事,宋宴哭丧着脸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什么?!你说你干什么了?你闭嘴!”宋娘子捂住宋宴的嘴,厉声警告道:“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我要带棠棠走。”宋宴执拗地说道。 宋娘子一开始听到自家儿子要拐走白棠便开始生气,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过去。宋宴只是躲,有一片瓷片不知怎么便飞到他的脸上,浅浅划了一道,渗出血珠来。 “你说棠丫头本是要嫁去靖王府的?你再敢挡着她的路试试!你也配!看我不打死你!” “棠棠已经……已经不理我了,她生我的气了。” “是吗?”宋娘子脾气缓和了些,语气也软下来了:“这就对了,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一个泥巴人还想配她那样一个白瓷瓶不成?” “棠棠喜欢我,她是喜欢我的。”宋宴根本不听宋娘子的话,他的眼睛蓄上了一点泪花,只是自言自语:“可是她马上就要去靖王府了,娘,你说怎么办呀?” “喜欢你个狗屁!你哪里好?我都看不出来,棠丫头能看出你好来?兜里穷得掏不出来三个子!还要学人私奔!”宋娘子掐着宋宴的耳朵:“还怎么办?老娘告诉你办法,你少去找她,乱她心思,等她嫁进靖王府了你就死心了!” 白棠今日好容易得了机会,说是出来买些婚嫁要用的东西,一开门就看到这副鸡飞狗跳的景象,宋宴立刻挣脱了宋娘子的手,拉着白棠往燕春楼走。 白棠瞧着燕春楼的牌匾,狠狠甩开了他的手,气鼓鼓地瞧着宋宴。 “你什么意思?”白棠更生气了:“你那天没玩够,现在要我上去跟她们一起陪你玩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宋宴急忙摆手,“我是……我是……我是找燕姑娘,让她给你解释。”他冲着上面喊着燕小钗的名字,燕小钗倒是没下来,从燕春楼里眼看着走出两个打手来了。 白棠转头就走,她连头也没回,宋宴立刻跟在她后面,他想牵她的手,可又不敢,只能跟在白棠侧边,一个劲地说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可你别像现在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做错事的人是你,小宴子,为什么你要找燕小钗来给我解释?”白棠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找她算什么本事?别叫我瞧不起你!” “我是……我是怕我说了你不信。” 白棠摇摇头:“我为什么不信你?你为什么觉得你说的话我不信?你是我选择的人,如果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们便不要在一起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宋宴听了便十分害怕,他的心揪在一起,有些钝钝的疼痛。 “所以,你错哪了?” “我不该来燕春楼。”宋宴立刻解释道:“我答应过你的,绝不跟别的女子出去,可我还是出去了。” “这不是解释。”白棠说道:“你为什么去燕春楼?” “我……我……燕姑娘说燕春楼的姑娘们生了病,想叫我去给看一看。” 宋宴这句话一说完,白棠的气消了大半,她立刻问道:“什么病?” “是……是……那种病。” “哪种?” 宋宴不好意思说,于是最终伏在白棠耳边说了那几个字,又说道:“我跟赛华佗说了,又叫他给开了些药,拿给姑娘们吃了。” “真的?” “是真的,真的,我真的是去瞧病的。”宋宴很认真地说道:“汴京里的医师都不愿意瞧他们的病,小病也给拖严重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她们可怜。” “你是对的。她们是苦命人。”白棠拉了拉宋宴的手:“但你下次要告诉我,免得我多想,我这个人有些小性儿,但你说了,我就不生气。” “我下次一定说。” 宋宴见白棠不生气了,便立刻开始黏人,白棠瞧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好笑,若是他屁股后面有条尾巴,怕是此刻已经摇起来了。 “这里人多,”白棠捏了捏宋宴的手,“我们去双生树那边。” 两个人一到了那边,见四处无人,宋宴就想要来抱白棠,白棠由着他抱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刚刚看见他脸上的伤口,于是就叫他松开,又用手轻轻触碰那伤痕。 “疼不疼?” 宋宴本来想说一点都不疼的,这跟他在外面被人拳打脚踢的时候根本比不了,但他一看白棠那么关心他的样子,又哎呦哎呦地喊疼。 他叫得太夸张了,白棠也看出来了,只是两天不见他,之前又置了气,她也不计较了,只是轻轻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那道伤口:“这样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宋宴脸又开始泛红,“我……我一点也不疼。”可他突然又改口说道:“还是……还是有点疼。” 宋宴这样实在可爱,白棠本想再亲亲他的脸,可她突然又想到那天在宋宴身上掉落的书了。她趁宋宴闭着眼睛的时候t,偷偷从他身后抽走了那本书。 “所以这书是哪来的?”白棠将书拿在手中,开始一页一页翻看。 宋宴没等到白棠的吻,睁开眼睛反而瞧见了那本书,他慌张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他想去拿又看见白棠质问的眼睛。 “所以你就是想要,这样欺负我是吧?” “不是的……不是的……”宋宴结结巴巴地,又一下子抢过那本书,一伸手把它扔的远远的。 第50章 两处闲愁 白棠转身去捡,宋宴身子横在她面前,他低着头说道:“我再也不看了。” 看白棠仍要绕到他背后去捡那本书,懵懂的少年一时着急,他到底是男子,比白棠的力气要大得多,他紧紧抓住白棠的手腕,她便顺着他的力道撞在他肩头。宋宴情不自禁,低头轻吻她清甜的双唇,她的唇角似是刚刚吃了桂花蜜,又或许是些别的东西,总之很甜,叫他总是不自觉地被吸引。一开始还是轻得仿佛浅尝辄止,却又慢慢加深了力道,最后又径直向里面去索取更柔软的所在了。他一边摸索着一边学习,那握着白棠手腕的手也慢慢向下,最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再接着放在自己胸前,直到白棠感觉到有些无法呼吸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她。 “我……我……棠棠。”宋宴的心跳得快要蹦出来似的。 “你学坏了!”白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又非要矜持着装作生气的样子跑开了:“我再也不理你了,再也再也不理你了!” 白棠红着脸颊一溜烟跑回了济世堂,宋宴则还沉浸在刚刚的那个吻里,他无法分辨哪一次的吻更好些,只觉得和白棠呆在一起,做任何事都是此生最快乐的事。他正一个人傻笑着,完全没注意一旁慢慢走来的燕小钗。燕小钗从刚刚其实就在了,在宋宴领着白棠来燕春楼时,在他还没开口叫她解释时她就已经看见他们了,她只是故意没有下楼的,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希望那个误会的时间可以拉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刚刚看到他们呆在一起时的那个吻,燕小钗已经完全明白了,那种感觉,其实是羡慕,嫉妒和不甘。 燕小钗完全明白自己的美丽,所以在她前二十年里,还从未尝过这种滋味,男人不过是她和燕淮的踏脚石,傀儡,一个又一个目标,她也曾无知嘲笑过燕淮对廖北谦的感情,因为在她看来,美丽对于她们姐妹而言,已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可是她阿姊却非要啃一块难啃的正直到有些冰冷的木头。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 燕小钗看着正处于意乱情迷中的宋宴,不知道是该为他感到悲哀,还是该为自己感到悲哀。 燕小钗用脚尖踢了踢坐在地上的宋宴,他才像刚刚发现她似的问道:“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说的,让我跟棠妹妹的解释的吗?火急火燎的下来,你们两个人走得飞快,我在后面扯破了嗓子也没个人理我,我跟也跟不上。” “哦哦,”宋宴摸了摸后脑勺,“不用了,我已经解释好了。” “她信了?” “嗯。”宋宴嘿嘿笑了两声:“棠棠信我。” “两个傻子。”燕小钗叹了口气,她半开玩笑地问了问宋宴:“我问你呀,你和她分开,会怎么样?” “我们不会分开。”宋宴先是很坚定,后又可怜兮兮地说道:“除非,棠棠不需要我了。”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转身也离开了。 燕小钗站在原地,她无念也无欲,只是浅显地贪恋那句话,那些慕名而来的公子没有一个愿意给出她这样的承诺,她仿佛得到了许多人的爱,可那些爱,都不像白棠和宋宴这样坚定,不过是空口的戏言,逢场时的玩笑,过了就过了,散了就散了。 接着她又看到一个人,身子隐在树丛里,那人的脸色极其不佳,比自己的过犹不及,目光也愈发暗沉森然。 是靖王殿下。 裴寂一直以为,白棠对他的喜欢和对宋宴的喜欢,是差不多的。 因为白棠对着自己的时候会脸红,对着宋宴的时候也会,她为了宋宴会单身闯汴京狱,但也会为了自己陷入危难,所以他认为,那些喜欢和爱,是差不多的。更何况白棠年纪小,有些不懂情爱也是有可能的。 但刚刚那个吻,则有些不同了。 宋宴吻她的时候白棠是全然接受的,她的身子有些软而不自知,手脚也没有多挣扎,最后分开的时候她脸上有些小女儿家的娇羞;但白棠面对自己的时候,则是被动的承受,她总要剧烈的挣扎,身子也僵硬,裴寂原先以为她是害羞,现在看来则是因为害怕。 他不明白宋宴哪里可以强得过自己,他之前甚至从没把宋宴放进眼里。 宋宴长相是绝不如他的;家世更是没得提;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厌烦;气势全无;凡是裴寂能给她的,漂亮的衣裳、精致的首饰、甚至最普通的吃食,宋宴全然给不了一点。 白棠凭什么爱宋宴? 这叫裴寂想不明白。 裴寂此刻的心情实在有些恶劣,他的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很快便涌现出杀意。 杀死一个平民,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燕小钗看见裴寂的一瞬间便警铃大作,她顺着裴寂玄色的衣袍向下看去,他手里提着一把闪着银光的长剑。 她知道,他是想杀人了。 即使再害怕,燕小钗也还是妖妖娆娆地走了过去,她看似好心地劝道:“我说靖王殿下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呢?原来是换了口味,看上那么个没滋味的女子了?”她的手顺着靖王的衣物向下划着,又添了把火:“可惜啊,他们两个要离开汴京了,不如殿下还是来找我好了,燕春楼没有殿下的光顾,小钗觉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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