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事本是才刚回来,要去回老太太话的。 他听王嬷嬷吩咐,去皇宫外头打听,可守卫们刚一听自己是相府的,便直接给赶走了。 他又怕自己来的路上,相爷已经先坐着马车走了,两人撞不上面,这才先回相爷院中看看再给老太太回话。 没想到相爷的面没瞧到,倒还得替这小姑娘转送鸡汤。 “相爷还没回来,你先给我吧。” 还没回来? 季菡舒了一口气长气,恨不得立马转身逃走。 再待着,这院里的目光就要把她盯穿了。 谁知,她转身刚走了几步,便听见一声呵斥—— “站住!” 季菡能不站住吗?她乖乖听话,立马立定。 回头一看,便看见二姑娘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来了,身边还跟了个贼兮兮的明月。 季菡心中有种预感。 又要被搞事了。 裴语嫣被前拥后簇着,她五官继承了父亲的,颇为粗犷,裴淮则相反,承了母亲的柔美,因此她常常喜欢用浓重的胭脂铅粉盖在面上,却不知道一块红一块白,很是怪异。 “这鸡汤是这丫头送来的?” 裴语嫣是对着宋管家问的。 宋管家也不知道这是老太太让季菡送来的,就如实点了头。 这算是踩在裴语嫣的雷点上了,当下就火大了起来,指着季菡便是一顿骂—— “好你个想攀附主子的下作丫头!昨日是大哥哥拦着不让我罚你,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用你这张勾栏样式的脸蛋发春。来人,将她身上的衣裳给我扒了,送到人牙子那!” 明月的窃喜藏不住,她躲在后头,高高昂起下巴,看着季菡就要受辱。 季菡脸都白了,望着那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妈妈,害怕的直哆嗦。 “不……不是我,是老太太吩咐……” 她苍白无力的解释,裴语嫣压根不想听。 几个妈妈按住了她,季菡身量小,动弹不得。 眼看身上的褙子已经被胡乱扯了下来,季菡都已经做好为艺术献身的准备了。 只听得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惨叫声越来越多。 妈妈们的动作都被这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吓的停了下来,不明所以的朝四周打量去。 “出、出什么事了!” “怎的好像听见了官兵的吆喝声?” “姑娘!前面是怎的了?!” 裴语嫣也有些惊惧,她随手指了个妈妈:“你!你去前面看看!” 那妈妈不情不愿,可也奈何不了主子的命令,只能壮着胆子去看。 所有人便这么瞧着那妈妈弯着身子,等到瞧清楚了情形后,近乎是连爬带滚的跑了回来。 “不、不好了!全是官兵!说是要抄家啊!” 季菡腿一软。 抄家?
第5章 相府彻底乱了。 妈妈们哪还能听令乖乖按着季菡,早就一溜烟的都四散开来,回去收拾包袱打算跑路。 季菡也趁乱起身,一股热血从头冲到脚,不要命的往住处跑。 好在她住的地方偏远,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什么官兵。 “银子……银子……” 季菡进门时腿一软,摔在了地上,也不顾着什么疼痛了,赶紧往前一爬,把藏在床底下剩下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幸而她先前出去典卖钗环时,便将银子换成了更为轻便的金子,统共换了二两金,再加上老太太今早赏的六两银子,用来傍身算是没问题了。 把银子晾在身外自是不可能,没得半路就被人给抢了去,眼睛咕噜一转,季菡将二两金藏进了抹胸里,六两银子稍重些,便都围在腰身里。 再顺手拿了件宽大厚实的外袍,好在是冬天,穿的多些也看不出什么了,将袍子系得死死的,保管啥也看不出来! 眼下该着急的是如何混出府外。 季菡想起小厨房后门有一个狗洞,洞口还挺大的,平日只有小厨房的人才知道。 有时嬷嬷们嫌走正门出去采买麻烦,还会直接从那狗洞钻出去,刚巧外头没多远就是街道。 季菡打开了门,已经听见混乱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也想不了太多,头一铁就往小厨房后门跑去。 她都能听见心脏快从口里出来了。 没跑多久,她很快便瞧见了那个狗洞,心下一喜,刚要迈着步子跑过去,便见一道身影从突然闪了出来,也出现在狗洞边。 季菡感觉停住了脚步,匆忙往屋子旁躲了躲,远远的瞧着那人的模样。 这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熟人! 明月同她一样,也是满脸惊恐,四处观察,看到周围没人后,赶忙往那狗洞里钻了出去。 季菡虽怨恨她两次对自己搞事,可毕竟现在是非常时刻,说不准两个人都没有了性命,于是只能噤声,看她钻出了狗洞。 她刚要跟上,却听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 “不要!求求你!不要——” 季菡都快吓尿了。 只听着明月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伴随着利刃划过皮肉,血流从动脉喷涌而出的滋滋水声。 “我就说这里会有人钻出去吧,你小子还不信,银子拿来!” “我真是服了你这个狗眼睛了,连这有狗洞也知道。给你给你!” 季菡再傻,也听清了这是两个官兵,就埋伏在这,等着人跑出去呢。 幸而她身上银子带的多,走路也累赘,这才跑的要比明月慢些。 不然……恐怕现在死的就是她了。 “还有哪里没搜的,上头说了,主子打扮的都抓到院里去,下人们要想逃窜的,便直接砍死。” “厨房吧,那地方还没搜。” 季菡慌了。 下人想要逃窜的……直接砍死? 她实在没地方躲了啊! 做好心理建设,季菡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两位大哥!我不跑,你们别砍我!” * 季菡被拎到了院里。 那两个官兵居然还真的没砍她,甚至还嫌她的出现,又给他们增加了工作量。 季菡被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惊慌着爬起身,却发现周围乌压压的都是官兵和相府的人。 老太太站在最前方,脊背挺立,毫不慌乱。她身后站着裴家所有家眷,此刻都瘫坐在地,捂着脸哭泣。 裴语嫣方才还大吼大叫,手脚并用着叱骂那些官兵,被连着扇了几个巴掌后便老实了,此刻仍不敢置信的颤抖着身子。 她身边还跪了个身量小巧的男孩,红着眼,也不敢哭出声来,只用小手护着自己的阿娘。 季菡猜着这小孩便是相府的庶子了,身边是他的小娘孙氏。 下人们和主子们被分开挟持着,一把把雪白的大刀亮在官兵们的手上,没有人敢出声。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穿着兵甲的将士,手中还握着一道金黄的圣旨。 “天承运,帝诏曰——” 老太太颤着身子缓缓跪下,双目炯炯。 “宰相裴淮,犯卖国贪污等数罪,朕痛之入骨,今传朕令,裴淮及家中亲眷,贬为庶人,一律流放岭南惠州,无朕诏令,即遇大赦也不得回京。钦此!” 老太太闭上双眼,一滴清泪落在衣襟上。 那将士收了圣旨,又看向另一边的下人们:“至于府中的仆从,官家说了,都重新发卖,女的去花烟间,男的充作官奴。” 此话一出,季菡只听得周围的丫鬟都哭得死去活来。 “那是比妓院还要不如的地方,这不是直接要了我们命吗!” “官老爷,求求您!不要让我们花烟间啊!” 她实在怕的不行,便扯了扯身边一个嬷嬷的袖子,抖着嗓子问:“嬷嬷……花烟间是什么地方?” 那嬷嬷也是被吓傻了,脸色煞白:“……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出卖身体,供人取乐的地方。” 季菡一屁股倒了下去。 主子们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惠州,下人们也跟着遭殃。 惠州…… 季菡猛然抬起头。 按照现代划分的区域范围,岭南在历史上泛属于广西和广东那一代,而惠州则则刚好在广东,季菡如果没记错,苏轼就曾被流放过惠州。 那不是她老家吗?! 虽然这么说有些神志不清,可比起去花烟间被人凌辱,她宁愿流放去岭南。 季菡的大脑疯狂运转起来,她在现代时研究过每个地区的饮食特色,其中也包括岭南文化。 岭南在古时作为流放大地,就是因为毒虫蚁鼠遍布,且潮湿闷热,常有瘴气密集。 稍不慎,流放之人染上什么疾病,或是被毒虫咬上一口,还到不了服刑地就半路没命了。 可比起去当娼妓,她宁肯用小命赌一把,她有过研究岭南饮食习惯以及作息的底子,活下来的几率也要比旁人大一些。 但要怎样……才能同主子们一起流放呢? 她还在这头冥思苦想,便听得前方的老太太闹了起来。 “胡说!一派胡言!如今我孙儿下落不知所踪,哪知你们是不是假传圣旨,来夺我裴家财产和性命的!若是不让我见到孙儿,休想让我们裴家听你的令!” 老太太气得重重咳了几声,却朝那官兵猛地逼近了几步。 那将士也懒得与她费口唇,直接拔出腰间的大刀。 “我说了,今日如果见不到我孙儿,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们裴家上下也宁死不从!” 老太太威严刚毅,震得那将士一下哑了言,手中大刀往后捎了捎。 “……老大,她是国公府嫡女,上面只说此事是针对裴家来的,国公府还强盛,别真在咱们手上就出了人命!” 身边的小兵在将士耳旁嘀咕了这么几句,那将士撇了撇嘴,这才将刀收了回去。 随即招了招手:“把罪臣提过来吧。” 老太太腿一软,匆匆朝着大门那走了几步,身后的家眷们也丝毫不敢眨眼。 须臾,他们只看见一个人被架着抬了进来,素白的单衣上染着鲜红的血,就这么重重拉进了府里。 待看清那人的面庞,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过去洁如神祗的相爷,如今却满身挂血,狼狈的摔在地上,死死咬着唇。 “淮儿……” 老太太扑了上去,泪水纵横,抚摸着孙子的脸,颤抖的手替他擦干眼上沾的血,一下便像老了十岁。 裴语嫣不敢置信的看着受了刑罚奄奄一息的裴淮,喃喃喊着:“大哥哥……” 孙氏拖着七岁的裴霖也凑到了裴淮的面前,母子俩死死捂着嘴不让哭声出来。 霖哥儿小手不敢触碰裴淮的脸,害怕摸到伤口,只能摸摸大哥哥的头发。 这一幕让人觉得钻心般不忍相看。 季菡眼眶也渐渐泛红,虽只来了这世界这么几月,可老太太对她很好,有些时候虽不说,却总拿看小孩的眼光看她,给的赏赐也是所有院里最丰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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