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伸出沾满面粉的巴掌,吓唬道:“挤眉弄眼做什么?快点揉面。” 赵小米嘻笑一声,低头继续揉面。 隋玉扭头瞪向男人,赵西平低头笑了下,说:“这锅包子蒸熟我就走,不打扰你们做生意。” 他明白隋玉的心意在谁身上,旁人再有什么心思也不会影响到他。 一锅蒸两笼包子,酸菜鸡蛋豆腐包送到油铺,另外一笼猪油萝卜包赵西平拿走八个,他赶着四头骆驼回家,隋良还在家等着。 地要犁,等官府的人上值了,赵西平带着隋良去借耕牛和铁犁,农官注意到他的名字,出声喊住人:“隋玉是你媳妇?” 赵西平点头。 “胡监察来打过招呼,让你过来了去找他。另外,隋玉和隋良的四十亩田地我先批给你,趁着天还没冷,犁地、上肥你先忙活。”农官掏出另一筒竹简,说:“户籍已经发下去了,这四十亩地早该分到你们手里的,晚了半年,只剩北边新开垦出来的荒地还没主。” “北边?靠近长城那边?”赵西平问。 “离长城还远,靠近氏置河下游,灌溉都挺方便。”农官思索片刻,说:“等你从胡监察那头过来,我派个人领你过去认地。” 赵西平不确定胡监察怎么知道他这几日会过来,他将牛栓树上,让隋良在旁边看着铁犁,他走进官府去找胡监察。 胡监察刚上值,听见通传他看向走进来的人,“你就是赵西平?” “回大人,属下是赵西平。” “难怪曲校尉看中你,好一副当兵的身架子。”胡监察捻了捻胡须,转而打听道:“护送使团的这一路可还顺利?” “尚还顺利,常大人曾来过西北,他熟悉方向,路上虽遇沙暴,但也有惊无险。”赵西平老实回答。 胡监察点了点头,他沉思一瞬,直接问:“路上可见过你妻子的堂兄?” 赵西平面露迷惑。 “没遇见过他?”胡监察松口气,隋文安这人没闯到使团面前,这于他来说是个好事。 “属下不认识他,也没人与我相认。”赵西平摇头,话出口,他想到在温宿国盯着他看的商人,打听道:“不知我这个大舅哥叫什么?” 胡监察想笑,越想越有意思,隋慧想方设法试图让他为隋玉脱奴籍,而隋玉压根没在赵西平面前提过隋文安等人的名字。 “隋文安。”他笑了一声,又说:“现在叫文安。” 赵西平恍然,他动了动手指,思索片刻,坦诚说:“我们返程路过温宿国的时候遇见一行商队,其中一个商人盯着我看但没上前打招呼,过后得知他叫文安。他没与商队同行返回,独自一人留在温宿国了。” 胡监察笑着捋下胡须,到底是他太过谨慎,也高看了隋文安这个高门少爷,优柔寡断还没狠气,再有想法也难成事。 “行,本官晓得了,你回吧,这事不要再与任何人提起。”他开口。 赵西平拱手应诺,出门前,他询问道:“不知我媳妇和我小舅子的事……” “已经奏明郡守大人,他批复后,这桩事就了结了,你无需再来问。”胡监察摆手。 赵西平躬身道谢,他退出值房,大步走出官府。 隋良看见他出来,站起来去解牛绳。 赵西平先送牛回去,连着猪羊骆驼都赶出去吃草,让隋良在荒野里守着,他又去找农官去看新划下来的田地。 隋玉跟隋良名下的四十亩地是今年新开垦出来的,还没种过庄稼,土壤贫瘠,多为沙土,往下多挖一锹,撬起来的土壤里还有坚硬的石头。 “这地种下庄稼,收的粮食估计只够抵粮种。”赵西平提走铁锹,他看向计量土地的小官,问:“真就只剩这片地是没主的?” “这片地靠河,天干不怕旱,你们用心养一两年,再贫瘠的土也能变肥沃。再一个,粮种又不用你出,收的粮再少你也不吃亏。” “哪能不吃亏,耗在这上面的心思不值当啊。”赵西平嫌弃,隋玉一心扑在做生意上,这几十亩地对她来说反倒是个拖累。 计量员不再费口舌,他骑上骆驼,说:“又无战事,平日只用耕种,哪有什么值不值当一说。这也就是在西北,换到关内,你祖上攒两三代才能攒出四十亩地。” 这话倒是不假,赵西平心想是他不知足了。 计量员走后,赵西平沿着连在一起的四十亩地走一圈,他琢磨着先把家里的二十亩地犁了,之后再赶牛来犁这边的地。土里的石头都要捡起来,一个冬天忙不完,明年开春了继续来拾掇。 隋玉得知她有地后,她抽空跟赵西平过来看一眼,说起肥地,她想到她是没资格去牧场挑牛粪的,只能赶在下雪前搂草铺地里,点火烧成草灰肥地。 之后的日子里,赵西平一心扑在犁地上。隋良则是两边跑,每到饭点了,他跑到街上去吃包子喝油茶,吃饱了再往地里送饭。放猪羊骆驼之余,他还割草,每天傍晚用骆驼驮回家堆在门外。 到了十月底,天冷了,过往的商队大多都已南下,老秃那边的生意停了,隋玉和赵小米一心扑在包子摊上。生意红火,她新添了个火炉和陶釜,每天晚上煮一锅卤蛋,天明再带上街,卤水的香味煮出来,这比隋玉的美貌更能招揽生意。 一群上十个男人从街尾走来,隋玉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溜过来了,她出声吆喝:“包子三文钱一个,卤蛋四文一个,七文钱两个。” 这群男人是关内的商人,今年回来晚了,不适合出关再往东去,就打算留在敦煌城内过冬。 “这里是南水街?你就是包子西施?”为首的男人问,不等隋玉回答,他探头看陶釜里的卤蛋,问身旁的兄弟:“这是不是我们之前吃过的那种鸡蛋?” “我只往商队卖过。”隋玉说。 “那应该就是了,给我们兄弟几个捞二十……不,捞三十个鸡蛋。”为首的男人直起身,他看向隋玉,又调侃一句:“包子西施?你在南水街,不应该叫南施?” “叫南施也可以。”隋玉不在意,她端盆捞出三十个滚烫的鸡蛋,问:“你们要不要再买笼包子?鸡蛋还烫,是带走还是就在这里吃?” “就在这儿吃,你这里还有油茶?” “有,再来十碗油茶?”隋玉问。 “成。” “好嘞,油茶也是四文钱一碗,十碗油茶四十文,一笼包子九十文,三十个卤蛋算七文钱两个,给一百零五文,一共二百三十五文。一笼包子只有三十个,不够吃吧,再来一笼?”隋玉端着冒热气的蒸笼放桌上,垂眼准备搅油茶。 赵小米过来帮忙,她心想幸好多买了二十个陶碗,不然不够用。 “那就再来一笼包子,一共三百二十五文钱?”掌钱的男人掏铜串子,他高看隋玉一眼,说:“你算账还挺快。” 隋玉偏头笑了下,说:“熟能生巧罢了。” 十个男人站在离摊子不远的地方大口吃包子嚼卤蛋,过路的人想看不见都难,卤蛋的香味,包子的热气,油茶的咸香,无不勾引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鼻子。 “这个蛋怎么卖?”一个男人走过来,“这是什么蛋?” “卤蛋,四文钱一个,七文钱两个。”赵小米脆声答话。 “给我拿两个吧。” “南施,我怎么觉得今天吃的卤蛋比我们夏天吃的好吃?” 隋玉将油茶递过去,说:“配方改进了。” 每隔五天,她都会买两根筒骨回去熬汤,熬出来的骨头汤再跟卤汤兑一起,用小火慢炖一夜,卤汤越熬越有味。 一片雪花落下,隋玉仰头,说:“下雪了啊。” “下雪了就冷了,南施,你下雪了还出来摆摊?”之前付钱的男人也有样学样喊南施,他指着陶釜说:“这锅汤卖给我,我们兄弟几个端回去煮汤饼吃。” 隋玉摇头,她若有所思说:“想吃汤饼就过来,我不止卖包子,还卖汤饼,一碗汤饼加颗卤蛋,到时候再卤些豆腐,保准比你们自己煮的好吃。”
第103章 爱致盲致聋 不止有卤豆腐,还有黄豆和萝卜,黄豆和萝卜都不值钱,多这两样却能提价。隋玉再摆摊的时候,她又添了个火炉和陶釜,专门用来盛放卤汤和卤煮的豆腐、黄豆、萝卜。 之前的十个商人又来了,天上飘着雪花,他们拢着衣襟缩着脖踏雪而来,一个个过来围着火炉烤火。 “南施,你整个铺面啊,这大冷的天,没个遮风挡雪的地方,谁肯出来挨冻。” “铺子的租金太高了。”隋玉往炉子里多塞些柴,她先抬走蒸笼烧水煮面。 十个男人围着火炉站着,离得太近,隋玉闻到了他们身上的味道,又臭又膻,熏得她几欲作呕。 “小米,你来煮面。”她趔身过去。 赵小米走过来,正好锅里的水沸腾了,蒸腾的白雾裹着脏臭的汗味,她下意识伸手捏鼻子,反应过来弯身打个喷嚏,瓮声瓮气说:“天太冷了,别给我冻病了。” “是该租个铺子的,短租几个月也成啊。”又有人说。 “哪里有短租几个月的铺子?”隋玉问。 “我们住的民巷就有,商队都走了,不少房子都空下来了。你不是认识老秃?他家就有个临路的房子。” 隋玉有些心动。 “你的摊子搬过去了,我们也不用绕两三条巷子走过来,我一天三顿都能到你这边吃饭。” “那一片的商人还有多少?”隋玉问。 “六七十人总是有的。” 隋玉接过捞了面条的碗舀卤汤,卤汤偏咸,一勺面汤一碗卤水刚刚好,面条上堆个剥壳的卤蛋,一个两指长的卤豆腐,两块儿软烂入味的萝卜,再铺上粒粒饱满的熟黄豆,最后撒撮葱花,齐活了。 “十二文一碗,铜板给我小弟。”隋玉递碗过去,她端起桌上的另一碗面,继续浇卤水,舀鸡蛋、豆腐、萝卜、黄豆。 满满当当的一碗,配菜丰富,颜色好看,有蛋还有豆腐,这的确比他们自己煮的汤饼好吃。这些商人满足了,越发上心鼓动隋玉搬去民巷卖吃食。 蒸笼搬上锅,赵小米洗洗手继续去揉面,现在她跟隋玉不仅要包包子,还要擀面切条扯长,好在有隋良过来帮忙烧火,三个火炉不用她们操心。 十个男人蹲在火炉旁嗦汤饼,零星几个过路的人见了,走过来一看,大多嫌冷,买十来个包子就走了。 买汤饼的人多是街上开铺的,有伙计的打发伙计来买,面煮好了端去铺子吃,没伙计的则是趁隋玉和赵小米清闲的时候喊她们送过去。 临近晌午的时候,雪停了,窝在家睡懒觉的人走出来,雪地里的鸟雀惊得欻欻起飞,鸟爪带起的雪粒子乱飞,又像下了阵雪,隋玉跟赵小米合力扯开蒸布盖住桌上的面和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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