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花儿坐在人群中低着头,女管事催她出去说清楚,“你跟他说不是他的种。” “他认就是他的。”佟花儿不肯反口。 女管事冷眼盯她,她打发人去找军中管事的人,又赶其他营妓下地干活,她留在门外防着老头子进来抢人。 到了晌午,老牛叔骂累了,他去门口坐着歇会儿。远远看见有个衙役过来,不等对方说话,他先开口骂:“谁拦着我接我儿子回家就是绝我的后,我一把年纪就这一个种,断我的后,我天天咒他断子绝孙。” 被打发来看情况的衙役:…… 衙役好声好气地劝他,唾沫都说干了也没说动,只能回去又叫隶属的百户过来。百户来了更不好说,老牛叔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话里话外就指着肚子里的孩子活命,他总不能让手下的老兵去死。 “老牛既然肯认,那就让他把人带回去。”百户同女管事说。 女管事自然不肯,她又打发人去找胡大人,胡大人面都没露,他手下的人过来的,也拿老无赖没办法。 到了晚上,老牛叔还在妓营外守着,每来个嫖客,他就嘱咐说别动孩儿他娘。这是今晚最大的乐子,妓营一时之间比集市还热闹。 女管事生了落胎的念头,但没灌药的机会,老牛叔也生怕这贼婆子打胎,他白天在门外守着,夜里就住进来,还托人到他家拿了铺盖卷来,守着佟花儿同吃同睡。 老牛叔的笑话在城内传遍了,隋玉跟赵西平天天下地干活,早上出门和傍晚回家,每每能听到新的进展。 “五十二屯有个老头子今天也去认孩子,老牛跟他打一架,别看老牛平日蔫的很,还挺有一把子力气,一下子把那老家伙撂倒了。”说话的男人手舞足蹈,模仿打架的姿势跟他亲眼看见了一样。 下一瞬,他婆娘拎个棍子过来,指着鼻子骂:“我天天跟你下地干活累得喘不过气,你个丧良心的还花钱去睡女人,老娘不跟你过了。” “我没有,我只是去看看热闹。”男人被打得抱头鼠窜。 这下成了街坊邻居眼里的热闹。 老牛叔大闹妓营的事持续了大半个月,在某个清早,蹲在门外吃早饭的人看见他领个穿得破烂的女人回来。 隋玉也看见了,佟花儿瘦脱了相,肚子隆起个弧度,这个孩子着实命大,母体瘦骨嶙峋竟没滑胎。 “这是我婆娘,她肚里揣的是我的娃,大家给我老牛一点面子,可别欺负她。”老牛蔫了半辈子,这会儿挺起腰杆像个爷们儿,他见人就说:“我老牛没欺恶过人,你们也别欺负她,我求了大半个月才求到手的,过往的事谁提我跟谁翻脸。” “这老牛还挺有种。”孙大娘嘀咕。
第55章 脱奴籍 待巷子里的热闹散了,隋玉端碗回家,圈里的羊饿得咩咩叫,猪崽子也在拱食槽。她进灶房看锅里已经泡上水,锅底黏的粥也铲起来了,她弯腰往灶里塞腔柴,又出门去骆驼圈里挖出过冬没吃完的萝卜,萝卜已经发糠,骆驼都嫌弃,只吃发的叶子不啃萝卜。她捡五个拿去冲洗干净,再剁成小块儿丢锅里煮,煮熟了就是喂猪的猪食。 思及去年她还嫌弃一只活猪七十来斤太轻了,现在才明白猪顿顿吃这玩意儿,能长到七十斤已经是不容易。 人吃粮都拮据,猪更吃不到好东西,除了泔水煮萝卜,就是带出去吃草。 “我去山上转转。”赵西平进来拿砍刀。 “去山上做什么?”隋玉问。 “寻棵树,找木匠打床要给木头,给湿木再补点钱他就给做。”赵西平脚步匆匆去牵骆驼。 隋玉一听就乐了,她走出去倚着门,眼波流转地望着他,“怎么?你老牛叔要当爹了,你也急了?” 真不害臊,赵西平瞅都不瞅她。 “冬天那会儿怎么不砍?再有几天就五月了,山上估摸有蛇。”隋玉不再打趣,她问起正经的,嘱咐说:“你看仔细些,算了,你现在别去,等入冬了再上山。” “冬天树上没叶子,我认不出是哪种树。”赵西平大步往外走,说:“你少操心,我心里有数。” 不识好人心,隋玉呸他一声。 锅里的萝卜汤咕噜了,隋玉提猪食桶进去,揭开锅盖将菜篮子里蔫巴的萝卜秧和老荠菜丢进去,烫软了就舀进猪食桶里。 “良哥儿,进来搅食。”她高声喊。 隋良抱着猫官跑进来,他拿过猪食棍搅食,这样凉的快。 隋玉将灶房收拾干净,又去菜园割两把韭菜拔一捆苦菜,回来了倒食喂猪,猪吃完食,她打开栅栏门放羊和猪出来。 地里的庄稼忙活完了,隋玉日常只负责照顾猪和羊,骆驼大多数是赵西平在养。 “又去放羊?”孙大娘的目光在羊和猪身上扫过,说:“这两只羊你养得还挺好,断奶了也没掉膘。” 隋玉不揽功,她搂着隋良说:“是良哥儿照顾得仔细,之前我们干活,都是他在照顾猪羊。” “小子挺能干。” 隋良抿嘴笑了。 姐弟俩前脚刚走,一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四处张望着走过来,孙大娘都进门了,又退出来问:“你找谁?” “大娘,这里可是十三屯?隋灵你可认识?”丫鬟问。 孙大娘往隔壁巷子指,说:“那条巷子就是。” 隋慧只记得隋灵说过她住在十三屯,就打发小丫鬟过来先找隋灵。 小丫鬟挨家挨户问人,隋灵在院子里洗衣裳,她听到声走出来,说:“我就是隋灵,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慧姨娘的丫鬟,姨娘昨夜梦到母亲,醒来心口不舒服,她让奴婢来接您和隋玉小姐去陪她说说话。”丫鬟口齿伶俐道。 慧姨娘?隋灵愣住,她姐什么时候成姨娘了?她又是高兴又是恼,当即锁了门跟丫鬟走。 “我姐什么时候成姨娘了?”隋灵直接问。 “正月十三,已有三个半月。” 隋灵更是气,这么高兴的事竟然瞒着她,在听到丫鬟问及隋玉时,她没好气地说:“喊她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一个爹娘的。” “慧姨娘说的。”丫鬟讷讷。 “她不在家,这会儿准去放羊了。” 小丫鬟听了便作罢,心想养羊的身上都有羊膻味,姨娘闻到味又要吐。 隋灵憋着气跟丫鬟进胡府,跨进偏院,丫鬟才告诉她慧姨娘有身孕了。 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隋慧躺在床上还在睡,她靠吃药怀上了这个孩子,怀相不好,很是折腾人,昨晚吐了半夜,今早天没亮就喝了口水又吐。不过幸好反应大,若不是反应大,她还不知道孩子已经来了。前天大夫来把脉,喜脉很弱,说是可能刚刚足月。 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得知隋灵已经来了,她简单梳洗后出去见人。 “姐,你可真享福,这会儿我要是在家已在忙活晌午饭了。”隋灵一见人就抱怨。 隋慧没理她,转头问小丫鬟:“我堂妹怎么没来?” “小姐说隋玉小姐去放羊了,不在家。” “你堂妹比你亲妹还重要是吧?”隋灵越发不愤。 隋慧一听羊就想到前天吃的羊肉,她捂嘴干呕一声,挥手示意两个丫鬟下去。 “你可去看过大哥?”隋慧喝口水压压,又问:“我听说春耕的时候,役人都下地干活了,你可去找过他?” 隋灵哑声,她心虚地推托:“钱威不让我去看大哥。” 这话隋慧也从隋玉那里听过类似的,两人放在一起对比,隋慧越发觉得心冷,隋灵这幅自私薄情的样子跟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 “姐,你跟隋玉有联系?”隋灵觉得春耕什么的消息只有隋玉能告诉她,她恼怒道:“真是个势利眼,看我处境不好觉得不值得巴结,就三番五次跟我说不来往……”剩下的话在隋慧的眼神里乍然消音,她发现她记忆里温婉的姐姐变得模糊,对面坐着的人有了她娘的气势,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 隋灵闭嘴了,她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隋慧也不关心,她干坐着,脑海里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有了动静,隋灵听到丫鬟行礼的声音,她见隋慧站了起来,她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隋慧脸上露了笑,两撇细眉低垂,看着温婉可人,待看见胡大人,她细声细气叫了声老爷。 “给姐夫请安。”隋灵俏皮地见礼。 隋慧皱眉,训斥道:“休要放肆。” 隋灵撅了撅嘴。 胡大人看她一眼,扶着隋慧说:“见了姊妹,心情可好些了?” 隋慧又露了笑,点头说:“是好些了,可惜奴的另一个妹妹放羊去了不在家,她没来。” “那就等你没反应了再叫她过来便是。”胡大人冲丫鬟吩咐说:“上饭菜吧。” 隋慧有意给隋灵补补,她让人置两张榻,隋灵单独一桌,那张桌上摆上炖煮的牛肉羹,至于她跟胡大人,除了一道撇了油的鸡汤全是素菜。 但这在隋灵看来就是瞧不起她,她不配跟主人同桌而食。 隋慧没留意她,她心里有事,再加上胃口不好,吃几口菜就放下筷子了。 “这是怎么了?见了亲人还是忧虑?”胡大人关切道。 “奴……”隋慧心里咚咚跳,她强撑着忐忑,欲言又止地开口:“看见妹妹,奴便想起了哥哥,去年奴去看过他,不过二十又七,却沧桑如老翁。”说着她跪地一点一点挪到胡大人身边,她泪眼婆娑地说:“奴的大哥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年,他还不知道他要有外甥了。” 胡大人微微一笑,他伸手摸上她的肚子,他也不想他的孩子有当罪奴的姨舅,便开口说:“少哭些,这个孩子来得艰难,你可别给我哭掉了。至于你的兄长和妹妹,本官把他们的奴籍销去便可。” 隋灵大喜,她激动地伏地跪拜。 “只是有一样,去了奴籍,你们的身份就死了。”胡大人看向隋灵,说:“可明白?” 隋灵不明白,她看向隋慧。 隋慧解释说:“奴籍销去要办户籍,户籍上我们不再姓隋,我改姓母姓,叫文慧,大哥以后叫文安,你看你姓什么。” 无缘无故的,胡大人可不敢擅自放奴籍改良籍,但他可以改生为死,敦煌离长安数千里,天高皇帝远,隋家三兄妹又不是重要的犯人,在户籍登记上多三个病死的人,谁也不会注意到有问题。 “我叫文灵。”隋灵也决定跟母姓。 “这下能好好吃饭了?”胡大人冲隋慧笑,“惦记这事惦记多久了?” 隋慧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心里松快了,又拿起筷子挟菜吃,含糊地说:“老爷,奴还有一心事,奴还有两个堂弟妹,流放的路上,若不是奴的三叔舍命相救,您就见不到奴了,你再贵手一抬,也放他们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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