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点头,做弦的狼皮是从家里的狼皮褥子上裁下来的。 锅里有香味了,隋玉用铲子拨动韭菜盒子翻面,抬头时,说:“我还是惦记你的。” “你是该惦记我。”赵西平觉得理所当然,再多他也嫌不够。 隋玉白他一眼,说:“眼珠子动动,灶里没柴了,用草渣捂火,我在烙饼子。” 灶里添上柴,赵西平喊隋良来接手,他拿着砍刀出门,回来时抱着一捆带叶的树枝。他蹲院子里削木条做箭,一根根做的仔细。 十三个韭菜盒子陆陆续续都出锅了,隋玉往锅里添两瓢水,她去柴房捞半碗酸萝卜煮酸汤。 “吃饭了。” “来了。”赵西平一喊就动,洗手的时候还攥着隋良的小手搓干净,可见心情有多好。 一个韭菜盒子跟男人的巴掌差不多大,两面金黄,里面装着鼓鼓的馅,面皮咬开,一股热气徐徐冒出,带着浓浓的香气。 这是撒的韭菜籽长的头茬韭菜,韭菜鲜而不辣,鲜嫩的韭菜叶子在密封的面饼里焖熟,韭菜叶还是嫩绿色,混着金黄色的鸡蛋碎,看着就有食欲。吃到最后,面角里还盛着焖出来的韭菜汁,一口吞下去,比白馒头沾鸡汤还香。 “这才是人吃的饭。”赵西平满足了,今天晚上能吃顿饱饭。
第60章 就想嫁给你 雨后地里疯狂长草,杂草簇拥着豆苗,野兔和田鼠借着草丛的遮挡,悄悄在地里啃食嫩豆苗和黍麦的根茎。 “嗖”的一声破风声,一支木箭斜插着穿透豆苗叶子栽进土里,躲在草根下啃食的田鼠吱吱两声,转头没了踪影。 赵西平大步走过去取回木箭,又换个方向继续射,低空飞行的雀,野花上停驻的蜻蜓,在风中摇晃的树叶,地里的野兔田鼠……都是他的目标。 隋玉不时看他两眼,在他放下弓箭下地拔草的时候,她有些忧虑地问:“是不是弓不合手?弹射的力度够吗?” 赵西平“嗯”一声,说:“不是弓箭的问题,我有三年没摸过这东西了,手生了,准头不行。” 隋玉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没再说什么,她捶捶腰,低头继续拔草。一垄豆苗地,她跟隋良各分一头对着拔,几乎要一个时辰才能碰面。 一家三个人,半天只能拔四垄草,一天下来不足一亩。 黄昏时分,地里干活的人准备回家,隋玉走到地头坐下,赵西平还没忙完,他搜罗着堆在地里的草装进筐里,晚上挑回去,夜里能喂猪羊,晒干了也能用来当引火柴。 “嗖”的一声响,一支轻飘飘的木箭在不足半丈远的地方无力地落下。隋玉搓了搓被刮疼的手指,又取一根木箭,她鼓足劲拉开弦,眼睛瞄准垄沟里堆的草堆,松手时,木箭偏斜着射出去。 “木箭有问题。”隋玉下结论。 “是你有问题。”赵西平挑着草筐大步走上来,他接过弓箭坐隋玉旁边,稍稍用力,皮弦紧绷,藤条做的弓臂微微弯曲,木箭弹射出去时,皮弦发出轻重不一的脆响。 木箭插在草堆上了。 “多射几次,你反复掂量箭和弓的重量,记住木箭的偏斜方向。你要射草堆,箭瞄准的方向就是往右偏一寸长。”赵西平指点她,他把弓箭递过去,说:“再试一次。” 隋玉依他的话照做,皮弦拉开,箭指草堆右侧一寸远的豆苗叶,“嗖”的一声响,射出去的木箭在草堆边缘落地。 “力气不足,再试一次。”赵西平下去捡箭,再递给隋玉,她拉弦的时候吃力,他从背后攥住她的手往后拉。 “松。” 两人一同松手,这支木箭射中了草堆,草堆坍塌下去。 隋玉一笑,她扭过身,双手抱拳,说:“多谢师父指点,徒儿学会了。” 赵西平头皮一麻,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反应过来深深看隋玉一眼,什么都没说,他走下地垄继续抱草。 隋玉低头看弓上的皮弦,狼皮弹性好,拉开了能复原,但跟才绑上的时候相比,还是松了些。她又摸上削尖的木箭,重量轻,飞在空中的时候发飘,若是风大一些,赵西平就是琢磨出再多的经验,射出去的箭也落不到敌人身上。 “回了,别坐着了。”赵西平喊。 “来了。”隋玉手一撑坐起来,她背起弓,捡起木箭大步去追走在前面的两人。 “晚上吃什么饭?”赵西平问。 “你想吃什么?” “韭菜盒子。”男人轻笑一声。 “过两天给你烙,家里没面了。” 面食吃的多,家里的面耗的就快,好在也到了领粮日,赵西平算着家里的黍米还剩不少,领粮的时候跟人多换三斗麦。 惦记着要吃韭菜盒子,地里的活儿他都放下了,领了粮食回来先去磨面磨米。 有了面,菜园里又有韭菜,隋玉下午就没下地干活。她舀三瓢面拌上之前留的酸面酵子和面发面,韭菜昨晚已经择好洗净,一时半会儿没事做,她本想拎水去浇菜,出门时想到轻飘飘的木箭,她又转身进屋打开木箱数剩下的钱。 零碎的铜板不算,结成串的铜板还有二十七贯,也就是说她上个月看病吃药最少也用了十五贯。 “生病看病真费钱。”隋玉唏嘘一声,她阖上木箱锁门去集市。 打铁铺,牛高马大的铁匠正在捶铁,见人进来,他抬眼高声问:“修刀还是买镰?” “有铁箭卖吗?”隋玉在铺子里扫一圈,又换个问法:“你会制铁箭头的箭吗?” 铁匠看她两眼,他将捶打的铁块儿投进炉子里,问:“要什么样的?弓是什么样的?可射多远?” “最远不足三丈,藤条弓。”隋玉给他比划形状,又说:“我想要铁铸的箭头,箭身的木头沉一点,减弱风的影响。” 铁匠明白了,他进屋拿一截木头出来,说:“铁是你拿来,还是用我的铁?” “价钱如何?” “用我的铁,那就是木头跟铁一支一两二钱,算上工钱,一支箭簇要一两五银。” 隋玉颠了颠木头,她没有犹豫,说:“给我制五支,我这就回去拿钱,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最少三天。”铁匠喊住要出门的人,说:“拿钱的时候顺便带上户籍,我要做个登记上报给官府。” “好吧,那我明天再来。”隋玉歇气了,她手上没户籍,只能明天让赵西平拿上户籍来交钱。 走出打铁铺,隋玉听见小鸡唧唧的声音,她循声找过去,肉铺外来了个小阿嫂卖小鸡,她过去问怎么卖。 “一百文一只。” 隋玉皱眉,她抬脚要走。 “妹子你别急着走,我这鸡已经两个多月大了,你看看,一个个长出了杂毛,不用母鸡领,买回去了它们自己就能找食。”小阿嫂喊住隋玉,又补充一句:“这么大的鸡崽子已经不怎么生病了,就是没养过鸡的人也不会养死。” 隋玉心动了,讨价还价说:“八十文,我买十只。” “九十五文。” 隋玉又要走,小阿嫂不得已再降五文。 隋玉蹲下挑选鸡崽子,如小阿嫂所说,鸡崽子个个精神,她又想多买点,自己养的家禽拿出去卖不算经商,她打算入冬了多卖几只鸡攒些钱。就是不能卖,也能宰了犒劳嘴。 “八十文,我再多买十只。”隋玉说。 小阿嫂摆手,“卖不成卖不成。” 隋玉又加五文,讨价还价半天以八十五文的价钱成交二十只鸡崽子,她身上没带够钱,只能带人回军屯。 “小妹子呀,你们月月领粮的人还跟我计较那几文钱?你给我补起来好了,我一个种地的,就靠鸡屁股攒一把铜子。”小阿嫂心里不得劲。 “各有各的难,我要是手头宽裕,哪会为了几文钱跟嫂子扯皮。”隋玉开门,说:“我帮你吆喝吆喝,看有没有其他人要买。” “一百文一只啊,你别乱说话。” “成。”隋玉笑了。 二十只鸡崽子十七钱,一手交钱一手挑鸡,隋玉看孙大娘从菜园回来了,她高声问:“大娘,买不买鸡崽子?” “上个月天暖了就买回来了。”孙大娘挎着筐走近,探头一看,说:“鸡崽子长得不小,多少天的鸡?” “两个月出头。” 孙大娘拎起一只,比她家的鸡崽子长得好,问清价钱,她回家拿钱买走五只。 听到声的人过来,七嘴八舌一阵议论,小阿嫂的鸡崽子卖没了一半,她咬死不降价,都是一百文一只卖的。 隋玉将鸡崽子安顿好,又带小阿嫂去十七屯,她去问杜婶子买不买。 隔壁院子里坐着的人认出她的声音,佟花儿开门走出来。 “不坐了,家里发的面开了,我要回去准备晚饭。”隋玉从杜婶子家里出来,一扭头看见了佟花儿,她敛起脸上的笑,像是不认识一般,径直走过去。 佟花儿动了动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犯的错险些毁了隋玉,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抵消的。 地里农忙,军屯里又冷清了,留在家的多是蹒跚的老人和牙牙学语的小儿,巷子里难见一个闲人,隋玉行走在其中格外清净。然而在拐进十三屯的时候,她迎面跟隋灵走个脸对脸,只一眼,隋玉就收回了视线。 隋灵慌了一下,她下意识掩嘴,见隋玉垂着眼并没看过来,她才定下心。 一路两侧,两人各走各的,很快消失在两个相邻的巷子里。 隋玉揉面的时候突然嗤一声,过些日子,隔壁巷子又有热闹看了。 日落黄昏,地里干活的人回来了,在外面寻食的母鸡也扑棱着翅膀往回跑。 半筐杂草倒院子里,挤在鸡笼里的二十只小鸡一轰而出,跟两只母鸡一起噆草。 隋良愣了,两只母鸡也愣了。 “你今天买的鸡崽子?买这么多?”赵西平问。 “买了二十只,多买多吃,以后养大了,你出任务回来我就宰只鸡给你补补。”隋玉探头出来,说:“良哥儿快洗手,韭菜盒子出锅好几个了。” 赵西平进门前多看了眼毛茸茸的鸡崽子,见猫官凑过去了,他喊一声:“猫官别捣乱,进来吃饭。” 隋玉挟两个温热的韭菜盒子递过去,说:“多吃点,我今天多发一瓢面,够我们三个吃两顿的。” 赵西平惦记一下午了,他接过盘子坐灶前,一边进食一边注意着火。 隋玉也是边吃边烙,最后一锅韭菜盒子烙好,她也吃饱了。 赵西平又吃撑了,他让隋玉坐下歇着,他起身去收拾灶台,屋里收拾干净了又挑桶去打水。 隋玉逗着猫官绕着院子慢跑消食,等男人回来了,她跟他说买箭簇的事。 “价钱我已经打听好了,明天你带上户籍和弓,我们去铁匠铺定五支铁箭头的长箭。”隋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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